文 | 阿澀
封閉列車包裹著「倖存人類」的流亡命運,前往希望與絕望並存的「別處」。
由奉俊昊導演韓國電影《雪國列車》(2013)改編自法國1986年的同名科幻漫畫,講述了一個末日方舟式的故事。作為當時韓國電影耗資規模最大的影片,刷新了韓國單片票房紀錄,於奉俊昊本人的意義自不必說,更是韓國電影走向國際的重要一步。而美國TNT電視臺於2016年籌備的劇版《雪國列車》,也於5月17日在Netflix上線,至今已播出兩集。據悉,歡喜傳媒也拿到了中國版權,或將在全集更新完畢後在平臺引進。
劇版《雪國列車》還未開播之前,便已獲得了第二季續訂,可見出品方對此項目寄予厚望,觀眾更是對此次翻拍投注了極大的期待。根據《綜藝報》指出,《雪國列車》首播當晚收視觀眾數達330萬,是自2018年《沉默的天使》後的最高紀錄。
而或是對這場蓄勢待發的革命故事中加入破案元素的不滿,或是有「美隊」男主克裡斯·埃文斯珠玉在前,對新人演員的不適應等原因,使得此劇的評價卻褒貶不一。該劇開播當晚imdb評分6.0分,爛番茄新鮮度僅達63%,如今第二集上線,豆瓣評分已降至7.3分。
科幻災難劇《雪國列車》,究竟將「車頭」駛向了何處?
末世危機與密閉空間
全球氣候災難來臨,氣溫驟降、世界變成冰凍大地,人類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據《雪國列車》漫畫後記所說,「自誕生之日起,火車就成了對『別處』的一種承諾。只要跳上車,找位置坐下,火車就一定能把我們帶到『別處』,完成一次(時空與身心雙重意義上的)出逃。」因此,《雪國列車》在「末日」背景下,將人們帶上荒誕的永動機式「諾亞方舟」是溫柔的烏託邦幻想。
除了寄予生存希望的「別處」之外,這架列車還是在災難敘事中常見的「密閉空間」元素,它具有限定性、隔離性、危機性,與此對應的,是壓迫、謊言與反抗。階級分化造成生存壓迫,精神自由被牢牢掌控,昏暗壓抑的生存環境與列車之外的白雪皚皚產生強烈對比,列車帶來的究竟是希望還是不得解脫的牢籠就在故事推動中產生。因此,末世危機與密閉空間的相互勾連,是《雪國列車》的魅力所在。
《釜山行》中最終的反派人物與男主殊死搏鬥前,便坐上了一輛逼仄空間的列車,放大了戲劇衝突,催生了人物的隱藏人性;《飢餓站臺》則設置了一個垂直的封閉性監獄,載有食物的平臺從1層一直降落到上百層,講述了囚犯因分配不均陷入人吃人的殘忍現實。末世、災難常常與「密室」相輔相成。
特定的背景與特定的場域,可以激發觀眾對時間和空間的分布與變化的敏感神經,影版便是藉此在130分鐘內講述了由「天災」到「人禍」,被剝削者終將反抗的「反烏託邦」式寓言故事。劇版《雪國列車》對這輛列車所賦予的密室空間想像進一步拓展,當然這其中不乏因時長原因進行的內容填充,在劇版的列車上並非依靠永動機運轉,而是需要維持生態平衡,有人負責農作物,有人負責海洋生物,分配糧食、控制生育,儼然與現實世界無甚差別的「橫向」生態系統。
劇版《雪國列車》對「密室空間」的想像的確更為豐富,但是難免對車尾人群底層人民壓抑的生存背景,以及反抗的迫切程度有所減弱,缺少了為自己爭得微乎其微命運轉折放手一搏,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悲劇感,讓「革命」這條主線的魅力大打折扣。
一部「末日」語境下的劇作,或是社會結構的隱喻,飽含政治寓言色彩,或是人際關係的隱喻,飽含人性批判,但最終目的都將引向光明的前路,為「出逃」找到一個引人深思的結局與意義。
因此「火車」不僅僅是時空轉換的工具、權力交接的手段,更是理想化的符號與標籤,劇版不用承擔影版在有限時間內需要塑造出革命的緊張感,反而在「密閉空間」的隔離性上有所降低,車尾人群在第一集就發起了第一次革命,並且男主也因破案原因輕易就進入了「上階車廂」。隔離性的降低,成為更加豐富的副線故事的渠道,也為末世危機帶來了光明性。或許會損傷感官衝擊力與敘事氛圍的營造,但考慮到劇作時長與內容表達,也無可厚非。
階層鬥爭與人性勘探
「反烏託邦」題材用極權之下的諷刺手段,來呼喚美好公平世界的到來,曾有句話講道,科學幻想片中,科技的力量總是可怕的,但它絕不是最重要的,真正有價值的是『原力』的力量、愛的力量,或意志的力量,譬如《星球大戰》《E.T.外星人》,以及《終結者》。影版《雪國列車》其實最終想要尋求的答案也並不明確,而劇版《雪國列車》或許會引向「愛的力量」。
列車的每一節車廂都成為社會各個階級的符號,具有深刻而明顯的隱喻色彩。灰暗而逼仄的尾部車廂,象徵著社會階級底層的勞動者與被剝削者;維護列車秩序的蒙面軍隊則是國家暴力機器的映射;再往前面的植物區、水族館象徵社會的中產階級——技術勞動者,他們是社會經濟發展的中堅力量;高級乘客車廂象徵著腐朽的統治階級。劇中有個鏡頭,當「高等車廂」的人們在笙歌豔舞時,另一邊的車尾人群卻被執行斷臂處罰正奄奄一息,階級對比鮮明。
但另一方面,連環殺人案的介入,使主線的階級鬥爭主線故事被淡化,末日科幻題材也顯得次要。科幻題材本身設定便脫離了現實生活,若使主流觀眾得以接受需要有完整的世界觀構架,以及與現實世界接軌的價值觀或人性洞察。而連環殺人案的加入,則將一個原本遙遠的異世界推得更遠了,懸疑元素削弱了科幻元素。
不斷前行的列車作為人類社會的縮影,雖然浪費了科幻元素的應用,但同樣出於體量的考慮,副線的增多對於更多角色的刻畫以及人性表達將會更為深刻。連環殺人案或佔據整部劇二分之一的分量,隨著案件的推進和真相的揭露,跟隨著男主視角,一層一層的車廂將會以真實的面貌呈現在觀眾面前,更多的秘密與謊言也會呼之欲出。同時,劇版的人物關係也更加複雜,男主的情感關係包括前妻與官配在內,都將發揮著作用。
屠龍少年差一步成惡龍的故事在影版最終揭露,使《雪國列車》並非一般的好萊塢工業化爽感電影,而劇版《雪國列車》從一開始就沒有迴避這一點。車尾人群是在列車開啟前「擠」上來的劫後餘生者,並非通過正常途徑上車,男主也在第一集就陳述了他們艱難生存以致「人吃人」的事實。因此,這並非一個正義向非正義發起挑戰的故事,而是在前途未卜的狀態裡,每個人面對險惡環境以及求生本能激發出的真實。
劇版《雪國列車》或有不足,但是敘事方式以及劇作表達也有獨到的思考,能否在原版的光環之下口碑逆襲,我們暫且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