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從鞏義雙槐樹走出來的子民。幾十年來,雖然歷經軍旅、從政、商海打拼,離開村裡已有多年,但「清風明月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總以一腔赤子之情,關注著鄉梓的一風一物,一舉一動。
雙槐樹的歷史由來已久。經查閱1937年(民國26年)雙槐樹村王氏十五世祖王相鐸編修的《王氏家譜》,其中寫到「雙槐之名與孟津、河陰之雙槐樹村王氏同祖同名」,多次翻閱現存的《王氏家譜》,調查採訪數位本姓年長者,得知雙槐樹村名起源於我們王氏家族。在明初洪武年間全國大移民時期,王氏先祖弟兄三人,從山西洪洞縣大槐樹下遷到這裡。當時,黃河、洛河都是順著村北邊山根流淌,沒有灘地,嶺上的土地瘠薄,靠天吃飯,遇到乾旱,顆粒不收,生活難以維持。弟兄三人商量,一人遷到孟津東行十裡扎村,一人留在此地,一人東行十裡在河陰扎村(現在的滎陽廣武),共同種下兩棵槐樹,共同起村名為雙槐樹村,以便日後認祖歸宗。
孟津縣會盟鎮確有雙槐樹村,當時遷徙的就是老二王鐸一系,他後來官居禮部尚書,是明初著名的大書法家,現在還有王鐸故居紀念館。而今滎陽廣武也有村名叫雙槐樹的,小時候記得廣武鎮雙槐樹村王氏族人來鞏義祭祖辦事,我村凡王姓之家都會免費留客吃飯、喝茶,畢竟同根同族。原來鞏義雙槐樹村村民一組和三組的溝沿上各有一棵大槐樹,胸徑3米左右,冠徑15米左右,長得鬱鬱蔥蔥,遮天蔽日,村民敬稱為「神樹」,逢年過節還常有老年人祭拜。這兩棵大槐樹是否當時所種不得而知。現在這兩棵槐樹,村民一組的那棵在修路時已經砍掉,位於村民三組的一棵仍在。十多年前,這棵樹就已被鄭州市定為古樹名木,專家考證樹齡800年,明初洪武年間距今700年左右,時間基本吻合。1958年大辦鋼鐵時,有一個村民在槐樹上砍了一枝,結果一隻眼睛失明,從此便無人敢動,更增加這棵槐樹的神秘感。雙槐樹村名也一直沿用至今。
雙槐樹村解放前受黃河影響較大。黃河上遊經過黃土高源,泥沙居下,時而南滾,時而北滾,因為在南邊流淌幾十年,泥沙墊高后必然北滾,北邊流淌幾十年泥沙墊高后必然南滾。人們說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也是有一定的道理。黃河南滾時黃河順著村北邊山根,沒有灘地,就靠瘠薄的嶺地生活,靠天吃飯,村民生活毫無著落,非常艱辛。
特別是1942年連續三年乾旱,加上蝗蟲災害,村裡餓死了很多人,我的奶奶和一個姑姑就是餓死在往陝西逃荒的路上。解放初期,黃河北滾,灘地出來了上萬畝,1958年全縣兩臺東方紅拖拉機,雙槐樹村就有一臺,是當時有名的小麥產區。到了1970年左右,黃河南滾,順著村北邊的山根流,灘地基本全部喪失。1972年12月我應徵入伍,換上軍裝當天就參加了沙漁溝公社的黃河大壩開工典禮。大壩修成後,保住了灘地,後來又實行農村聯產承包製,連年豐收,農村推行合作醫療,現在村民的生活基本上衣食無憂,過上了比較富裕的生活。
雙槐樹村山嶺上是隋唐洛口倉的中心區域,現在與雙槐樹村相鄰的七里舖東嶺上還有一段長100米、寬10米、高3米的城牆。《讀史方輿紀要》記載:「隋大業二年(公元606年)於鞏縣東土源上築倉城,周圍二十裡,穿三千窖,窖容八千石,亦名興洛倉。」我在武裝部工作時,中國軍事博物館來人,說要建古代戰爭館,拍攝隋末農民起義興洛倉之戰和石河子之戰照片。我陪同他們拍攝了這段城牆和河洛匯流處。5年後我去北京,專門去了軍事博物館,這兩張照片放大4平方米左右,掛在展廳的醒目位置,並配有文字介紹。
雙槐樹村的山嶺地上還有兩個墳冢,村民稱大冢子,小冢子。小冢子在嶺上村民3組的地裡,直徑5米左右、高5米左右,傳說埋著皇帝的一個妃子。大冢子在村西頭的山嶺上,直徑8米左右,高5米左右,傳說埋的是一個公主。小冢子平整土地時已剷平,大冢子現在還屹立在村西頭山上,遙望黃河,似乎還在訴說當年的繁華。先前,冢子周圍長滿雜草,其中有一種蔓生雜草,秋後長一種花,類似槐花,稱作「娘娘角」,可以食用,據考證只有這裡有這種植物。
雙槐樹村在西頭和七里舖村交界的蓮花山上還有明代一座興佛寺,大殿是無梁殿,很有特色。新中國成立前香火旺盛,現在到初一、十五燒香拜佛的人還有不少。另外在村子中間,過去還有一座大廟,大殿二層三大間,東西廂房兩排,一層各四間,具體敬的什麼神已無從考證。但據年長者講,黃河南滾到離廟一米,黃河水便不敢靠近,黃河歷史上幾次南滾大廟都竟毫髮無損。小時我還在那裡上過學,上世紀八十年代,村裡建機械廠時才被扒掉。現在想來有可能是河神廟。樹西頭還有一座大王廟,主供大王爺。大王爺是傳說中的全龍四大天王之一,主管河運的神。歷史上雙槐樹村靠近黃河、洛河,漕運十分發達,鼎盛時期有72家商船。每年二月二日,執事船主都要組織所有船主到廟裡祭祀大王爺,殺豬宰羊,頂禮膜拜,祈求大王爺保佑來年風調雨順,行船順風順水。傳說有時候祭祀,大王爺還會顯靈,出現一條一米多長黃色的蛇,頭上一個「王」字,盤在供桌上。1980年左右大王廟因修路被拆遷。這些都足說明雙槐樹村是一個歷史久遠有點名氣的村子。
記得小時候,從初中開始,星期天、秋假、麥假,經常半天上學,半天參加生產隊勞動。那是轟轟烈烈的年代,我也隨大夥到嶺上平整土地,搞大寨田。時不時地就會從土中挖出石斧子、石盤、陶片或小型器皿。當時年幼無知,視古物為不詳之物,認為挖到前人用過的東西會沾染晦氣,往往會隨時隨地,氣憤地砸爛、埋掉。不懂一點考古、文物知識,更遑論保護意識。為了達到紅薯地培埂的要求,深翻土地,有時挖過熟土,下面會遇到人工構造基質層,類似現在的混凝土結構,笨拙的撅頭、耙子、鐵鍁類手工工具根本降服不了,大家一臉懵然,誰也不會料到那就是5000多年前祖先居住的房基或道路。
聽說家鄉發現古國遺址,我心裡欣喜不已,單獨或於好友結伴多次到現場參觀訪問,單是組織作協文友結團而往就拜訪過兩次。每次來到現場,眼前的雙槐樹遺址總會震撼人心,放眼望去是一個個平凡的土坑,而土坑裡發掘來的陶罐、雕刻、房基……讓人感到無不在訴說著5300年前先輩生活的點點滴滴。
非常感謝發掘現場負責人張吉欣先生。每次造訪,他都熱情接待,帶領我們走遍遺址的每個角落,憑著他滿腹的考古知識和豐富的考古實踐經驗,用他那略帶磁性的男中音,不厭其煩地給我們介紹有關內容,使我們這些門外漢,也能對遺址狀況略知一二。
通過多次造訪,我對「河洛古國」的認識也進一步加深,為桑梓貴為華夏文明的源頭而感到驕傲,也逐漸看到了其中蘊藏著的巨大發展機遇。正如今年6月5日北京大學文博學院教授,夏商周斷代工程首席科學家李伯謙先生向鞏義市有關局委、有關人員講課時所說:「雙槐樹遺址所處地理位置太重要了,伊洛匯流後在這裡匯入黃河,遺址呈現的景象和內涵契合了《易經·繫辭》河出圖、落出書、聖人則之的記載,至少是早期中國的醞釀階段。5000多年中華文明有望追溯至此。將來要建歷史遺址公園,這裡一定是首選。」
在我又一次攜友現場參觀時,現任雙槐樹村支部書記張佔樂同志陪同。他邀請我給村裡人講講「河洛古國」的發現同當地的意義。我欣然前往,在全村黨員、幹部會上,我激動地告訴大家,隨著遺址深入發展可能還會有更大的發現。我們要保護、傳承、弘揚黃河文化,要推動黃河文化遺產的系統保護,深入挖掘黃河文化蘊含的時代價值,講好「黃河故事」,延續歷史文脈,堅定文化自信,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凝聚力量。國家有望在此建設歷史文化遺址公園。鞏義市也在推動進一步建設旅遊城市,推動河洛文化的開發利用。對我們河洛鎮、雙槐樹村的經濟發展,特別是文化旅遊事業的發展都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遇,我們一定要抓住它,保護它。積極配合國家、市裡的整體規劃,將來圍繞景區發展停車場、餐飲、文旅產品等服務設施,活躍經濟,為打造出一張鞏義市靚麗的名片盡心盡力。
作者:王景亞
編輯:神採鞏義 配圖源自網絡
作者簡介:王景亞,曾參與編纂《嵩洛狂飆》《鞏義抗日烽火故事》《鞏義快攬》等書。系河南省作協會員,鞏義作協名譽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