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的收穫
世界各地的人們都會有一個『國民產品』的概念,大意是指普遍存在於大家的共同意識中,家家戶戶都有用到的東西。
比如,『國民產品』在冬天的中國可以是保溫杯、湯婆子;在陰晴不定的英國可以是一把隨身攜帶的長傘;到了俄羅斯,它又變成了一瓶伏特加。
而今天的題目是,墨西哥的『國民產品』是什麼呢?可以提前去掉的錯誤選擇是,墨西哥人不愛雞肉卷,他們最愛的是玉米卷餅。
實際上,問題的答案就藏在著名動畫電影《尋夢環遊記》中。
在這個以墨西哥為文化背景的故事中,主角米格手裡這把白色的吉他,才是墨西哥人真正的『國民產品』。
任開玄,是德國國立斯圖加特表演與音樂學院古典吉他系本科歷史上第一個中國人,曾經到過墨西哥的他告訴我們:家家戶戶一把琴的畫面一點也不誇張。
任開玄演出海報
在墨西哥人的家庭聚會、節假日或者世界盃等大型集會的現場,會有很多人拿著吉他一邊唱歌一邊伴奏。
熱情的墨西哥人極度喜愛吉他的聲音,而任開玄也是因為在古典吉他比賽中獲獎,才受到了來自美洲的巡演邀請。
在墨西哥之旅中,他和樂團一起乘坐著大巴車從國境的東邊一直巡演到西邊。因為需要趕場,樂手們會有很多的時間在車上度過。
途中無聊的時候,任開玄會和另一位來自德國的女吉他手一起彈琴、交流,後來,這位德國女士成為了他的妻子。
任開玄與妻子一同演奏
古典吉他不僅領著任開玄環遊世界增長見聞,還為他帶來了愛情。『準確地說,在我的經歷中,音樂真的為我帶來了很多財富。』
財富的模樣
從六歲開始學習古典吉他,這件樂器就帶給任開玄很多的『財富』。
比如初中時,吉他為他帶來了自由。『因為我非常討厭強制睡午覺,而彈琴可以參加藝術節的排練,中午走出教室。』
熟練掌握吉他沒多久,步入高中的任開玄就前往美國開始了自己的高中生涯。稚嫩的東方少年行走在外,音樂立即成為了比英語更重要的『語言』。
因為會彈琴,任開玄註定是『有故事的男同學』,聖誕節的時候,他會和學校樂團的同學一起走上街頭演出;還曾經受到迪士尼的邀請,免費搭乘觀光車在樂園裡遊玩兼表演。
在寄宿的墨西哥家庭中,因為對古典吉他共同的喜愛,房東一家對這位小樂手同樣是照顧有加。『我居住的小鎮不大,因為吉他,我很快就在新環境裡成為了老面孔,這很幸運,也為生活帶來了很多便利。』
獨自在外,當語言的功能受到限制時,音樂的優點就被無限放大了。『在美國的經歷充分地證明了這一點,人類情感的表達可以通過音樂,其效果有時候甚至好過語言。』
任開玄所說的情感表達,不僅是指和外國同學之間的交融,還包括自己內心的獨白——當遇到開心或者不開心的事情時,總會拿出吉他來彈上一段。
他說,吉他對於青少年時期的自己來說,更是一種情緒宣洩的出口。
2011年高中畢業後,任開玄離開美國來到德國斯圖加特,正式開始了自己在古典吉他專業的修行。
人生更上一步臺階,音樂帶給任開玄的財富也發生了變化——自步入高校以來至今,他和自己的琴一起走遍世界各地,見識了萬般風景。
廣闊天地
在世界各地,任開玄都曾留下過自己的琴音。
有時候,他會即興在陌生的地方舉辦一場演奏會。『那是在義大利和瑞士的交界,地點是一個古代的監獄。』
故事源於一次偶遇。當任開玄在監獄的『遺址』練琴時,一位當地的老太太循聲而來,開始當觀眾看『直播』。
在監獄遺址的演奏
『她好像特別喜歡聽我彈琴。』任開玄回憶,『雖然我不會義大利語,無法和她溝通,但是她每天都來。』
在小城裡,優秀的音樂家總是火得很快。人們發現,城裡來了一位每天固定時間和地點的神秘音樂家,於是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老太太的隊伍。
沒過多久,任開玄就和監獄的『遺址』一起,成為了小城的打卡點,甚至會有旅行社的工作人員帶著一群人來看表演。
『在快要離開的時候,我就專門為當地的居民舉辦了一場簡單的演奏會作為告別。』
離開歐洲,古典吉他在阿拉伯半島也有不少的擁躉,而任開玄則將伊朗之行稱為印象最為深刻的旅途之一。『因為在公共場合,我們要全程穿著長褲和長袍,女樂手則需要裹上頭巾。』
任開玄的伊朗的印象是陳舊而乾淨,人們會端上一杯紅茶、拿上一塊饢,在周末的的清真寺旁坐一下午。如果去到廣場,則會看到一群伊朗小孩在追逐或者放風箏——他們的童年裡沒有太多數碼產品的影子。
可以說,伊朗人的生活是傳統的,他們對待音樂的方式也是。
『我們演出的現場幾乎沒有普通民眾組成的女觀眾,而女樂手也必須裹著頭巾演出。』任開玄回憶,『在曲目方面,我們會選擇莫扎特或者巴赫的曲子,但是同時也要有伊朗本土的傳統曲目。』
不過,無論是歐洲的包容還是中東世界的保守,任開玄都認為是極為可貴的經歷,也是他玩音樂的重要收穫。『和音樂經歷的每一件事都帶給我非常多的快樂,這是做其他事情給不了我的東西。』
反哺音樂
音樂給了任開玄很多,任開玄總想著回報音樂一些東西。
作為學院古典吉他系最早的本科生,他是中國第一代古典吉他專業的留學生。
面對專業現狀,這位『大師兄』有著自己的思考。
『國內的古典吉他專業人才較少,主要有兩個原因。』任開玄介紹說,『一是樂器本身的局限;二是吉他「內部」的競爭。』
第一個原因由來已久。由於古典吉他使用的尼龍弦,因此存在著音量較小的問題,即使是世界上最好的琴和最好的舞臺,也只能滿足不到400人的視聽體驗。
第二個原因則更為直觀,民謠吉他和電吉他在演奏技巧上有著更低的門檻,在演出效果上有著更高的音量,所以古典吉他被選擇和學習的機會就更少了。
音量屬於技術問題,已經有人在討論樂器製作上的改良了,任開玄重點關注的是樂器『內部競爭』所帶來的影響。
『鋼琴、小提琴、民謠吉他、電吉他,古典吉他的關注度落在了他們後面。』任開玄說,『現象就是古典吉他的相關教材非常少見。』
在他看來,缺少教材是一個惡性循環的開始,沒有科學的教學法,人們對這一古老樂器的認識只會越來越模糊。因此,教材便成了任開玄計劃回報給古典吉他的『禮物』。
『學了這麼多東西,最後隱姓埋名自娛自樂,就太不值得了。』任開玄說。
目前,國內關於『古樂器』的書籍和資料少之又少,任開玄想要開這個先河,他看準的方向是古典吉他的譜子和對一些古樂器進行普及。
『這是我回贈音樂的東西,也是初代古典吉他留學生的責任。』任開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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