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末年,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擁兵百萬,雄據中原,建都許昌。他手下戰將多如雲,謀 士多如雨,內有八虎上將,外有十六屏障,還有三十二名常勝將軍。然而,曹操還不滿意,總覺 著缺少一個文能定國,武能安邦,四方顯名,八面威風,天下聞之喪膽的大將軍。他常常羨慕桃 園三傑。尤其那個關雲長,有膽有識,有謀有略,是個節、義、忠、勇皆全之才。曹操心想:我 身邊若有此將,何愁天下不能一統呢?曹操終日連做夢都想得到關雲長這個千古第一名將。 呃!正好徐州一戰,劉備兵敗,桃園弟兄失散,關公被圍,暫且降了曹操。關公是又忠又義, 雖身在曹營,可心在漢啊!
曹操愛將如命,自關公寄他門下,他對關公敬為上賓,上馬金,下馬銀,三日一小宴, 五日一大宴,金銀珠寶,古董玩器,綾羅綢緞,山珍海味,一批一批送來,而關雲長連看也不看 一眼。
這一日,曹操又設大宴招待關雲長。今日一席,可更為之豐盛,山珍海味, 水陸並陳。什麼駝峰、狸唇、猴頭、燕窩、海參、魚翅、鹿茸、熊掌、赤鱗、蠣黃、飛龍鳥、烏 魚蛋、龍鬚芽、海狗腎,真是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河裡蹦的,應有盡有。曹操為啥這麼優厚關 雲長呢?因為他總想籠絡關公,使他歸服曹營。
常言:備席容易請客難啊!眼看日過中午,還不見關公到來。曹操出大廳親迎三次,連個人 影也沒有。曹操正準備登門去催請,只聽門官來報:「稟丞相,關將軍到!」 這時關公一手捋須,一手提袍,大步走來。曹操一見關公來到,也先行幾步相迎。曹營文武 官員,隨著打躬的打躬,施禮的施禮。
曹操笑問關公:「今日大宴之期,雲長公忘懷了嗎?」
關公說:「勞丞相久候,關某豈能忘懷。只因坐下的龍駒白馬病了,請醫診治,故而遲來。」 曹營中文武官員一聽,鼻子都氣歪了,上百名將官一大早就來伺候這場宴席,現在日已過午, 肚子都餓得咕嚕咕嚕響,你卻為了一匹馬而來遲,再看看席上的豐筵,個個口水欲滴了。 這時,曹操卻不忙於讓坐,閉目搖頭,用鬍子畫了兩個圈:啊!這關雲長,忠義雙全,是個 富貴不淫、威武不屈的硬漢子。硬招降不中,金銀美女他不愛,卻愛的是良馬,有了, 我何不乘此良機,精選曹營中上等好馬相贈,博得他的歡欣,而收攏其人心呢?
「來,傳掌牧官。」
一聲令下,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疾步來在大廳。此人,精明強幹,雙目閃閃如亮星,施 禮動作乾淨利索,這個人就是以後步步高升,成為魏國主帥的司馬懿。可這時候他還正當年少, 只不過是曹營中一個小小掌牧官。
司馬懿來在大廳,單膝下跪:「參見丞相,對小人有何差遣?」
曹操說:「老夫欲贈關將軍一匹龍駒寶馬,你要精選我營中上等戰馬,或我營中將官的坐騎, 挑選幾匹,牽來讓關將軍挑選。」
這個司馬懿,從小就雄心勃勃,自負才高過人,也會拍馬奉迎,接了曹丞相之令,一溜小跑 折回馬號,選寶馬去了。
不一會兒,司馬懿就虎雄雄領了五個馬夫,手裡各牽一匹駿馬。這五匹馬五種顏色:一 匹黑馬,一匹白馬,一匹棗紅馬,一匹青馬,一匹黃馬。這五匹馬,個頭一個比一個高,膘身一 個比一個肥,毛色一個比一個亮,體格一個比一個壯。五匹馬踢踢踏踏往大廳前一站。
這個司馬懿,想藉機在眾將官面前亮一招,炫耀炫耀自己,先來了個馴馬表演。只聽他「啪」 地拍了 一掌,五匹馬一起撒歡兒,又一跺腳,五匹馬頓時肅立。司馬懿吹了一聲口哨,五匹馬圍成一個圓圈,又一聲咳,五匹馬排成一行,從左至右,一順邊、斜荏,挨著次序跳三跳。眾將官 都看得眉開眼笑,讚嘆不絕,曹操也連連點頭稱讚這年輕掌牧官有作為,馴馬有方。
一陣子馴馬表演過後,曹操對關公說:「雲長公,我非伯樂,相馬無術,這兒有幾匹劣馬, 任您挑選,選中哪一匹,我給他配上金鞍銀鎧。」
司馬懿見機行事,一揮手,馬夫牽過來一匹黑馬,圍住大廳廣場跑了 一圈,掌牧官故獻殷勤, 貼近曹操身邊,神神秘秘地說:
「丞相,此馬名為——麒麟踏雪,是上等好馬。」
曹操故意充內行,對關公說:
「雲長公。此馬遍體烏黑,四蹄踏雪,相馬經上說:「寒雪沒趾、渥窪良駒」呀!哈哈哈」 關公等他笑完,慢條斯理地說:
「丞相,此馬雖外貌神駿,實乃劣馬。」
「何以見得?」
關公說:「它正犯了馬中之大忌,膘滿肉肥,體態笨重,四蹄無力」
曹操一看,關公說的在理兒,朝掌牧官一努嘴,司馬懿叫馬夫牽來第二匹。這匹馬渾身白如 雪,白如玉,毛似銀絲,日頭底下,豁豁發亮,馬的姿態雄壯,秀麗嬌美,又很馴服,叫臥就臥, 叫起就起,這匹馬可是人人見了人人愛啊!
只聽司馬懿又一聲稟報:「丞相,此馬名千裡飛雪。它有一大奇處,奔跑起來,後蹄跨灶, 相馬經上說:「跨灶良駒,日行千裡」呀!」
曹操滿以為這匹馬該使關公滿意了,觀察關公神色。恭候他的回話。
不料,關公搖搖頭說:「非良駒也,此馬外貌秀麗,只供觀賞,你看它前腿細而無力,腳步 紊亂後蹄自然跨灶,天生缺陷,無可取處。」
司馬懿上前跪拜:「請將軍看這匹馬。」這一回他要亮底牌了。
這匹馬通身深黃,好像銅雕一般,半尺多的長毛內深外淺,根根翻卷倒旋,日頭耀著霍霍閃 金光,眉頭上自來長個大続球。這馬看起來威武雄壯,跑起來,咚咚咚如擊戰鼓,四肢有力,一 踢子就想踏破地皮。
曹操誇道:「這匹馬好呀,簡直像活龍駒」眾將官也一齊附和。
眾人語音未落,關公說:「丞相,此馬雖然精神,可惜眼有淚槽,還長有皆模糊,雙目無神, 視力不清,上陣交鋒,貽誤軍情,不可取。」
曹操嘆道:「這真是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馬匹千萬,神駒難尋啊!」 接下來去看第五匹馬了,這回曹操不等司馬懿稟報,自己報了馬名:「啊!這叫菊花青。」 關公把這匹馬上下一打量,曹操滿以為這回有點門兒了,可關公仍擺擺手: 「此馬背脊不平,肚腹不圓,鞍帶難以縛緊,怎能乘騎上陣。」 五匹馬一匹也沒相中,曹操有點惱火了,臉一陰,問掌牧官:「廐中可還有良馬?」 司馬懿一看主公不高興,心中有點戰驚,說話也不利索了,「再、再、再選選看......」一 群文官武將也很掃興,相了半天,一匹也沒相中。
正當這時,忽聽不遠處傳來一陣:「咳兒咳兒咬兒」的馬嘶聲。這聲音像一陣響雷震耳,嚇 得那五匹馬亂贖亂蹦。
關公一聽這馬的嘶叫聲,精神為之一振,不禁把鬍子一勒,猛然高喊:
「好馬呀!好馬!牽來我看看。」
曹操一愣,聽叫聲確實是龍種異胎、千裡良駒之音,隨問司馬懿。
「我營中有這等寶馬,為何不牽來?」
司馬懿跪報:「丞相,這是那匹瘋馬在狂叫,」
曹操「哦」了一聲,然後對關公說:
「雲長公,那是我營中一匹瘋馬,見人就咬,逢人便踢,專欄飼養,無人敢接近它」 越說瘋馬,這關雲長還偏偏要看:「丞相,可否牽來讓我關某一看呢?」 司馬懿和眾官員一聽關公要相此馬都嚇得膽顫心驚。因為眾將官沒有一個沒吃過這匹馬的苦 頭的。曹操勸道:「雲長公,還是不看為好。」
關公一定要看,曹操等只得陪他到這匹馬的專欄前去看。這匹馬專欄飼養在一個小校場中。 關公不看便罷,一看,慧眼認出了寶馬,心裡明白了:
啊,這是那匹「大宛汗血寶馬」,是當年西域給漢朝進貢的一匹寶馬,它毛色血紅,其快似兔, 進中原後,稱它為「赤兔胭脂」。這匹寶馬進中原後落入董卓手中,董卓又將此馬送給呂布,所以 後來「三國」中有:「人中呂布馬中赤兔」的兩絕,當年虎牢關三戰呂布時關公見過這匹馬。三 年前呂布被曹操處死,從此,這匹馬就落入了曹營。可戰馬講忠義,從不侍二主,難怪他在曹營 中不馴服,整天亂咬亂踢。曹營將官認為它是匹瘋馬。
關公越看越愛,心想:曹操今要贈馬,這匹馬我要定了。於是,轉向曹操說:
「丞相您欲贈馬,就把這匹瘋馬贈給我吧?」
曹操要真心贈馬,關公出口指定要這匹馬,也不好回絕,只強調沒人敢進欄去牽。關公說:「我身邊帶有一馬僮,名喚關靈,他練就一身武藝,能馴烈馬,何不讓他前來降馬?」 曹操答:「好、好、好。」他一面答話,一面嫉恨。心說:我營數百將官都不敢挨這匹馬,你 一個小小馬僮,敢來逞狂。
關公乘著曹操幾個「好」的回答,急忙髙喊:「關靈何在?」 頓時一個人一溜小跑來在關公面前,單膝下跪,說道:「關靈在。」
「速將這一瘋馬牽來我騎。」
「是。」
曹操不看關靈便罷,一看關靈暗自發笑,只見他小矮個、骨瘦如柴,貌不驚人、氣不壓眾 心想:這個人別說去馴馬,馬會把你當乾草吃了:
眾目向著關靈。只見關靈一躍跳入欄中,猛然一跡,身輕如燕,忽的一下跨上了馬背,上得 馬來,一蹴,一捺,一伏,伸手抓住了馬鬃。那汗血寶馬暴然大怒,又是踢,又是跳,.又是甩咬 咳咬咬嚎叫。一陣子猛往上腰,一陣子後腿猛彈,那關靈在馬背上跟著馬高低起伏,蹴腰伸腿, 挺胸運臂瘋馬鬧騰了一陣,正想喘息,那關靈手腳敏捷,忽的一下給瘋馬套上了籠頭。這瘋 馬的氣焰,頓時消了一半。
是人都知道,馬要是套籠頭,就算是有管束了。關靈降服了汗血寶馬,牽著來見曹操和關 公。曹操連聲讚許:「關靈精幹,馴馬有術。」
關公接過纜繩,準備試馬。他對著眾位講:
「關某欲試瘋馬,試成了,算我又經一戰,得勝凱歸;試敗了,算我在諸將面前出醜,倘若 被馬踩死了,算我對長兄報忠,對桃園兄弟報義」一席話說得激昂慷慨,悲憤壯烈,可曹操 聽了卻醋溜溜的。滿想著關雲長能馴服了這烈馬,從此「名將配寶馬」曹營中又增雙絕,沒想著 關公還是念念不忘他長兄呀!
曹操這邊還正吃醋,那邊關公可袍袖一拂,搭手一按馬背,飛身上馬。只見他掂起籠頭,抓 住馬鬃,大腳一挑馬腿窩,催馬前進。
這瘋馬能是如此容易降服的嗎?它有股子強牛勁。覺著背上駝了人,就前蹄蜷起,後腿直立, 一會又前踢後跳,猛然打旋,一連打了七七四十九個圈。關公在馬上使了一招,兩腳勾緊馬的前 腿,伸出右胳膊抱住了馬脖子,馬出氣困難,頓時老老實實站立不動了。
關公翻身下馬,撫摸馬頭,捋捋馬鬃,拍拍馬背,順順馬尾,這烈性子汗血寶馬,閉目低頭, 直打悶鼻。親暱地把臉伸向關公懷裡,難怪說:自古良馬認主啊!
瘋馬被制服住了,眾人一陣喝採,曹操也揚聲大笑:
「雲長公,老夫願將這寶馬相贈。」
關公這才如得萬金重賞,一揖過頂,單膝跪拜:「謝丞相厚恩!」
曹操一見關雲長施禮,也愣了,心想平時送他金錢美女,珠玉寶器,他從未動過心,今日一 匹馬,他竟
曹操忙上前扶起關公。「啊!雲長公,這是為何?」
關公說:「此馬日行千裡,關某得之,一旦兄長有信,我就可一日而至。」
曹操聽了臉上白一陣兒紅一陣兒;紅一陣兒白一陣兒, 這才是:偷雞不著反蝕米,曹操枉自費心機。
關公得此寶馬,無心品宴,和關靈高高興興牽著汗血寶馬回寓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