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庫大壩上的風景很好,有一條臺階斜斜直通大壩上的平臺,過了國慶再有十幾天,整片大壩上都會開滿金燦燦的野菊花,那是這個大壩最美有時候。
「哇,真的好美啊,像夕言姐姐日記裡說的一樣,整個空氣裡都瀰漫著野菊花特有的香味。」王木沐站在臺階上張開雙臂迎著風,大口用力的呼吸著空氣裡的香味,仿佛想把空氣裡所用的香味,吸到心臟裡去。
「你好,能不能……..能不能讓我看看你手裡的筆記本,我……。「猝不及防的一道男聲響起,嚇的木沐差點從臺階上摔了下去。木沐扭頭看到一個穿著休閒服的男生,盯著她手裡的筆記本,神情激動。
「不好意思,這個是別人的東西,我不能讓你看。「見男生神情激動,木沐有點小怕,撿起旁邊臺階上的包,裝了筆記本,欲轉身離開。
「姑娘,我…….我不是壞人,我叫曹輝,這是我的家鄉,這個筆記本跟我之前送給一個朋友的太像了,可是我後來……後來把她弄丟了,我……我……「見木沐欲走,男子急忙拉住她,近乎乞求。
「那……那你給我說說你那個朋友吧。也許說完之後,我會…我會…改變主意。「木沐突然心裡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也許冥冥之中真的那麼神奇。
「好,好,好。「要不是站在臺階上,估計曹輝大概要跳起來了。
本來曹輝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可是木沐還想繼續待在這裡,於是兩人就找了一處臺階,坐了下來,聽曹輝說起了那個木沐看了很多遍的時光。
八年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長到那已經要靠著回憶才能想起來,卻又短到看到眼前的景色當年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
八年前的曹輝還在上初三,小鄉鎮的初三壓力很大,能考上重點高中就意味著有可能會飛出小縣城,去到更大的地方,所以初三的曹輝格外努力。只是瘦弱的他,雖然文化課成績很好,體育卻是最大的問題。
雖然剛到初三,但是體育訓練也安排上了日程。每天五點半起床,五點四十所有初三的學生一起向離學校不遠的水庫大壩跑去,因為鄉鎮學校教學條件差,沒有像樣的操場,體育老師就想到這麼一條線路來訓練大家。
所有的學生都很喜歡這樣的早操訓練,比起操場的單調,在這樣一條路上,大家可以和喜歡的同學結伴而行,還有些在附近住的同學還能偷偷回家帶點好吃的,大家分享。這也許是枯燥的初三中,大家最喜歡的一件事了。
而最大的驚喜是入秋後,整個堤壩上都會開滿金燦燦的野菊花,微風一吹整個堤壩上都是野菊花的味道。那是曹輝整個初三的記憶裡的味道,除了這個味道,還有另外一個粉紅的身影,連名字都不知道,卻每次都會不自覺追逐的身影。
是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到的?曹輝也不知道,只是突然有一個,一直跑在後面的他,看到一個身影,是個穿著粉色運動服的女孩子。從他後面追上來,然後跑遠。等過一會,又會落到他身後,然後再超過去。
一次兩次三次,一天二天三天,曹輝就這樣追著這個身影,慢慢的居然從後面的幾名,跑到了中間,跑步的成績居然險險的過了及格線。有好幾次曹輝同那個女孩子並排跑在一起,卻還是羞澀的連看她的勇氣的都沒有,只有一次終於鼓起勇氣轉了個頭,只看到那個女孩子小小的鼻尖上有一顆痣。
也許是曹輝的錯覺,每次經過女孩子的時候總會聞到淡淡的菊花香味。菊花開的時候,他以為是空氣裡的味道,可是訓練一直到了冬天,曹輝還總是會聞到。有一次他甚至拉住身邊的同班同學問過,可是大家都沒聞到。
這算不算我和她之間的秘密呢?曹輝忍不住的想。
終於,在期中考試頒獎禮的時候,曹輝知道了女孩子的名字——李夕言,全年級第一名,頂替了他的第一名。
站在領獎臺上時候,曹輝偷偷看了站在旁邊的夕言,也許是感覺到旁邊的目光,夕言扭過頭來,看到正在看他的曹輝,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曹輝瞬間紅了臉,趕緊扭過頭去。
說到這的時候,曹輝停了下來,看著遠處的池塘,嘴角帶著笑,仿佛還沉浸在那年的領獎臺。
「那後來呢?後來你們兩個怎麼樣了?」木沐笑著問道,原來同樣的故事,不同人講述會有不同感覺。
後來,曹輝還是會經常在訓練的路上遇到夕言,偶爾兩個人還會交流一下學習上的問題,算是越來越熟悉。那時候的初中,男生女生很少來往,更別提兩個不同班級的學生,在平時基本上彼此不來往。
曹輝知道夕言的事,大多是從班裡女孩子討論裡聽到的。比如夕言是轉校生,來自大城市,因為爸媽工作的原因才轉到這裡。又比如,夕言很喜歡寫作,還得過寫作大獎。又比如,夕言會彈鋼琴,十級全部都考過了,要知道當時初中的整個學校除了一個教音樂的老師會彈電子琴之外,其它人對鋼琴僅限於在電視上見過。總之,在那些女孩子眼裡,夕言就是閃閃發光的存在。
這更讓曹輝也覺得夕言就像太陽一樣,發著光,整個灰暗的初三裡的光。有時候心裡有了惦記的人,再難捱的日子好像也沒有那麼難過了。
不知不覺整個初三過了大半,體育考試馬上就要開始,這也意味著體育訓練也接近尾聲。最後一次訓練的時候,曹輝終於鼓起勇氣一直跟在夕言身邊,夕言也放慢腳步,就這樣兩個人並排跑在了隊伍的最後,一直到跑步結束。
2010年5月20日 ,曹輝一直記得這個日子,那時候那個年紀不流行什麼520、521,但就是那麼巧,有一個女孩子在那個特別的日子陪著自己跑了一整條路,而後又遠遠的陪伴了整個青春,曹輝現在回想起來,整個青春裡好像就只有那一個粉紅色的女孩子。
毫無意外,曹輝和夕陽中考過後,都以優異的成績考上縣城的重點高中。只是因為夕言父母的關係,又回到了省城上學。
高一開學的一個星期,學校的大喇叭通知曹輝去門口領信。那個時候手機很貴,電腦也不普及,同學之間來往都通過寫信。
這是夕言來的信,也是第一次,兩個人正正式式的交流,再後來兩個人會聊學習,談理想,甚至還會聊起水庫大壩上的野菊花。少年的喜歡藏在字裡行間,藏在眉眼之間,卻從來不說喜歡,這大概就是青春獨有的悸動吧。
三年的書信往來,兩個人約定在同一個大學相見。可是當曹輝站在大學門口的時候,卻沒有等到那個想念三年的身影。
大學的四年,曹輝走過大學的所有地方,每一間教室,每一個角落,卻再也沒有見過那個粉色身影。寫過的每一封信都因查無此人退了回來,唯一留下的QQ號碼一直是灰色的。
打了兩個學期的工,曹輝終於攢夠了車費,迫不及待的趕去了曾經無數次寫在信封上的地址,卻被告知很久都沒人住了。直到這時,曹輝才發現,原來他對夕言了解的太少了,少到甚至除了這個地址,對其它居然一無所知。
這五年來曹輝無時無刻不想找到夕言,卻一點消息都沒有,甚至連之前跟夕言相熟的女同學他也打聽過,但沒有人知道她的消息。夕言就這樣消失在曹輝的生命裡。甚至為了找她,曹輝放棄了去一線城市的工作機會,回到了省城,希望有一天能在哪一個轉角遇到她。
因為夕言的關係,曹輝對堤壩上的這片菊花也格外關心,以前每年只是抽空回來看一眼,後來卻慢慢也喜歡上這個地方,每年回家總要來這裡坐坐。今年是上班的第一年,因為不能請假,特意國慶節沒有休息,調了時間回來,想趕上菊花開的季節回來看看,不想竟然看到一個女孩子手裡拿著自己送給夕言的日記本,曹輝很確定那是自己送給夕言的筆記本。因為那個封面是自己一筆一畫照著堤壩畫的,全世界獨一份。
「我的故事講完了,姑娘能不能將手裡的筆記本給我看一下,我就看一眼。」曹輝像是保證似的說道。
聽完所有的故事,木沐終於確定眼前的人,就是夕言姐姐筆記裡那個人。可正因為這樣,木沐更不知道應不應該筆記本交給他。畢竟這五年,不知道比知道會更好過一些。可冥冥之中註定這個筆記本還是會回到他原本主人的手裡。
「那個,這是我的聯繫方式。筆記本我還給你,裡面有你想知道的五年,要不要看你自己決定。我先走了,有時候也許永遠不知道會好一些。「木沐紙條夾在筆記本裡,遞給男生,快步下了臺階,不敢再停留一步。因為她怕他會知道自己愛的那個女孩,5年前的那個開學的日子因為救一個落水的孩子,溺水時間過長導致腦死亡,而她的身體又救了五個人。自己現在胸膛裡跳動的那顆心臟,也來自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