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七八十年代的或者更早的農民都記得,當年種地是要交公糧的,那時農民所有的生活開支就是靠種地,年景好的時候糧食就能多打點,不好的時候就慘了,也許當時年紀小,不懂得世事艱辛,每天只想從母親鞋筐子裡翻出一枚硬幣,到貨郎那裡買一塊月牙糖果美美的品嘗,對於交公糧仍停留在那個穿著大褲頭,第一次跟著父親一起去糧站的情景。
那時一切耕種純靠人力,麥子成熟後,父親都會把打好的小麥用架子車推到村南頭的場裡,暴曬兩三天,然後揚塵除去雜質,裝在有補丁的麻皮袋子裡,這些袋子都是以前裝化肥用的,化肥用完後洗乾淨晾乾就能裝各種東西,我幫著父親撐口袋,父親用木掀鏟住小麥向袋子裝,裝了差不多的時候,父親會把袋子抬起再放下,夯實小麥然後繼續裝,一般都要到日落西山,月明星稀的時候才能結束裝麥子。
接到村裡通知,輪到了我們村該交公糧,父親提前一晚上把小麥裝在架子車上,用麻繩扎牢,天剛蒙蒙亮的時候,父親喊上我一起去交公糧,說是熟悉下過程,以後我也要走這條『』路『』,大路上人很多,都是村裡或周邊鄰村的人,大家互相打著招呼,我跟在父親的車後面,走的累了父親就讓我坐到架子車上歇著,那時感覺挺好玩,因為不用學習,還不用割草,將近中午的時候才趕到糧站。
那是一座石頭砌成高高的院牆,大鐵門,糧站的牌子很醒目,這時候架子車已經很多了,在門口排成很長的隊伍,由於天氣很熱,大家都拿著毛巾不停的擦汗,清一色的褂頭子、白毛巾、架子車,都著急的等待喊自己交糧,糧站的工作人員很牛,在裡面大聲的喊著,交公糧的農民也不敢爭吵,都順從的讓幹什麼就幹什麼,生怕自己的糧食交不掉,因為糧站工作員讓過才能過,不然還要拉回去重新換糧食交。
輪到父親交公糧時,太陽都快落山了,父親忙推著進到糧站裡面,把口袋搬到地上,解開扎口繩子,工作人員用手在裡面翻抄下,然後拿幾粒到手上看看,放進嘴裡咬咬,說還行,可以放到磅秤上過重量,父親顯得很高興,很快把糧食稱好,拿著工作人員遞過來的一張紙條,用車子推著送到糧站倉庫裡,裡面的糧食堆成山,第一次很看見震撼,倉庫起碼十幾米高,到處都是麥子,我剛想跑裡面再看一看,就被糧站人員呵斥住了,只能乖乖的看父親把麥子倒入麥堆,這一年交公糧算是完事了。
現在想想,時間過得太快,父母已經滿頭白髮,我也四十多了,能陪伴的時間越來越少,生活依然艱辛,我多麼希望這只是做個夢,夢裡,父親在準備去交公糧的路上,母親在家烙餅,而我仍然撒歡的坐在父親拉的架子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