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幾年過去了,那句臺詞還縈繞在耳邊:我有自己的原則,就是不想一輩子在別人面前低頭!你以為我很喜歡跟人乞討嗎?我倒黴了三年,就是要等一個機會。我要爭一口氣,不是要證明我比別人威風,只是想告訴人家,我不見了的東西,我自己一定要拿回來。
八零年代,大家都窮,窮的只剩下年輕,和一腔熱血。《英雄本色》的英文名是:A Better Tomorrow,永遠懷著對明天的嚮往,把當下的人生過好。男人會失落、會壓抑、會激憤、會不甘,會在午夜夢回時候,突然驚醒,想起自己的江湖,自己的兄弟。
所謂的英雄本色,絕不只是兄弟一起打打殺殺,否則他們也只能混跡市井之間恃強凌弱,也絕不會成為大佬。相比於後來《古惑仔》中的兄弟義氣,《英雄本色》更突出於英雄二字,做兄弟,有今生沒來世,情義二字有血有肉。
什麼是英雄?英雄就是真男人。
率真、力量、陽剛這些男性固有的標籤之外,更多的還有睿智、沉穩、顧家、理性、隱忍、慷慨、擔當,和面對生死時的無畏和勇氣。《英雄本色》不僅有少年意氣,更有老男孩面對現實的無奈。家庭、工作、社會這些現實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但即使無奈,他們也攜手去挑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英雄不能選擇那條最好走的路,而是貫徹自己的信念,走在刀尖上的情義之道。
也許能在《古惑仔》中看到男孩們鋒芒畢露,然而只有《英雄本色》才能演出男人們的收放自如。得意之時的瀟灑誰都有,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在失意之後重新站起來。
宋子豪
阿sir,我不做大佬很久了。這句臺詞甚至變成一首膾炙人口的流行歌曲。
宋子豪在出場的時候,是假鈔工廠的大哥,忙著掙錢的他,從來不忘照顧父親和弟弟。當得知弟弟要當警察時,宋子豪決定聽從父親的建議金盆洗手。
在臺灣為了不連累朋友而獨自自首,出獄後忍住潦倒和卑微重新做人,面對至親兄弟的冷漠,阿豪還是堅持證明自己。
作為哥哥,提醒弟弟太容易得手的情報有陷阱,又默默上交罪證獨闖虎穴;作為大哥,為小馬哥奔波拼命無怨無悔。能拿得起,也能放得下,江湖地位不值一提,唯有兄弟情義永生難忘。
是英雄,也是大哥!
小馬哥
《英雄本色》中,最被記住的就是小馬哥。風衣、墨鏡、嘴上叼著火柴,不論是用美金點香菸,不要用槍指我的頭,還是穿風衣撩妹子,一手一把衝鋒鎗肆意掃射,小馬哥的風採,後世無人能及。
沒有經歷大起大落的人,很難明白一個白手起家,卻到了45歲還一事無成的男人,到底如何保持那種永不甘居人下的野心的。歷史上有一個,叫劉備。電影裡還有一個,叫Mark。
小馬哥的野心,是閃閃發光的人生,他和阿豪看著香港的夜景,感慨:「真想不到香港的夜景原來這麼美,這麼美的東西一下子就沒有了。」兩個人回憶巔峰時期的榮耀時候,如果說宋子豪是想退出江湖而不可得的無奈,小馬哥就是終其一生都渴望證明自己。他的原則,他的情義,他為了兄弟兩肋插刀、奮不顧身,最後死在江湖。
當他得知宋子豪出賣被捕,得到背叛人消息後,單槍匹馬前去報仇。在楓林閣酒家摟著摟著舞女,一臉輕佻壞笑,眼神中暗藏殺機,不露聲色將槍藏在盆景裡。三年後失去一切,瘸著腿一蹦一蹦拎著水桶跑去擦車,開門,撿起曾經的小弟,靠背叛他們成為大哥的阿成丟下的錢。小馬哥抬頭時的隱忍,又如臥薪嘗膽,在停車場的角落裡扒著盒飯。
宋子豪見到他時,說:「你在信裡不是這樣說的。」小馬哥驚愕的抬頭,那一瞬間的驚訝,狼狽,激動,落魄,淋漓盡致,當他和宋子豪握手起身擁抱臉埋在宋子豪肩膀上時,那種委屈透過屏幕傳到了每個觀眾的心裡。
在最後他被一槍爆頭時,比起傷心,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小馬哥太出色,太耀眼了,那舉手投足間的灑脫,為了兄弟情義赴湯蹈火,嘴角的壞笑,得意時的囂張,落魄時的不甘心,他要爭一口氣,要把屬於自己的東西拿回來。
我衰咗三年,我等緊一個機會,我爭返啖氣,唔系證明話卑人聽我威,只係想話卑人聽我唔見咗嘅嘢我想自己攞返!
這樣的男人,怎麼會死?怎麼能死?
瀟灑自如中帶點玩世不恭,吊兒郎中帶點正兒八經。《英雄本色》裡的小馬哥,即使沒有風衣,墨鏡,火材棍,但憑他的情義千金,也是無人可及的風採。
宋子傑
小馬哥死前的最後一句話,是對宋子傑說的,「做兄弟的……」有今生,沒來世,小馬哥是阿豪的小弟,沒有血緣關係,卻有更深的羈絆。他羨慕著宋子傑,卻又氣憤於阿傑的不珍惜。
阿豪是個好哥哥,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就阿傑不知道。
可是沒人討厭宋子傑,幼稚又固執,卻又富有正義感,嫉惡如仇卻不乏溫情。
他不應該承受那樣的譴責跟內疚、痛苦,應該有一個更好的方式讓他理解哥哥。雖然宋子傑沒有哥哥阿豪的沉著冷靜,大哥風範,也沒有小馬哥的灑脫重情義,在他們兩個男人面前,他總是男孩模樣。但是,當小馬哥在他面前被一槍爆頭,鮮血濺滿他臉上,他的驚愕,不敢相信的表情,少年在一瞬間成長成男人。
小馬哥通過死亡,教會了宋子傑關於情義和江湖的一切。
在最後眼看惡首阿成要出去投降,壞人可能逍遙法外的時候。宋子傑單憑一雙眼睛,就把內心的矛盾和正邪難辨的無奈表達得淋漓盡致。當他將自己的槍給大哥讓他打死阿成時,那個陽光少年,走出了困境和壓力,終不愧於英雄本色。
寫在最後
多年後吳宇森說:「在我最失意、失落,曾經一度被人認為已經落伍,也在我最需要肯定自己、最需要朋友的時候,徐克大力支持我重拍龍剛導演的六十年代名作《英雄本色》。在拍攝期間,許多時我都能從周潤發、狄龍、張國榮和徐克之間,看到我自己,同時也更加了解別人,也終於,我能夠在影片中找回了我的尊嚴,雖然如此,我可不自視為英雄,我只不過重視友情,曉得凡事感激。」
英雄本色是時代的饋贈,每個老男人都能從中讀出自己的人生。人到中年,越來越高的髮際線,越來越大的啤酒肚,或許還會有前列腺的困擾,工作不順,家庭飄搖,然而沒人會輕易認輸,因為這是我們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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