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16 15:54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德裡克·沃爾科特 Derek Walcott (1930-2017),詩人、劇作家、畫家。生於聖露西亞的卡斯特裡。先後就讀於聖瑪利大學和西印度的牙買加大學,後來在波士頓大學教授文學。代表作有史詩《奧麥羅斯》、短詩集《白鷺》、散文集《黃昏的訴說》等。其作品多探索和沉思加勒比海地區的歷史、政治、民俗和風景。1992年,他因作品「具有偉大的光彩,歷史的視野,獻身多元文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曾被布羅茨基等譽為「加勒比地區最偉大的詩人」「英語文學中最好的詩人」。
黑八月
這麼多雨水,這麼多生活,正如這黑八月
腫脹的天,我的姐妹——太陽
在她的黃房間裡抱窩不出。
一切東西都進地獄;山嶺冒煙
像口大鍋,河流泛濫;可是她
仍然不肯起來止雨。
她躲在房裡賞玩古老東西——
我的詩、她的照相簿。哪管雷
像一摞菜盤從天上摔下來
她也不露面。你不知道嗎,
我愛你,而對止雨束手無策?
但我正在慢慢學會
愛這陰暗的日子,這冒汽的山,
充滿嗡嗡閒話的蚊子的空氣,
和啜飲苦藥。
所以當你——我的姐妹
重新出現,用你體諒的眼
和繁花的額分開雨的珠簾,
一切都會同往常不一樣了,真的
(你看,他們不讓我如我所願地愛),
因為,我的姐妹呀,那時
我將已學會愛黑暗日子同光明日子一樣,
愛黑的雨白的山,
而從前我只愛我的幸福和你。
(飛 白 譯)
歐巴馬與理髮師
「因此這個世界等待著歐巴馬,」我的理髮師說;
鄉村街道的舊籬笆,花朵
溢出生鏽的鋅質柵欄,都獲得
一種光澤像可見的嘆息,而在室內,
在一間小理髮店裡,一張選舉海報
擠入另一種圖案,各種髮型
適用於他的青年黑人顧客,費用
相同無論你是誰——美國總統——
頭光滑得像保齡球,我的理髮師笑著說
「歐巴馬,是穆斯林或非洲黑人的名字?」
他的剪刀飛快地剪著,溫和而輕柔,
「我祝他好運,」而好運靜候在每條
落滿山牆陰影的街道上,條條街道通海灘。
波羅熱愛政治:一度在鏡子裡裝滿照片:
馬爾科姆,金,加維,弗雷德裡克·道格拉斯
在銷售麵包果的窗口裡皺著眉頭,還有
尖叫的小狗,長筒襪,阿拉巴馬的教堂。
波羅是個青年黑人,禿頂被棒球帽遮著
但不只是一個理髮師,他技術熟練巧妙
當我離開他的寶座,抖掉腿上的碎頭髮,
我感到變了,像一個被遵守的競選承諾。
(程一身 譯)
搬運工
這是我早期的戰爭,怒吼著爭吵,
在炎熱的正午,男人們正在搬運貨物
而海鷗尖叫著發出單調的元音
在紛亂的咒罵裡,卻沒有動拳頭;
強壯的漢子旋動鱈魚桶
舉起米袋子,他們已經阻礙了綽號的發育,
他們能只手舉起大得驚人的
金屬線卷,舉起搖擺,兩隻胳膊都通了電流
把它控制在手中,而鐵鉤和絞車
在附近晃悠。他們在如山的貨物的
影子裡吃午飯,那些貨物被繩捆索綁,
不理睬海鷗叼去他們麵包的巨礫。
隨後有人會嚴重受傷,一個失去一條腿的人
走向朗姆酒和糖尿病。你會看到他縮
進自己的綽號,太高傲了以至不屑於乞求,
他會像一輛加速的卡車在酒醉的黎明中怒吼。
(程一身 譯)
兩隻貓
你的兩隻貓蹲著,有條紋的斯芬克斯,帶著那種
出奇的淡然,那種「你以為你是誰」的平靜,
它們站起身,悠閒地邁開大步,離開了你的觸摸
只等你一個人。用一隻胳膊作為搖籃,
肚腹朝上,被一隻刷子反覆撫摸
從它們的軟毛裡拖曳芒刺,雙眼裂開縫隙
神情迷離。在大地隆起的腹部上
一月的太陽散布它的香膏,影子總是適合
它們的形狀,改變後仍然適合。浪花擴散迎迓。
接受它。看浪花會如何迸裂
像一隻貓沿著牆邊迅速爬行,
抓牢,滑行,返回;起初,它的爪子
如何鉤住上邊,然後活潑地滑下來
落到水漬鑲邊的巖石似的泡沫上。那顆心回到了家,
試圖抓牢它爬過的每樣東西,
而鹽醃的事物只會增加它的饑渴。
(程一身 譯)
星
假如在萬物的光華中,你褪色為
凡真之物,卻又黯然退向
我們約定而恰當的
距離,就像月亮
在樹葉之間徹夜點亮,願你
也無形地愉悅這間小屋;
有著雙份憐憫的星星啊,你過早地
來到黃昏,又太晚地
值守黎明,願你蒼白的火焰
指引我們心中最黑暗的部分
渡過這混亂,
帶著你白晝的
激情。
1969
(阿九譯 )
四十英畝
——獻給貝拉克·歐巴馬
從混亂中出現一個象徵,一幅版畫——
一位拂曉時頭戴草帽,身穿工裝褲的青年黑人,
不可能的預言的一個象徵:聽眾
像一頭騾子耕耘的犁溝那樣分開,
為他們的總統而分開;一塊開滿雪花斑點的棉花地
四十畝寬,雄雞聲聲啼鳴,可以預知
這個年輕的耕夫無視他不會忘記的
長著棉花頭髮的祖先,在一根樹枝上排列的是簇擁
在一起的戴眼鏡的貓頭鷹,在土地向後傾斜的邊緣
是一個做手勢的稻草人,衝著他暴跳如雷
而這種細小的耕作仍然在這張有橫格的紙上繼續
超越這片悲鳴的土地,那棵被處私刑的樹,那龍捲風的黑色報復,
這個年輕的耕夫感到他的靜脈,心臟,肌肉,筋腱發生了變化,
直到這片土地像一面敞開的旗幟平躺著,這時,黎明真實的
光線使土地布滿條紋,一條條犁溝等待著這位播種者。
(程一身 譯)
海葡萄
那張因厭倦了島嶼
而依向陽光的帆
是一艘加勒比海上擊水的縱帆船
在返航的途中,也許是奧德修
在愛琴海上踏上歸途;
那是一個父親和丈夫的
渴望,掛在一串酸葡萄下,正如
那個姦夫能在海鷗的每一聲叫喊中
聽見瑙西卡的名字。
這讓所有人都不得安寧。迷戀與責任
之間的那場古老的戰爭
將永無盡頭,而且一直如此,
無論對海上的漂泊者,還是此刻已在岸上
吊著拖鞋回家的人,從特洛伊
嘆別它最後的戰火,
到瞎眼的巨人將巨石投入浪谷,
直到自那狂濤中,偉大的六音步詩行
拍岸到達了終點。
經卷撫慰人心。可惜遠遠不夠。
1976
(阿九譯 )
東方的不死之黍
玉米是東方的不死之黍。永遠不要收割,也無須播種。
我相信,它一直站立在那裡,從永遠直到永遠。
——特拉赫恩,《諸世紀的沉思》
在十三歲的他面前,自然像一個巨獸。
患上瘧疾,渾身流淌著罪惡,
在立馬可和晚禱中被赦免。
當黃昏染紅他憔悴的面容,這個天才少年
在研究燕子如何一邊反覆念叨著人類墮落
一邊接合了對峙的簷角。
當那無聲的滑翔帶著自己的體溫
掠過樹葉、山坡、屋頂和庭院,
他又對著鐵皮反射過來的耀眼異象淚流滿面,
雖然為什麼他也不大清楚。
就這樣,在熾熱的白鐵皮的提示下,
天國向一雙生著熱病的眼睛打開,
罪就是這樣發生的,天真也變成了智慧。
這場熱病被稱為原罪,
這人格化了的愛照亮了地獄,
也在天父的面前為他招來了一個指控:
為街上氣若遊絲的孤兒
還有在昏暗中朝著家爬行的病殘者流淚,
當那個人頭隨著亂發搖曳的掌燈人走來,
帶著他的腳步踏上臺階時的陰森:
像端著湯的老媽,但更像是
混沌,大地的生母,她的名字叫作夜。
1962
(阿九譯 )
面朝大海,用黑色的眼睛尋找光明。讀睡詩社創辦於2015年11月16日,詩社以「為草根詩人發聲」為使命,以弘揚「詩歌精神」為宗旨,即詩的真善美追求、詩的藝術創新、詩的精神愉悅。現已出版詩友合著詩集《讀睡詩選之春暖花開》《讀睡詩選之草長鶯飛》。詩友們筆耕不輟,詩社砥礪前行,不斷推陳出新,推薦優秀詩作,出品優質詩集,朗誦優秀作品,以多種形式推薦詩人作品,讓更多人讀優秀作品,體味詩歌文化,我們正在行進中!
原標題:《沃爾科特詩歌詩歌精選|願你蒼白的火焰指引我們心中最黑暗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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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詞 >> 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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