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末年的上元夜，西涼州大街上的花燈如晝。杜員外家二八芳齡的小女杜娟耐不住寂寞，偷偷帶著侍女桃紅溜到了花燈街，兩人瘋玩了一個時辰， 才順著原路往回走。
兩人正往前走，突然，一位提著一盞花燈的瘦削中年男子迎面走來。那盞花燈如同一個鳥籠，開片是四個布景，畫了四個鵲登枝的圖畫。若把燈籠轉起來，那布景的畫面猶如活物，鵲兒上下跳躍。燈籠上端還留有多個孔隙，花燈轉起來微風吹進孔隙，會發出清脆的鳥鳴聲。
見小姐看的入迷，桃紅小聲對杜鵑說：「小姐，你覺得那燈籠上的鵲兒像不像咱府上的金翅鳥？」
金翅鳥是杜家的一隻小精靈，它全身羽毛金色亮麗，只有鳥嘴呈粉紅色。十年前，杜員外捐資西涼州，修建了一座廟宇。西涼山上的道庵慧水師太見杜員外的小女杜娟是個啞女，就將庵裡的金翅鳥贈予杜員外， 傳授了學話之法，讓杜娟跟金翅鳥學說話。只半載，杜娟竟突然開口說話了。
主僕二人正聚精會神觀賞鳥籠花燈，一潑皮突然撞向杜娟，順手摘走了她頭上的玉簪，轉眼間就消失在人海中。無奈，杜娟只好自認倒黴。那提燈籠的瘦削男子見小女子被人掠走了玉簪，就陪著笑臉說：「都怪在下的花燈分散的小姐的精力，害小姐丟了心愛之物。」
聽了那男子的話，杜娟笑了笑說：「毛賊難防，怨不著您。不過，您這花燈確實精美，我好像在哪見過。」「小姐若是喜歡，儘管拿去就是。」那瘦削男子說完，把花燈塞給侍女桃花，轉身追趕掠搶杜娟玉簪的毛賊去了。
不知什麼原因，從記事起，杜娟就沒見她家掛過燈籠，是她父親不準掛燈籠的，哪怕逢年過節，院內也不準張燈。可這燈太迷人了，杜娟只好命桃花偷偷將鳥籠花燈從後門帶入房間。
沒料想，精美的花燈讓金翅鳥看到了，金翅鳥見燈籠開片上的圖畫栩栩如生，它竟唧唧喳喳叫個不停。奇怪的鳥叫聲引來了杜員外，杜員外見到那盞花燈，驚的嘴唇發紫，大聲喊道：「誰讓你倆把燈籠拎回家的，趕緊扔出去。」
這次，杜娟沒聽父親的話，她執意要留住精美的鳥籠花燈，因為她太喜歡了。杜員外上前搶過燈籠，哆哆嗦嗦地說：「想不到啊，還是來了，他找上門來了。」看著杜員外驚慌失措的樣子，杜娟和桃紅都嚇壞了。
原來，杜員外年輕的時候和拜把子兄弟燕三在西域開過一家燈籠鋪，他倆親手製作各種燈籠，但最拿手的是燈籠，竟是用人皮做燈籠的防風罩。用人皮做燈籠罩，燈籠發出的光才這樣柔和。人皮燈籠的價格很高，基本都讓豪門官紳買去了。因為暴利，他和燕三明知做人皮燈籠罪大惡極，但還是在做。
做燈籠的人皮都是盜挖墳墓得來的，哪裡出現了新墳，杜員外就和燕三午夜去挖開墳墓，取下死者的人皮，再把屍體掩埋好。取回的人皮用藥水泡好，撐薄晾乾，然後做燈籠的防風罩。
一次杜員外和燕三半夜去盜挖一座新墳，未料想，剛打開棺木，四周竟亮起來火把，燕三和杜員外被圍在了中間，一人衝上來就是一陣拳打腳踢，杜員外當即昏死過去了。天快亮的時候，杜員外醒來了，他被扔在了一個亂葬崗子上。喊了半天不見燕三的回音，杜員外慌忙跑回燈籠鋪，收拾了所有的金銀，藏匿起來。
接連打聽了幾日，聽說燕三被打死後給埋在了荒郊野外，具體埋在了哪，誰也說不清楚。無奈，杜員外把他們幾年積攢下來的金銀多半送給了燕三的爹娘，他一人逃往了西涼州。從此，杜員外落下了失眠做噩夢的毛病，一直也未治癒。杜員外逃到西涼州後，用僅有的一點金銀買了幾匹駱駝，搞起了販運貨物的買賣。買賣越做越大，他慢慢成了財主。
看到小女拎回家的燈籠，杜員外一眼就認出這燈籠出自燕三之手，他認為燕三死的冤，一定是找他復仇來了。
翌日，杜員外剛吃過早飯，家裡突然有人來訪。杜員外把客人讓進院子，仔細一打量，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來客雖然鬚髮皆白，面目瘦削，可杜員外一眼還是認了出來，這人就是二十五年前死去的燕三。沒等杜員外開口，來者笑嘻嘻地作揖道：「杜兄一向可好，小女昨天被歹人掠去了玉簪，我追回來還給令愛。」 「賢弟，我知道你死的冤，你不要嚇唬我，我清明時節多給你燒些紙錢。」杜員外後退了兩步，嚇得渾身哆嗦。
來者又作一揖說：「兄長莫怕，我是燕三，燕三沒死，真的沒死。那次咱倆去盜墓，我見兄長被打死了，我也被人家捉回莊上，捆綁在一棵大樹上，說天亮就送官。天快亮時，我掙脫了捆綁的繩子，逃了出來。跑到墳地找了半天，沒找到兄長，我怕官府捉拿，就藏匿起來，半月後才回家去。爹娘說你送去了好多金銀，不辭而別。為了躲避官府捉拿，我和雙親也逃到了西涼州，在這還是製作燈籠為生，但再也不做人皮燈籠了，那樣早晚會遭報應。一晃二十多年，我也娶妻生子，雙親也已過世。年前聽一位先生說杜員外去他那診治失眠做噩夢的頑疾，我又暗中打聽，才知道兄長還活著，今天特意來拜訪。」
聽了燕三的講述，杜員外淚如雨下，他撲過去抱住燕三，失聲痛哭。哭了半天，杜員外哽咽著說：「賢弟，以後咱再也不做損人喪良心的生意，人若做了歹事，就會做噩夢。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捐資做善事，修廟修橋來行善積德，將功補過。」「兄長放心，我現在做燈籠的防風罩是用竹子內膜做的紙，這種紙透明好，透光柔和，比人皮還好。謝謝兄長當年把所有金銀都給了我爹娘，才使我們一家有了富裕的生活。」燕三也是淚流滿面，悲喜交加。
從此，杜員外失眠做噩夢的頑疾竟奇蹟般地痊癒了，他的生意也越來越好。兩年後，杜娟嫁到了燕三家，做了燕三的兒媳，那隻金翅鳥和桃紅都去了燕三家。以後燕三做的燈籠，開片上的圖畫都是金翅鳥的圖案。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