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鴨蛋
來源:深夜療心(ID:shangzhou2018)
石梯有6208級,徐朝清每走一步,和愛人相關的記憶,就重現一幕。
這條路好難,他們不惜遠離世俗;這條路好陡,他們鬥完了偏見,還要鬥天意。
2006年7月,江蘇電視臺「七夕東方情人節愛情盛典」大型文藝晚會,鬧過一出笑話。
一位老人嘉賓上臺後,主持人問:「您有什麼想對觀眾說嗎?」 他脫出而出:「我想回家——」 主持人犯了難。只能硬著頭皮再問:「您為何想回家呀?」 老人回答:「我家苞米要被猴子偷了。」
圖:重慶晚報
這位引人矚目的老人,叫劉國江。
多年後,他講起了這次事故。
終於道出了一個秘密——
「我是想回家,找我老媽子。」
他口中的「老媽子」,正是他的妻子,徐朝清。
初見時,劉國江6歲,徐朝清16歲,那是1941年。
當時,正值徐朝清初嫁,出嫁路上,意外碰見劉國江。
原來,當地有習俗:兒童的牙崩了,最好讓新娘子摸一下牙床,那樣新牙長得快、齊整。
劉國江掉了幾個顆牙,聽說有女孩出嫁,伯母連忙抱著他,碰碰運氣,徐朝清也樂意。
手從花轎裡伸了出來,輕輕撫摸劉國江的牙床。
風驟然吹起,吹翻了徐朝清的紅蓋頭,這是劉國江第一次看到徐朝清。
只一眼,驚為天人。
6歲的劉國江心中,蕩漾起了漣漪。
圖:傳記電影《愛情天梯》
後來,劉國江知道,新娘叫徐朝清,是方圓百裡的大美人。
再後來,他漸漸長大,已經有了小大人模樣。
伯母鬧著他玩,問他擇偶條件。
血氣方剛,他也不避諱,直接答:
「我想要徐姑姑那樣的。」
引得哄堂大笑,誰也沒看見,劉國江眼裡的不甘和渴望。
他的心,早在6歲那年被奪走。
只恨心上人,已嫁他人婦。
60多年後,深山裡的劉國江、徐朝清被關注。
無數人不遠千裡,翻山越嶺跑到他們家,想聽聽這個傳奇的愛情故事。
徐朝清也一遍遍說起。
愛情的續集,其實充滿悲情。
10年後,徐朝清丈夫因急性腦膜炎,一命嗚呼。
留下她和4個孩子,孤苦伶仃。
圖:傳記電影《愛情天梯》
禍不單行,婆婆輕信江湖術士,認定她克夫,四處造謠丈夫因她而死。
紅顏禍水,命犯克夫,莫須有的罪名,一頂頂扣在徐朝清頭上。
她辯不了,也怨不得,在那個年代,女人除了認命,別無他法。
圖:傳記電影《愛情天梯》
但最難的要數貧窮。
沒了丈夫,徐朝清生活質量一落千丈。婆家不再扶持,她只能自力更生。
餓了,就上山摘野生菌,沒錢了,就織草鞋去市集賣,這才勉強把生活維持了下來。
圖:傳記電影《愛情天梯》
聊起重逢,徐朝清總笑笑說,大概是命。
一個午後,她不小心摔進河裡。劉國江碰巧路過,不顧一切跳進河裡,救了她一命。
她以為這是重逢之日,但實情不是這樣的。
原來,徐朝清喪夫後,婆家曾招過工人。
劉國江得知後,馬上就跑了過去應徵。
他一直念念不忘,這才有了後來的驚世絕戀。
重逢不久,兩人便相認。
「徐姑姑,我就是當年那個莽撞小孩兒。」
在徐朝清最無助的日子裡,是劉國江暖了她的生活。
他總是守護。即便徐姑姑不願直面他的感情,但他無怨無悔。
童年的夢中人,如今近在眼前,16歲的劉國江,說什麼也不願放棄。
圖:傳記電影《愛情天梯》
一晃眼4年過去,劉國江的深情,分毫未減。
劈柴挑水,耕田種地。他跟在徐朝清身後,已經到了非她不娶的痴迷地步。
火焰可融化冰山,痴心可換來深情。
徐朝清慢慢接受了,這個毛頭小子。
兩人漸漸走在一起,儼然一對璧人,只差捅破最後那層紗。
但愛情的芽兒還沒長穩,反對的聲音就鋪天蓋地。
徐朝清比劉國江大10歲,是個寡婦,被傳剋死丈夫,還帶著4個小孩。
所有人都認為,劉國江中邪了。
圖:傳記電影《愛情天梯》
他們成了醜聞,成了鄉裡的茶餘飯後的笑料。
所到之處,都充斥著嘲諷、譏笑。甚至有人譴責他們有違人倫,大逆不道。
劉國江說到這,忍不住嘆氣。
「父母都不認可,非要給我介紹對象。」 「還說我和老媽子的事,讓他們臉面盡失。」 「就連村裡的婦女代表,都說我個十八九的小夥子,怎麼談死了老公的過婚嫂。」 ……
圖:《傳奇故事》
無可奈何,徐朝清決定,趕劉國江走。
她捨不得他受傷,更不想他為了她,成為眾矢之的。
但劉國江不願,他不理解,為何相愛不能在一起?年齡是問題?二婚是問題?有孩子是問題?
在守舊的年代裡,劉國江沒有人云亦云。
他有思辨能力,也有強烈的自我意識。
他萌生了一個驚天計劃——
既然世人容不下,那就逃離世俗,開闢新天地。
1956年秋,趁著夜色,他偷偷摸進徐朝清家,商討私奔的念頭。
徐朝清答應了。
這一次,她沒有退縮,和愛人一起,奔向沒有流言蜚語的深山。
2012年冬,《傳奇故事》欄目,將兩位老人的故事,搬上熒幕。
主持人金飛將他們比作,現代版的小龍女與楊過。
但小說是美化的,現實卻是殘酷的。
兩人逃進深山後,首要面對的是生存問題。
圖:《講述》
劉國江、徐朝清是幸運的。
他們逃進的深山叫半坡頭,位於重慶江津常樂村,植被豐富,有山有水,很符合自給自足的先天條件。
但他們也是不幸的。
在深山裡,他們沒有任何生存工具。
上山前兩年,他們只能住在山洞裡,既要解決溫飽問題,還要提防潛伏的野獸。
多年後,徐朝清講起上山早期的生活,還會忍不住大哭。
已經過去了幾十年,她還是覺得太難了。
既然這麼難,為何還要留下?
答案是:愛。
圖:《傳奇故事》
為了堅守這份愛情,他們活下來了,熬過了2年的山洞生活。
他們找到一個適合燒瓦的窯洞,劉國江靈機一動,提議自製瓦片,自建房子。
聽起來,像是天荒夜談。
但他們花了2年時間,燒制了3間屋子的瓦片。
屋子,居然真的建起來了。
他們有家了。
圖:《講述》
有了屋子,一切漸漸好了起來。
沒有吃的?那就自己種,番薯、芋頭、油菜花……只要能種出來,就盡力去種。
後來,他們還養了雞鴨,建了豬棚,養了幾頭豬,一年還能吃上幾次豬肉。
他們甚至養了蜂。
徐朝清生產後,身子大不如前,劉國江很是心疼,便開始了漫長的養蜂路。
吃在嘴裡,甜在心裡,蜂蜜成了徐朝清的最愛。
從無到有,他們戰勝了大自然,創造出一個世外桃源。
50多年的隱世生活,他們默契地定下了相守原則:
1. 劉國江負責定時下山購買必需品。 2. 徐朝清為他準備豐盛的晚餐。 3. 劉國江不在山下過夜。 4. 徐朝清在同一地點等劉國江回家。
圖:《傳奇故事》
按著規矩,他們日子過得很平靜。
但意外還是來了。
有一次,徐朝清按慣例等劉國江回家,誰知,劉國江卻到夜深,還不見蹤影。
徐朝清急死了,就想往下走,一邊走一邊找劉國江。
這一走,就拐到了腳。
好在劉國江及時出現,不然黑夜+深山,危險難以想像。
這次意外,讓劉國江萌生了一個念頭——他想造一條石梯,讓徐朝清可以下山走走。
決定造石梯那年,劉國江已經褪去少年氣。
他從男孩,長成了男人。
唯一不變的是,只要提及徐朝清,就滿腔熱血。
徐朝清跌了一跤,他就心疼到要造石梯。
一如當年,看著徐朝清被村民圍攻非議,他甘願放棄一切,為她建造世外桃源。
每日清晨,他就帶著幾個芋頭出門。
走到半坡頭陡峭和平緩的交界處,開始浩大工程。
割掉雜草,平整泥土。
打磨石頭,混合泥漿。
階梯就這樣,一級、兩級……造了出來。
劉國江使用的工具很原始,一根鍬,一把鎬。
一年下來,運氣好能造上百級階梯。但遇到特別陡峭的懸崖邊,效率就會大打折扣。
2006年,記者上山採訪兩位老人時,意外發現,每格階梯竟都配備了扶手的凹槽。
後來,他們得知,這是劉國江為妻子量身定做的。
「老媽子少下山,這樣能保障好她的安全。」
圖:重慶商報
從交界處到家門口,這條石梯造了整整50年,一共6208級。
廢了20多根鍬,40多把鎬,和劉國江50年的心血。
曾經的英俊小夥,身體已大不如前。
曾經的絕世美人,也成了白髮老婦。
50多年來,徐朝清其實沒下過幾回山。
石梯大部分造在懸崖邊,地勢陡峭,她很難獨自走下去。
每次下山,皆因山下的孩子有大事,而且,都是在劉國江陪同下。
石梯對徐朝清而言,更像是劉國江送的盛大的浪漫。
她最享受的,是每日站在山坳,呼喚造石梯的劉國江回家——
「小夥子,回家囉~」
聲音傳遍整個山林,指引著劉國江回到她身邊。
唯一一次獨自下山,是徐朝清一生最痛的日子。
那是2007年12月7日凌晨,徐朝清很記得,那晚雨下得很大。
劉國江務農回家,剛洗漱完,坐在床邊。徐朝清準備宵夜,兩人還在嬉笑閒聊。
忽的,沒了聲響,劉國江突然從床上栽倒在地上。
徐朝清傻了幾秒,連忙抱著劉國江,不停喊:
「小夥子,你咋了?你應了應我呀?」
但他雙眼緊閉,沒有動靜,徐朝清知道,事情壞了。
當時,他們的三兒子住在山下,離他們最近。
徐朝清急得跑出家門,衝著黑夜哭喊:
「劉三,你老漢不行了——」
沒等來回音,徐朝清又跑回屋裡,拍打倒地的愛人,焦躁、無助湧上心頭。
她不要劉國江死,她要他活。
唯一的辦法,就是下山找救援。
只有劉國江一半重的徐朝清,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竟奮力把他扛上了床。
而後,這位82歲的老婦人,竟在黑夜裡,冒著暴雨下山。
雨使得石梯變得滑溜,她幾乎沒有站穩過,一路跌跌撞撞。
最後,她是爬著到了三兒子家門前,用盡最後力氣,叫醒了他們。
「救我小夥子……」 「救你老漢……」
她只夠力氣,說出這個迫切的需求。
圖:網絡
然而,一切為時已晚。
經醫生診斷,劉國江是腦血管破裂,被送醫時,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
徐朝清能做的,只有在愛人留存之際,一遍遍訴說他們的愛情。
她勉強著自己笑,希望愛人到最後時刻,看見的仍是美好的。
12月12日,徐朝清似乎覺察到什麼。
她忽然一改常態,對著劉國江嘟囔:
「你還說你身體比我好,比我年輕,要給我送終,你說話不算話……」
當天下午,劉國江就走了。
臨走前,他用盡全力握著徐朝清的手。
一如最初,不願鬆開。
圖:重慶商報
劉國江走了,也帶走了徐朝清生的欲望。
她就像洩了氣的氣球,終日眉頭緊鎖,再也沒笑過。
圖:央視新聞
劉國江葬在了半坡頭的交界處,這是他的遺願。
他反覆叮囑,要永遠待在那裡,那是「老媽子」喚他回家的地方。
只要在那,他就知道家的方向。
徐朝清被孩子們接下了山。
起初,她不情願,她只想守著他們的家,等著「小夥子」來接她。
但她和劉國江有過約定,誰先走,另一個人就要下山讓孩子們照顧。
她沒有食言。只要是劉國江叮囑的,她一件都不敢落下。
下山,是為了留住和劉國江最後的承諾。
那天終於來了,徐朝清很早就有了感覺。
早在一周前,她就頻頻夢見劉國江。
「夢裡,我問小夥子在那邊過得好不好,他啥都沒說,只是衝著我笑。」
她想伸手抱住,劉國江卻忽然煙消雲散。
徐朝清知道,「小夥子」準備來接她了。
最後的時間,她只剩一個心願:
再走一次劉國江造的石梯。
家人攙扶她到山腳,希望能扶著她上山,她卻堅持要自己走。
一步。
劉國江造石梯的記憶,出現了。
兩步。
炊煙嫋嫋,她正在給歸家的劉國江,準備豐盛的晚飯。
三步。
農忙歸來的劉國江滿身大汗,她嬉嬉笑著,給他擦臉。
四步。
劉國江叨念:
「老媽子,下山累,會出汗,我給你墊條汗巾。」
她一邊嫌棄:
「哪裡熱咯。」
一邊主動掀起衣服,享受劉國江的服務。
圖:網絡
石梯有6208級。
徐朝清每走一步,和愛人相關的記憶,就重現一幕。
這條路好難,他們不惜遠離世俗;這條路好陡,他們鬥完了偏見,還要鬥天意。
一晃眼,70多年過去了,他們獲得了理解、關注,也終於能光明正大,以夫妻相稱,做相愛之事。
2012年10月30日,徐朝清被劉國江「接走了」。
圖:網絡
他們被刻成雕塑,他們的石梯,被後人奉為「愛情天梯」。
他和她,永遠合葬在一起。
在那裡,有徐朝清日夜喚夫歸家的喊聲,也有他們攜手走過的一生。
曾聽過一個寓言故事:
一個荒島將要被水淹沒,島上住著的愛情、財富、虛榮等居民,紛紛坐船逃難。 愛情慢了一步,船已經沉沒。 她先向財富求救,財富卻說:「我的船裝滿錢,已經沒了位置。」 她又向虛榮求救,虛榮不僅沒同理心,甚至嫌棄愛情溼漉漉,會髒了他的船。 唯獨時間,伸出了援手。在危難之際,救了愛情一命。 愛情不解:「你為何願意救我呢?」 時間笑答:「因為我註定見證你的偉大。」
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文章來源:有鴨蛋,國家心理諮詢師,資深兩性關係觀察員,專業揭破,業餘吃瓜。本文來源於深夜療心(ID:shangzhou2018)一個專業又走心的心理平臺,關注深夜療心,每晚 8點30分享美文,免費諮詢,回復來信,專業療愈你的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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