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20次出手 「被迫營業」的哈勃投資為華為打下了哪些江山?)
華為旗下的哈勃投資又出手了。
在剛剛過去的11月,華為旗下哈勃科技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哈勃投資」)在一個月內陸續完成對三家半導體產業鏈企業的投資,出手速度明顯加快。
其中,全芯微電子的主要產品為勻膠顯影機、去膠剝離機、刻蝕清洗機,應用領域為濾波器、光通信領域、功率器件IGBT;中藍電子主要定位於行動裝置攝像頭用超小型自動變焦馬達和鏡頭的設計開發、生產製造與市場營銷;翰天天成則是碳化矽外延晶片供應商。
從2019年4月成立至今,哈勃投資已完成20筆投資,大多投向半導體產業鏈,覆蓋連接器、射頻器件、第三代半導體材料、功率半導體等領域,基本都在華為主業範圍內。
時代財經梳理上述企業發現,哈勃投資參投的企業大致可分為三類,有的是細分產業龍頭,或是為了把握未來前沿技術而投,但更多是出於供應鏈安全考慮,重點在挖掘和培養潛在供應商。
在投資風格上,哈勃科技始終保持著克制。但和普通機構不同,哈勃科技也形成了「不嫌貴」,不為財務收益,更看重業務協同的投資特色。而被投企業,在享受資金、訂單和產品驗證等紅利的同時,也面臨著對華為過度依賴的風險。
保持克制:與主營業務高度協同
哈勃投資成立於2019年4月,經營範圍為創業投資業務,註冊資本7億元,由華為投資控股有限公司全資持有,法定代表人為白熠。同時,白熠還是華為全球金融風險控制中心總裁,此前曾任華為財務管理辦公室副總裁一職。
迄今為止,哈勃投資已投資20家企業,覆蓋通信設備、半導體、消費電子、安防等領域,和華為本身的主營業務高度協同。據此前投中網報導,哈勃投資只是一個空殼公司,不是一個業務主體,沒有人員配置,也尚未申請私募基金管理人資格。哈勃投資的風格延續了華為此前的投資特點,但也有投人工智慧領域的深思考,擁有開源技術社區的新共識。
時代財經根據公開信息梳理目前已投的20家企業,可以看出,哈勃投資的企業大致可分為三類:一是細分領域的龍頭,所在領域市場規模不大,卻是供應鏈上不可或缺的環節;二是所在領域由國外,尤其是美企佔據龍頭地位,華為對它們進口依賴度高,現在開始扶持以期國產替代的國內企業;再則是所投公司研發項目代表了未來的技術方向。
哈勃所投20家企業。來源:時代財經制
從技術應用看,華為投資的企業又可以劃分為兩種,「一種是前瞻性的投資,項目離實現商業化可能有一些距離,相當於華為扶持的科研研發項目,還有一類則是為了解決華為供應鏈的安全問題而投。」前博雲創投副總裁徐世良對時代財經如此表示。
以今年4月哈勃投資所投的燦勤科技為例,其既為細分產業龍頭,同時也屬於市場尚在培育中的前瞻性科技企業。
燦勤科技成立於2004年,產品主要包括濾波器、諧振器、天線、低互調無源組件等四大類,目前它的主要產品介質波導濾波器是5G宏基站的核心射頻器件之一,哈勃投資以1.1億元受讓了燦勤科技4.58%股份,成為其第四大股東。
隨著全球快速邁進5G時代,介質波導濾波器的市場需求增長。今年6月,燦勤科技尋求科創板上市。招股書顯示,2018年,燦勤科技成為全球首家量產5G介質波導濾波器的生產廠商。2019年,燦勤科技成為華為的戰略核心供應商,也是華為5G宏基站濾波器的第一大供應商。
再如,今年1月哈勃所投的無錫市好達電子股份有限公司,則屬於「出於供應鏈安全而投」的一類。
好達電子是一家聲表面波器件製造商,主要產品有中頻聲表濾波器、聲表諧振器、雙工器及其它射頻濾波器等,應用於手機、通信基站、汽車電子及其它射頻通訊領域。
射頻前端屬於手機中的通信模塊,主要包括發射通路和接收通路,一般由射頻功率放大器(PA)、射頻濾波器(Filters)、雙工器、射頻開關(Switch)、射頻低噪聲放大器(LNA)等晶片組成,直接影響著5G手機信號的收發。
由於5G相較於前幾代通信技術支持頻段數量的增加,5G手機所需的射頻前端晶片數量大幅增長。根據平安證券的數據,5G成熟階段全網通的手機射頻前端的Filters(射頻濾波器)數量會從70餘個增為100餘個,Switches(射頻開關)數量由10餘個增為超過30個,使射頻模組的成本持續增加。
根據前瞻產業研究院發布的行業報告,目前全球射頻晶片基本被Skyworks、Qorvo、Broadcom和Murata所壟斷,市佔率合計高達85%,其中僅Murata不是美企。射頻晶片作為模擬晶片皇冠上的明珠,研發門檻高,國內廠商僅在射頻PA、濾波器、開關及LNA領域有所布局,產品只能實現部分低端替代。總體來看,由於國產射頻晶片替代缺口巨大,國內射頻晶片進口依賴度非常高。
2018年,華為自美系主要射頻晶片供應商Broadcom、Skyworks和Qorvo的採購金額合計高達25.5億美元,其中,自博通採購的手機和基站射頻晶片金額最高,達22.5億美元。可見,當時華為手機射頻晶片對美國的依賴性極高且國產替代不足。
「與其他公司相比,其實哈勃出手是非常克制的,它的投資不僅是為了財務收益,更多還是偏重和華為主業的協同,例如近期的幾個投資項目都和汽車電子緊密關聯。」徐世良認為。
被迫出擊:投資風格發生轉變
根據《華為基本法》的第三十七條,華為中短期的投資戰略仍堅持以產品投資為主,以期最大限度地集中資源,迅速增強公司的技術實力、市場地位和管理能力。
「我們在制定重大投資決策時,不一定追逐高利潤項目,同時要關注有巨大潛力的新興市場和新產品的成長機會。我們不從事任何分散公司資源和高層管理精力的非相關多元化經營。」
2016年,有日本員工建議華為對日本當地供應商進行投資,當時任正非回應,「我們原則上不對外進行投資,投資就意味著終身要購買她的東西,因為她是我的兒媳婦。我們現在就是見異思遷,今天這個好就買這個,明天那個好就買那個。」
此外,任正非還曾在2017年明確表示,華為「不做應用、不碰數據、不做股權投資」。在這之前,華為公開的投資併購案例多為海外併購,且相比之下投資數額不高、估值也不高,比如2016年對以色列公司Toga Networks1.5億美元的併購、2015年對以色列公司HexaTier的併購,二者的主營業務分別為基於軟體的系統設計和晶片設計、數據安全。
但隨著時局的變化,華為的投資動作也不得不做出相應調整。
在徐世良看來,華為還是一貫保持了業務的專一度,與電子代工行業B司或者F司大幅擴張業務的風格不同,華為傾向於和供應商有效分工,做好自己的分內工作,賺取自己的優勢利潤,保持整個生態的平衡。」 他表示,「(華為的投資)貿易戰以來才有加速跡象。」
「哈勃投項目不嫌貴,他們說是有訂單資源,所以很多項目都能搶到(投資)額度,又不太在乎估值,和我們這些機構不是一個打法。」另一硬科技領域投資機構的合伙人對時代財經直言看不懂哈勃投資的投資邏輯,「我們更多是看企業的技術優勢、內生增長、估值水平、退出收益等,而哈勃可能更多是為了業務協同。」
此前華為不投供應商,但如今哈勃投資對燦勤科技、思瑞浦的投資表明,華為對待供應商的態度已有所改變。
思瑞浦微電子科技(蘇州)股份有限公司(簡稱「思瑞浦」)是哈勃投資認購的第一家企業,專注於模擬集成電路產品研發和銷售的集成電路設計,2018年底成為華為供應商。
今年4月份,科創板受理思瑞浦的上市申請,其招股書顯示,2017年思瑞浦營收為1.11億元,淨利潤512萬元;2018年營收則微增至1.13億元,淨利潤虧損881萬元;而到了2019年,其營收暴增至3.03億元,同時扭虧為盈,實現超7000萬元盈利。
文件顯示,2016年,思瑞浦與客戶A建立合作關係,著手為其開發多種高難度的模擬晶片,並於2017年底獲得客戶A合格供應商認證;2018年底,因產品綜合性能和穩定性等方面獲得客戶A認可而開始被其採購;2019年度,隨著雙方合作的進一步深入,客戶A向公司的採購開始放量,成為公司的第一大客戶。
2018年,公司向客戶A的關聯銷售金額為169.75萬元,佔營業收入的比例為 1.49%,在某知名投資機構入股公司後,公司對關聯客戶A的銷售實現大幅增長,2019 年銷售金額為1.7億元,佔營業收入的比例為 57.13%。
雖然思瑞浦未指明名字,但從採購規模和對客戶A的描述來看,客戶A顯然就是華為。換言之,思瑞浦的扭虧為盈、技術成果轉化取得明顯進展與華為的助力有莫大關係。
被投企業:資源與風險並存
華為2019年財報顯示,2019年華為實現全球銷售收入8588.33億元,淨利潤626.56億元,經營活動現金流為913.84億元。擁有充沛的現金流,為何華為不直接「買買買」?
「華為在企業VC中是較為特殊的,無法將併購目標直接裝入上市公司體系。另外華為似乎很在意自己業務的『純淨』,不會輕易涉足上下遊業務(除非是核心命脈如早年的逆變器部門和近年的海思),這時候投資就是最合適的方案。」徐世良表示。
通常華為投資佔股比例不會太高,這方面類似典型VC的做法,投資是希望實控人能把公司當成自己的事業,把公司帶領上市。除非非常優質,又貼近華為核心業務的資產比如英飛凌,一般情況下不太能想像華為的併購動作。
徐世良分析,對於被投企業來說,華為的進入除了能帶來直接的錢和訂單合同,還有更多的銷售渠道、技術支持和人才支持,但更重要的,是讓這些公司的產品有了驗證的機會。
「華為給了機會來驗證你的技術行不行,因為產品設計得再好,還是需要客戶的使用反饋。如果華為投資了一家企業,它可以通過小批量試用,或者大規模採購的方式,來發現問題在哪,產品才能改進。華為的採購驗證也等於給了這些企業的產品背書。」
以思瑞浦為例。公開資料顯示,2019 年至今,公司業務快速增長主要依靠客戶A訂單。2020年1-6月,思瑞浦預計向客戶A的銷售收入同比增長超過300%,而其他業務同比增長約80%,公司對客戶A的關聯銷售佔比進一步提高,存在關聯銷售佔比高的風險。
思瑞浦也指出,客戶A作為本土信息與通信基礎設施提供商,因近些年美國政府採取「實體清單」、「淨化網絡計劃」等多種措施打壓中國的通信及網際網路等相關企業,相關打壓政策將對客戶A產生不利或者潛在不利影響,進而可能對公司的業務收入和盈利能力造成重大不利影響。
此外,國際貿易摩擦或令本土行業競爭加劇、造成宏觀經濟波動,如果客戶A減少對公司產品的需求,一旦其大幅降低向公司採購產品的價格或數量,思瑞浦的業績也將大幅下滑。
思瑞浦已於今年9月份在科創板上市,而在6月份被科創板受理上市申請、大客戶為華為的燦勤科技,則仍在接受關於「是否對華為存在重大依賴」「開發新客戶及其他產品的市場開拓是否存在障礙」的相關問詢,尚未通過上市申請。
「對於被投企業來說,華為很可能成為它的最大客戶,如果它能抓住訂單,迅速擴大營收、改進產品、並積極開拓賣給除華為之外的客戶的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但是如果抓不住,對華為來說也只是一個小小的投資失敗而已。」徐世良表示。
上述硬科技領域投資機構合伙人也認為,如果訂單一直有持續性,直至安全退出,(對雙方來說)是好事。「別到時候高開低走。做投資,能投進去是好事,安全退出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