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看電視劇時,看到劇中人物掏出一盒火柴點菸,一下子勾起了回憶。
在我們高淳土話叫「洋煤子」的這個東西,小時候幾乎天天接觸,不僅偷著生火玩,還玩火柴盒片,而且還玩得不亦樂乎。
生火玩當然不是家裡做飯時點火,那時候輪不著我們。我們玩火,在玩點鞭炮,燒稻草垛,到野外生火烤東西吃。因為人小,因為火有一定的危險性,因為火柴還要用錢買,屬金貴的物件,所以大人們不準我們沾火柴,但越是大人不準的東西,我們都想方設法偷著玩。
放鞭炮也只是在年底的時候才有,平常哪有錢買鞭炮。那時一切花錢的東西都是奢侈品,即使火柴不那麼貴,不那麼難買,可是如果小夥伴口袋裡有一盒火柴,也算是有最強武器了。當然鞭炮不是成串成串讓我們造,我們只能撿地上沒有炸響的啞炮玩。如果啞炮還有引線,就用火重新點著玩,如果沒有引線了,那只有把鞭炮剝開,把火藥倒出來,集中起來,再一把火點燃。
於是火柴成了我們不可或缺的武器,但我們也精打細算,不能一根接一根劃火柴,而是撿一個大人扔掉的菸蒂,點燃了再挨個把手裡搜刮到的啞炮用它來引爆。因此要說我們多大年紀開始抽菸起,我想大多數的小孩基本在八歲以前就嘗鮮了。煙對我們來說,當然不好吃,苦,還麻嘴巴。
點燃集中起來的火藥也樂趣無窮,我們用香菸紙把火藥匯總後,就拿出火柴劃著後扔到火藥堆裡,火藥堆馬上哧哧發出聲響,並拖出一個紅色的尾巴。既刺激,又讓人緊張,弄不好噴到身上把新衣服弄破或弄髒了,罪過就大了,少不了挨一頓打。
後來我們開始自製洋火槍,一種是用彈殼和鐵釘,一種是用自行車鏈條,做過,但不是每樣都能完工,畢竟有些物件不是好找。我們玩得最多的是一種用鐵釘和針頭帽做的一個撞擊裝置。當裝有火藥時,我們把這個針狀裝置往石板上用力一扔,就會發出清脆的「啪」的聲音。
新年裡我們的手上不是沾滿打銅角時留下的泥巴,就是燒火藥殘餘的硫磺味,這些我們都習慣了,反正我們的手沒有乾淨的一刻。髒也就算了,可是我們常常為了輸贏幾塊火柴盒而把手當作了拼命的工具。
平常也沒什麼東西可玩,偶爾會找一些煙標和火柴盒標玩。村子裡抽菸的人不多,要集煙標很難,而火柴盒則相對容易一點。當每個小夥伴集中到一定數量的火柴盒後,大家就會相互比較,如果不服氣或一言不合就賭進來。其中一種賭法是,參加的人平均交幾張火柴盒片(我們叫「牌片」),碼到一塊石板上。再划拳比大小,也就是比先後,贏得人率先用手掌去拍,看手能把一撂牌片掀翻多少。翻過來的即是本人贏取的,一人一次。
大家都聚精會神,格外用心。拍的時候還要給手掌哈幾口熱氣,還把手背弓起來,以便產生巨大的風力,總之是五花八門,花樣繁多。看著好似很公平,但每次還是會出現輸贏,什麼人能贏,就是那些手掌大一些,皮糙肉厚的。像我們那樣白白嫩嫩的小手,即使再「哈」多少氣,拍得有多響,也比不過有些人的一巴掌。輸了也不能不甘心,只是可憐了柔嫩的小手掌,每天不拍得生疼是不回家的。
贏牌片雖是賭博,大人們也不禁止,他們最反對我們的是玩火。小孩子做事沒頭沒腦,沒輕沒重,但往往一把火下去,燒了個稻草垛還好,要是把房子給燒著了,小命都差點不保了。我們村上發生的不多幾次火災,據事後調查,大多數是小孩玩火所致。好在我沒有犯過這樣不可饒恕的錯誤,但當時對火的不以為然想想現在都有些後怕。
我們用偷出來的火柴常常躲在河邊烤魚、烤黃豆、烤稻穀,生產隊的打穀場上也燃有一個個灰堆。有的時候別看表面火已經滅了,但扒開一看,裡面依然紅彤彤一團,燒得正旺呢!不是過年沒鞭炮玩時,有時就抓一把火柴扔進去,看它們一根根「嗞嗞」作響,心裡也很美。
火柴是靠摩擦起火,有的時候我們也有失望無助的時刻,當火柴被雨淋溼或受潮後,火柴梗怎麼與火柴盒側面磷層摩擦都刮不著,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火柴除了點火做飯,還有我們偷著玩,就是菸民們的必備武器了。點菸的時擦火柴總是背著風,用手攏著,所以有些老煙槍互相在一起抽菸時,就只用一根火柴。他們同時點著幾支煙後,再相互「撞火」,既過了菸癮,又讓火種經久不息。後來自己抽菸時,打火機誕生了,用火柴的機率變得很小,除非在旅館裡,他們每個房間都備有一盒火柴,偶爾點一下玩。但覺得用一根火柴點一根煙,覺得有點浪費,於是就偷偷把火柴帶回家。
後來查有關火柴的知識和歷史,也確有它的使命和厚重。元末明初學者陶宗儀的《輟耕錄》記載:「杭人削松木為小片,其薄如紙,熔硫磺塗木片頂端分許,名曰發燭,又曰粹兒,蓋以發火及代燈燭用也。」這裡的發燭就是火柴的雛形,是南宋時期的事。但最早的火柴的出現史載是南北朝的後期,《資治通鑑》中記載:「陳宣帝太建九年,齊后妃貧苦,至以賣燭為業。」是說當時的齊后妃和一班宮女將硫磺沾在小木棒上,藉助於火種或火刀火石,能引發為「陽火」,這可能是當前記載中最原始的火柴。
我們用的火柴是二十世紀初傳入中國,被稱為洋火、番火等。這已經不是它最初的樣子,叫「安全火柴」。它的優點是火柴頭用紅磷代替了黃磷,而紅磷沒有毒性,並且它和氧化劑分別粘附在火柴盒側面和火柴杆上,只有二者接觸摩擦時才會起火。市面上最普通的就是木梗火柴,它用質地比較鬆軟的木材製成方形截面的火柴梗,梗端沾上石蠟和藥漿,乾燥後裝於木片或紙板製成的小盒中,盒側面塗以磷層。
木梗火柴為最普通的火柴,其實火柴還有其它種類,如蠟紙梗火柴、書式火柴,還有特種火柴,如可以燃燒一兩個小時,產生熾熱的火焰能代替電焊的「電焊火柴」;如點燃以後可以持續照亮十幾分鐘,在風雨中也不會熄滅,宛如一支燃燒的火炬,散發出紅色、藍色或白色的火焰的「信號火柴」等。
今天我們幾乎都不用火柴了,各種點火、發光、發亮的工具或器械太多了。火柴好像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正慢慢地歸於沉寂,趨於死亡。這沒有什麼可惋惜的,時代在變,我們的生活方式也在變,就像年味,現在的味道也不是過去的味道了。
回憶是一種懷念,是一種相思,今天想到我們生命中曾經出現的火柴已走向窮途末路,是時代的命運,是它自身的命運。我們的回憶不僅僅是我們在慢慢變老,而是我們慢慢對生活不過高期望,因為生活總是在變,失去的,或者不存在的東西不一定是壞事,擁抱現在,坦然看待身邊的美好與不美好,「不負韶華」才是我們每個人在每個新年要對自己的祝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