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物種滅絕時,它的經驗、記憶會隨之消失,而世界變成了一個更匱乏的地方。
在很多人看來,一個物種的滅絕可有可無,似乎看不到什麼影響,可我們往往都會忽視,滅絕是不可逆轉的。
我們所說的「物種」包含了這種個體的整個演化進程,每一個物種都累積了上百萬年的演化經驗,濃縮了其先祖成功與失敗的歷史。我們確實看不到物種滅絕的直接後果,可正如電影《流浪地球》中所說,「最初,沒有人在意這場災難,這不過是一場災火,一次旱災,一個物種的滅絕,一座城市的消失。直到這場災難和每個人息息相關。」
今天我們就來看看那些早已只存在研究報告中的,消失的動物們。
01 猛獁象
在所有的史前動物中,猛獁象和恐龍一樣出名。很多人也都知道,我們的祖先曾獵捕它們。史前人類會特意定居在象群遷徙路線的附近區域,並且有組織地集體行動來捕獵。在大多數情況下,人類會把捕獲的猛獁象物盡其用,它們的肉用做食物,骨架用來搭建小屋,象牙則用來做器皿和裝飾物。
▲ 加拿大皇家卑詩博物館的長毛猛獁象復原圖。
在我們的印象中,猛獁象是個龐然大物,但其實大多數種類的猛獁象幾乎和現代的印度象差不多大,只有少數猛獁象種類身高在5米以上。但是猛獁象彎曲的長牙,比現代大象的象牙長許多,而且大多數種類的猛獁象都披著長毛。從夏天到冬天,這些雄偉的食草動物會成群結隊地在乾草原和苔原上遷徙。
▲ 長毛猛獁象(左)和美洲乳齒象(右)對比圖。
科學家們發現,世界上大多數的猛獁象種群滅亡的時間大約在1萬年前。不過,在某些地方,還有一些猛獁象存活了更久。比如,在北冰洋的弗蘭格爾島,猛獁象一直存活到了公元前2000年。在阿拉斯加的聖保羅島,最後一隻猛獁象的死亡時間則稍早一點,它們是因為海水淹沒棲地,食物嚴重減少,才最終從世界上消失的。
▲ 法國魯菲尼亞克洞穴的壁畫,有猛獁象和其他一些動物。
某些理論認為,猛獁象是被人類集體屠殺的,在北美大陸上尤其如此。但是大部分科學家認為,它們和其他大型哺乳動物的滅絕,主要是由全球氣候變化導致的。猛獁象無法在厚厚的積雪中找到食物,它們變得很虛弱,因此很容易被人類捕獵。科學家在西伯利亞發現了猛獁象的遺骸,還在其胃裡發現了未消化的食物,這顯示它們在僅僅兩個小時內就被凍死了。
2017年,科學家將西伯利亞大陸一隻4.5萬年前的猛獁象基因與4300年前弗蘭格爾島的猛獁象基因進行了對比,認為猛獁象最終滅絕是基因突變累積造成的後果。
▲ 西班牙北部,更新世時期的猛獁群落模擬圖。
現如今,我們可以在其他動物類群中看到類似的現象,這些動物數量僅剩幾百隻,處於滅絕的邊緣。不過,根據具體情況來看,史前人類確實令猛獁象的生活變得更加艱難。弗蘭格爾島上,最後一隻猛獁象的死亡時間,恰好是人類抵達的時間,這是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
02 袋狼
袋狼是一種奇妙的生物,因為背部的條紋也被稱為「塔斯馬尼亞虎」。作為一種有袋類動物,它和犬科動物沒有什麼共同之處,不過兩者的外觀和生活方式有些相像。
世界上只有兩種大型食肉有袋類倖存到了現代,一種是袋狼,還有一種是袋獾(它們一直倖存至今)。袋狼的身長大約是兩米(加上尾部),體重為20-30 千克。袋狼是夜行動物,捕食小型有袋類動物和鳥類,可能依賴敏銳的視覺和聽覺來辨別方向。它也是少數幾種連雄性都有育兒袋的有袋類動物之一。
由於袋狼的奔跑速度並不算非常快,可能會伏擊獵物,或是依靠長距離追蹤將獵物累垮。它可以像袋鼠一樣用後腿彈跳,據說它甚至可以短時間保持直立。它的下頜可以張大到令人難以置信的120 度,但它的咬合力並不是特別強。
第一批遇見袋狼的人類是澳大利亞原住民,他們約於5萬年前到達這片大陸,當時亞洲和紐幾內亞之間還連著一座陸橋。雖然人類捕殺袋狼,但澳洲野狗給它們造成的傷害可能更大——這些野狗在5千年前隨新移民從東南亞抵達此處。
澳洲野狗對袋狼來說是一種強大的競爭者:它佔據同樣的棲地,而且身體構造更能適應演化。澳大利亞的歐洲移民從未見過袋狼,當他們抵達時,它已經在這片鄉野中缺席了2000年,只生活在比澳大利亞小得多的塔斯馬尼亞島上。
▲袋狼是澳大利亞塔斯馬尼亞州的象徵,其州徽上的兩隻動物就是袋狼。
1642 年,荷蘭航海家阿貝爾·塔斯曼(Abel Tasman)發現了塔斯馬尼亞島。塔斯曼在他對當地的描述中提到了袋狼,稱之為「有虎爪的野生動物」。1792 年5 月13 日,法國博物學家雅克·拉比亞迪埃(Jacques Labillardière)對它做了第一份詳細描述。1803 年,農夫們在塔斯馬尼亞島建立了永久定居點,此後,他們擔心自己羊群的安全,便開始有組織地殺死袋狼。袋狼同時也敗給了新來的疾病、改變的環境以及食物如塔斯馬尼亞鴯鶓的滅絕。
射殺袋狼帶來的回報,讓捕獵成了一種賺錢的生意,超過2000 只袋狼因此而死。這便難怪野生袋狼的數量急劇下降。儘管1928 年人們開始建議要保護它們,但此時已沒什麼可挽救的了。據悉,1930 年5月6日,在島的東北角,農夫維爾夫·巴蒂開槍射殺了僅存的野生袋狼之一。
1933年,一隻袋狼被捕獲並交給了霍巴特動物園,它在那裡的不利條件下活到了1936年9月7日,這是這個物種最後一隻已知個體。它名叫班傑明,它給世界留下了一部一分鐘長的電影。值得一提的是,就在班傑明死前兩個月,塔斯馬尼亞政府正式宣布保護袋狼。就好像要否定自己對這一物種的滅絕要負起責任一般,人類繼續在島上搜尋袋狼的蹤跡。
人們一次又一次收到未經證實的目擊報告,支持他們的只有質量低劣的視頻記錄和模糊的照片。在野外尋找袋狼失敗後,科學家們試圖克隆它。在死後,袋狼變成了該島的象徵,甚至出現在塔斯馬尼亞的盾徽和本地啤酒的商標上。袋狼的命運和塔斯馬尼亞原住人類的命運相仿,後者在19 世紀被歐洲新移民大批殺害,想來也是諷刺。
03 迷信害死豹
20 世紀末,一種生活在桑給巴爾島上的美麗、令人敬畏的豹子滅絕了。
作為一種大型貓科動物,豹廣泛分布在非洲、亞洲甚至歐洲的廣袤區域中,它們主宰著許多不同類型的生境。但人類活動逐步削減了它們的領地,在桑給巴爾島,這種削減更對它們造成了滅頂之災。
桑給巴爾豹屬於豹種,不過有很長一段時間,科學家們都在爭論它實際上是否並非一個獨立的亞種。從上一個冰期末尾開始,它就在與世隔絕的溫古賈島上獨自演化,這個島是位於東非海岸的桑給巴爾兩島中最南邊。桑給巴爾豹比其他豹子都更小,與非洲的其他豹子不同,它的毛皮顏色更淡,有深色的斑點。
桑給巴爾豹捕食野生動物,有時也可能會襲擊落單的人類。島上的原住民人類害怕這種豹子,他們認為無論是誰,見到它都要閉口不言,否則就會給自己帶來厄運。他們把它看作是黑巫師的信使,這些黑巫師名為「瓦查威」,其使命是給村人帶來厄運——殺死他們或他們的牲畜。
桑給巴爾豹的種群數量隨著人口增長而下降,兩者間的衝突也在加劇。另外,豹皮變成了一種受人追捧的商品——這導致英國政府於1919 年通過了一項法令,規定只有持特殊執照的人才能射殺這種動物。此時,看起來桑給巴爾豹還是有可能倖存的。但是事實證明,頑固的迷信和恐懼比法律更強大。
1950 年,殖民政府將桑給巴爾豹移出了保護物種名單。1964 年,桑給巴爾所屬的坦尚尼亞宣布獨立,對桑給巴爾豹的大規模屠殺又重新開始了。一位名為齊坦吉的宗教領袖及獵巫人發起了一次殺戮活動,宗旨是根除島上的豹子,他聲稱桑給巴爾豹必須死,因為它們是巫師的同伴。
如今,只剩下當地博物館中的填充標本還在嚇唬著當地人。而島外的人類也許被另一個事實驚嚇:這種生物剩下的其餘紀念物,只有保存在倫敦和哈佛大學的毛皮標本以及令人悲傷的故事。
一種物種的滅絕,可能不是其故事的終點。一個物種的消亡,也絕非一次性事件。而我們的職責是要盡己所能,防止所有不利的巧合過於頻繁地發生。
我們身邊的物種會繼續滅亡,但如果我們的行為對自然更負責,更關切,我們就有可能抵禦地球史上的第六次大滅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