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三十一年(1942年)4月下旬,日軍正面強攻國軍第五軍駐守的同古,久攻不下,於是轉而以五十五師團猛攻左翼第六軍防守的棠吉。第六軍戰鬥力遠不如第五軍,僅僅支持了兩天,就全線崩潰,陣地被日軍攻破。這是日軍的慣用手法,在中國戰場上屢試不爽,這次在緬甸又來一次,國軍還是中了招。第六軍掉了鏈子,這樣一來,日軍就開始抄襲第五軍側背,整個中國遠徵軍的形勢急轉直下。
這時候駐滇緬參謀團得到第六軍軍長甘麗初的報告說,第六軍已經完全被衝散在滇緬公路兩側,正在向國內潰退中,他身邊只有一個警衛班和一個無線電臺,部隊已經完全失去控制,他準備向景東撤退,然後再收容部隊。遠徵軍此時第五軍和第六軍都在第一線,而六十六軍因為滇緬邊境一帶貧瘠不堪,無力供應太多部隊,只能分散駐紮在國內,一時之間遠水解不了近渴,也無力馬上趕到支援,防禦邊境。
駐滇緬參謀團這時候做了兩個決定,第一個決定是在4月24日下令六十六軍軍長張軫,要求他的部隊必須在28日之前趕到臘戌一線布防,拒止日軍,掩護滇緬邊境;第二個決定是參謀團的第一處處長蕭毅肅對參謀團團長林蔚說,參謀團必須趕在日軍攻佔畹町之前撤回國內,否則就來不及了。所以,這時候滇緬邊境就出現了很尷尬的一幕,一邊是第六軍的潰兵和參謀團正在向國內撤退,而另一邊則是六十六軍的部隊非常零散地向畹町進發。
蕭毅肅
六十六軍當時下轄三個師,除了孫立人的新編三十八師之前已經隨杜聿明的第五軍一起行動,此時正在與英軍向印度撤退之外,離邊境線最近的是新編二十九師,新編二十八師則離國境線比較遠,距離臘戍遠的達到一千公裡,近一點的也要七八百公裡。所以,在短短四天內要求六十六軍剩下的兩個師完全集中起來,向緬甸境內的臘戌前進,這本身就是一個錯誤的處置。
那么正確的做法是什麼呢?按照當時在六十軍當參謀的盛兆的回憶,他認為正確的做法應當是命令就近的新編二十九師先推進到畹町一線,搶在日軍之前控制畹町,並構築工事,拒止日軍,同時調集距離邊境線較近的七十一軍前來增援,而七十一軍此時在川康一帶,距離這你只需要三五天的路程,只要新編二十九師能夠堅持到七十一軍增援上來,局面就可以穩定下來。
但參謀團的命令卻是要六十六軍向西前出到比畹町更遠的臘戌去補防。張軫接到命令後也不管結果如何,就下令部隊集結,抓緊向臘戌前進。他對身邊的人說,哪怕是只有一個連在二十八日到達臘戌,他也算是完成任務了,就沒有他的責任了。因此,六十六軍的部隊在和滇緬公路運輸處交涉之後,截留了汽車,部隊就以分散的營連為單位向臘戌運輸,加上這時候倉皇潰退的第六軍潰兵擠佔道路,所以六十六軍的部隊是非常零散的被運輸到了前線。
張軫
六十六軍的部隊分散到達畹町一帶的時候,日軍已經打上來了,於是又開始掉頭往國內跑,跟著第六軍的潰兵一起跑。而且,六十六軍的士兵紀律敗壞,沿途搶劫難民和華僑,引起極大民憤。
不過參謀團這時候也做了一件好事。在日軍五十五師團擊潰第六軍之後,沿滇緬邊境一路向北進攻的時候,追擊中國遠徵軍的潰兵,一路追到了滇緬路上的惠通橋。這是滇緬路通過怒江的唯一一座橋梁,日軍一旦控制這座橋,就可以長驅直入,進入國內,而從這裡一路向東北方向前進,就可以到達西昌,這樣整個西南就等於被日軍攻陷了。因此,重慶得到日軍已經向惠通橋前進的消息後十分恐慌,馬上召開高級會議討論遷都的問題,一度決定遷都蘭州,繼續堅持抗戰。
參謀團先於日軍退回國內之後,參謀團的蕭毅肅下令參謀團的工兵科長馬崇六組織人手,炸毀了惠通橋,同時就地收容已經回到國內的第六軍和第六十六軍的潰兵,臨時將他們編組為營連建制,佔領惠通橋東岸的制高點,組成火力。三小時後後,日軍追擊到怒江邊,開始準備強渡,並且有一小股日軍突破了東岸國軍的火力封鎖,到東岸佔領了一小塊陣地,後續到達的日軍正在繼續強渡。
林蔚
不過,這時候追擊的日軍只是日軍先頭部隊,而且是試探性的強渡,發現對岸有國軍防禦火力之後,就開始逐步放棄了渡江的企圖,返回西岸,然後繼續沿著滇緬邊境向北進攻,最後攻佔了八莫和密支那,完全封鎖了滇緬邊境,將第五軍和孫立人的新編三十八師包圍在了緬甸,迫使他們只能通過不見天日的原始森林,倉皇退入印度。在宋希濂和關麟徵的部隊先後趕到之後,怒江防線才基本上穩定下來。
可以說,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時刻。參謀團團長林蔚是當時蔣介石非常信任的高級幕僚,時任軍令部次長,蕭毅肅則是何應欽的親信,而他們兩人的軍事素養在當時的國軍將領中算是比較高的,但在聽到第六軍在棠吉被日軍擊破的消息之後,做出的這兩個處置,其實並不完全合理,最終雖然在怒江東岸擊退了日軍強渡的部隊,但如果當時日軍的戰略意圖不是向北切斷滇緬邊境,而是就準備從這裡強渡,只怕當時的這些潰兵也無法擊潰日軍。一旦日軍渡過怒江,長驅直入,那國民政府就真的只有遷都重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