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心裡的夏季和身外的夏季一樣完美,讓我忘記終年終日的遺憾。可是心靈沒有夏季,我望著初夏走來,馬上又是盛夏,我自己卻還留在那個寒風刺骨的冬季。我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必須走出那個黑色冷冽的季節,在欲望的陽光下老去。
大家都說夏天來了,這可能,我不知道。庭院裡你栽的花兒都開了,河水解凍了,風兒暖和了。我不知道,那些庭院裡花兒開的時候你有沒有看見,你聞到它們的香味了嗎?這些我都不知道。
又是初夏,再見你時,又在夢裡。
我又夢見你,還是熟悉的庭院,熟悉的房子,熟悉的臺階,颱風襲來,我站在院子裡喊你,走進屋子裡時,你坐在床上看著我。
我告訴你:「我好想你呀」
你不說話,只是笑著看著我。
又輾轉回到院子裡。
我拉著你問你:「真的有天堂嗎」
你說:「有啊,我就在天堂裡呀」
我又問你:「那我以後再想見你,怎麼辦」
你摸著我的頭說:「你只要喊我,我就出現了」
我望著你的臉問你:「那你方便來看我嗎」
你說:「我在天堂呀,當然可以了」
夢裡你一直拉我,拉我的衣角,拉我的胳膊。
我有點害怕,我也不知道在害怕什麼。
我們就站著不說話,看著庭院裡的人忙來忙去,過了好久。
你看著我說:「你是我親女兒的女兒」
我回答你:「我也是你的親外孫女」
我看著你,這是所有夢中最清晰的夢,我能清楚地看見你的臉,它還是記憶中的模樣,你一直笑著說你很開心,可是我卻看見你又添了幾根白髮,你依舊把它們梳得整整齊齊地盤在耳朵的後面。
在夢裡,我心裡一直提醒我自己,我要記得問你,見到外公了嗎?他還受病痛的折磨嗎?
颱風過去時,你消失在庭院裡,我只聽見一句話「你不要再想我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說這句話,你是不是怪我沒有見你最後一面,怪我沒有在那個新年留下來多陪陪你,怪我沒有親眼讓你看著我我出嫁?
那句想問的話,我還是沒能問出來,多麼的遺憾啊。我想如果你還能出現在我的夢裡,我一定要問你,一定要。
又是初夏,路邊的樹蔭已是鬱鬱蔥蔥,我知道我終會再見你,那時間我一定會緊緊抱住你,再也不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