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失去了父親,兩個月後,我成為了父親。初當人父,看著剛出生的的孩子,滿眼卻是你的影子,悲喜難控。
那一天,在公共場合,我再也把持不住一個男人該有的堅強和端莊,淚如泉湧,很久都抬不起頭。我從沒想過,從一個孩子蛻變為一個父親,我只用了兩個月時間。
曾經幻想,你能多些時間在我身旁監督教誨,讓我做一個善始敬終的好兒子,做一個盡職盡責的好父親。如今,你沒來及教會我的道理,我卻要自己懦弱的去試探、摸索。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作為一個父親的憂慮和沉重。
我是一個性格古怪的人,我從來不敢向外人流露我對你的思念,儘管已近而立之年,但我總覺得沒了你,我會自卑,沒底氣,失了氣場。
這是我與生俱來的本性,無從拒絕。我從來也沒有覺得,一個成年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無節制的依賴感,會是一種失當或恥辱,我享受得心安理得。
媽媽經常安慰、鼓勵我說我沒有失去你,你一直以DNA的形式在我體內延續你的生命。父子之情在於心,而不只是在於血肉關係。
我是一個內心孤獨的人,這一點完全繼承了你的基因。你走後,我終于越發體會到你曾經的壓抑、孤獨、無處傾吐。如今,我失去了你,也失去了安全感,失去了歸屬感。
「作為男人的一生,是兒子也是父親,前半生兒子是父親的影子,後半生父親是兒子的影子。」
如果這是所有男人必須經歷的刺痛,我們經歷了劫難,我們丟了半生,我只能說命運不公……
一年,倏忽而過,我至今都不敢相信你真的走了。熬過每一天,如夢一般恍惚,打開門窗時,拿起碗筷時,休閒散步時……在無數個間隙裡,我都會聯想到你我相寧以嬉的情景,真切、清晰。一晃之後,卻只是一聲嘆息。
這一年,經歷了很多,不論是工作的困境還是家庭的矛盾,現實的生活終於徹底暴露了我的懦弱和脆弱。我沒有做到你期待的樣子,我感覺我迷失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想怎樣逃離。很長一段時間,我大都在幻想你的呵斥和苛責。
我生命中所有記憶完全是附著在你我的共同經歷之上,你帶走了我一半的靈魂和頑強,那段時間,這個世界在我眼裡全是暗灰色,孤寂、壓抑。
我渴望你的庇護能再多一次,使我堅強。我多麼渴望,靈光乍現,讓我的愚笨參悟透生命的恩澤和真義。
父親節,於我而言,曾經是最和煦、溫存的節日,今日卻變成悲涼、陰鬱的周末。你在的時候,我從不用任何形式鋪墊屬於你的節日,因為我知道,只要我安靜地待在你的身邊,就是你最大的知足。
而如今,再無機會握著你的手說我想說的話,所有的情緒、悲傷都要悄悄斂藏,就連悼念一下也要通過這樣一個含蓄、隱晦的方式。
離開那麼久,除了我主動想起,你從沒有在我夢裡出現過,我真的好想再靠近你一次,讓我知道,我真的不曾失去你。
曾經的孩子,今日的父親,永遠思念你的心……
陟彼岵兮,瞻望父兮,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