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集:
整個教室,唯一留有的空間就是她們頭頂西北一角。而她和林望舒貼合著身體面對面,進入一片恐懼和絕望的黑暗中。就短短十幾秒的時間,小秋從慌亂一下體會到了死亡的滋味,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消逝,那種死亡的氣息就更加濃重。
「小秋,」黑暗中傳來林望舒的聲音,她問道:「我們會不會悶死?」小秋已經從方才恐懼的顫抖中舒緩過來,她說道:「不知道,如果沒有掩蓋掉我們上面的屋頂,應該悶不死。最近這個角落一直在漏水,應該有空隙。」
林望舒笑了笑,「我前兩天還逼著李老師要修這一處的屋頂,李老師一直沒修。我是不是……要謝謝他?」小秋聽出她說話聲有點吃力,擔心地問道:「望舒,你沒事吧?」「沒什麼,後背被教室那個後門砸到了。」「疼不疼?要不要緊?」
「沒事兒,不死就行。」林望舒還是這麼直爽。小秋抬頭,下意識的在黑暗中看向屋頂,喃喃道:「不知道有沒有人來救我們?」「肯定會有的,小秋。」林望舒不知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好友,「就是希望別再下雨了,如果再有滑坡,就難說了……」
第一次,小秋離死亡這麼近,然而她心底的懼怕警醒著自己,原來自己還挺軟弱的,原來她遠沒有自己想像的堅強,可以像瀝川那樣直面自己的死亡。而此刻印入腦海的,都是親人傷感她離世的畫面,瀝川、小冬、姨媽姨夫,表姐,靜文,曉耘等等,這種感覺讓自己冷到了心裡,她發現,自己最害怕的原來是親人無法承受她的離開,特別是瀝川和小冬,他們會怎樣的悲慟?
意識到這些後,她忽然嗤笑一聲,曾經她一直怨恨和不解,為什麼王瀝川拼命讓她move on,此刻生死之際,她才理清了頭緒。他是不想讓她因為自己的離世而傷心不已,所愛之人的悲慟和牽掛才是逝者最最懼怕的。「小秋。」望舒說:「你是在笑跟我死在一起,心有不甘嗎?」
「嗯。」小秋答道:「的確很不甘心。」「就算不甘心,但我覺著咱們能攜手相伴,共赴黃泉,也是美哉,來生咱們再續前緣,惺惺相惜。」
小秋苦笑,「林望舒,你是改不掉四個字,四個字的惡習了吧。」「職業病。」
漆黑中一陣寂靜……
「望舒,你有什麼遺憾嗎?」小秋忍不住問道,因為此刻的感受真的太接近……太接近生命的盡頭了。「謝小秋,話題一下子沉重了啊?」她答道:「我吃了一個月的煮茄子,特別想我媽燒的紅燒肉。」
「你就這點出息嗎?」小秋笑道,吃貨本質,臨死都不該。「哎……」林望舒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跟你講過,我大學有個男朋友,北京本地戶口,考上公務員後被他父母弄去了國稅局,富的漏油的部門。他父母看不上我,我……林望舒,小鎮出生,沒有背景,考上公務員也在最苦最累的基層。後來,他父母給他介紹了國稅局裡一個正處級幹部的女兒。我本來很相信我們之間的情感,他嘴上也口口聲聲說不會變心,最後還不是背著我約會,沒多久就把我甩了。」
「望舒……」小秋想安慰,但此刻安慰……還有何意義?「所以,我這一輩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開著敞篷跑車,從這渣男身邊呼嘯而過,然後濺他一身水。」
「好。」小秋義氣地說:「等到我們出去,我們一起去北京,你載著我,我要看著你從他身邊呼嘯而過,看著你解氣。」林望舒鄙視道:「誰要你坐在身邊,我要載也要載個超級大帥哥。到時候借你那個國際氣質的男朋友用用。」
小秋「……」「那你呢?小秋,你有什麼遺憾?」
「我……」小秋思索了一下,說:「我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看到我弟弟娶老婆。」
「那你自己呢?沒有遺憾嗎?」
她娓娓道來,「我想對那個人說,我還愛著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把感情寄托在別的男人身上。我還要告訴他,他在我身邊,我裝的很辛苦,他離開,我想的很辛苦。」
「出息……」
小秋有些悲苦,這些來自內心深處的坦言也許瀝川再也聽不到了。
「是不是那天送你到車站,特別有國際氣質大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