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馮斌差點因為自己的莽撞，毀掉哥哥的婚禮。
婚禮當天，馮斌是伴郎。他本身心裡就堵得慌，看見新娘一家百般刁難，就是不讓迎親隊伍進門。馮斌一氣之下，直接抬腳踹開了門。
雖說婚禮熱熱鬧鬧的才顯得喜慶，可馮斌這一腳，實在是踹的有些莫名其妙。
大家都愣住了，還好司儀專業，幾句話化解了尷尬。婚禮繼續進行，恢復了剛才的熱鬧。
但是新娘和她的家人，還是哥哥好一頓安撫，才沒把事情鬧大。婚禮總算順利舉辦完了，馮斌也沒再出什麼么蛾子。
馮斌整場心思都不在婚禮上，滿腦子都是哥哥那十五萬的彩禮。
再看看母親的臉，笑的眼角的皺紋堆積在一起，就像馮斌心裡的那幾道溝，怎麼也填不平。
果然母親還是偏心的，哥哥結婚拿出十五萬的彩禮。
02
馮斌比哥哥小五歲，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
工作後他認識了現在的女朋友，彼此感情不錯。女方家提出要八萬的彩禮，按當地的風俗講，也不算多。
只是馮斌這些年花錢大手大腳，手裡並沒存下那麼多錢，想讓母親幫忙拿一些。母親一口回絕，說是沒那麼多，她只有一點傍身養老錢。
沒想到母親前腳剛把他打發走，轉頭就給了哥哥十五萬。
馮斌憤憤地想，跟我說沒錢，你大兒子結婚就有錢了。你們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們好過。
所以才有了踹門這一幕。哥哥小心翼翼地賠著笑臉，馮斌看在眼裡，心裡卻沒有絲毫歉意。
婚禮結束後，母親還把馮斌叫到一旁，狠狠地訓了他一頓。到是哥哥，替他打了個圓場，使個眼色讓馮斌溜出來。
面對哥哥的好意，馮斌並不領情。十五萬到手了，說句好話當個好人，誰不會。
03
馮斌發洩完，自己該愁的還得愁。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馮斌家裡到是沒有杜康，不過還有一箱啤酒。
馮斌拆開一瓶啤酒，頭一仰，咕咚咕咚一瓶下肚。心裡並沒有好受多少，他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一瓶接一瓶地喝起來。
第二天，馮斌醒來後，覺得頭痛的要炸了。
手機上有幾個女友的未接來電，還有一條微信，問彩禮的事準備的怎麼樣了。
馮斌懊惱地把手機扔到一邊，這麼多錢要他去哪弄。女友提醒他，不行先找哥哥借點，好歹過了她媽那關。
被母親拒絕後，馮斌不是沒找朋友借過，可他那些朋友，一聽說他借錢，跑的比誰都快。
那些朋友是馮斌在酒桌上認識的，整天膩在一起，醉生夢死。哥哥勸過馮斌，離那些人遠一點，說他們是酒肉朋友，不值得深交。
馮斌沒聽哥哥勸，後來哥哥就把這事傳到母親耳朵裡，母親把馮斌大罵了一頓。本來馮斌在母親眼裡就不如哥哥，這下母親對馮斌的印象更差了。
馮斌和哥哥大吵了一架，那是兄弟倆第一次當面爭吵。
如今讓他找哥哥借錢，那不是直接打臉嘛。
馮斌最後還是弄到了彩禮錢，是他從母親那軟磨硬泡得來的，最後還寫了借條，答應分期還款。
雖然馮斌嘴上不願意承認哥哥說的是對的，婚後他還是和那些朋友斷絕了往來，踏實上班掙錢。
04
哥哥家生的是個千金，馮斌家是個大胖小子。
馮斌心裡想，這下母親總該高看自己一眼了吧，畢竟這可是馮家第一個長孫。
孩子出生後，哥哥告訴馮斌，母親不能去馮斌家伺候月子，要給他看孩子。更讓馮斌生氣的是，母親居然接受了哥哥的安排。就這樣一個冷冰冰的電話，澆滅了馮斌心中那團幸福的火焰。
馮斌直接衝到哥哥家，想和哥哥大吵一架，沒想到連人都沒見到。
馮斌一氣之下，帶著妻子和兒子搬到省城定居。除了每個月定期給母親打錢之外，他一次都沒有回去過。包括過年，他連個電話都沒打過。
為了超越哥哥，馮斌拼命工作。一個機遇下，馮斌開始創業。這兩年倒也讓馮斌闖出點小名堂，賺了不少。
有時候，馮斌也想家，可一想到哥哥的種種所做所為，他就逼自己不去想他們。
父親在馮斌六歲那年因病去世，母親為了不讓他們受委屈，一直沒有改嫁，獨自一人撫養兩個孩子。
05
從此以後，哥哥就是鄰裡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幫著母親洗衣、做飯、收拾家。每天那樣忙碌，成績還是名列前茅。
馮斌則被冠上了不聽話的名號，他心裡委屈，也想成為母親的驕傲，可母親的眼裡只有哥哥。只要哥哥說馮斌不聽話，母親就一定會招呼馮斌一頓笤帚疙瘩。
家庭條件不好，吃肉的次數有限，每次吃肉，母親都會留給哥哥吃。即便是後來條件好了，在家吃飯，好吃的也是先緊著哥哥吃。哥哥吃剩下了，才是馮斌的。
馮斌考大學那年，哥哥也考上研究生。要不是馮斌拼命爭取，估計他連大學也上不成，家裡實在負擔不起兩個學生。
每每想起往事，馮斌還是覺得委屈，哥哥次次都搶了他的風頭。
母親有一個日記本，誰考試成績進步了，誰幫媽媽做好事了，媽媽都會記在本子上。年底的時候，母親會統一論功行賞，誰記得多，年底的壓歲錢就多。
馮斌也想幫母親幹活，獲得母親的表揚，可每次哥哥都搶著幹。他也好好學習，想讓母親驕傲，可哥哥的成績始終比自己要好。
可以說這些年，馮斌一直在超越哥哥的路上。
06
再一次與家裡聯繫，是兩年後。原本馮斌也不想接這個電話，可礙不住電話那頭的人一直打。
接通電話，馮斌腦袋嗡的一聲，外界的嘈雜全部屏蔽在外，腦海裡只回想著哥哥說的：母親病重。
這幾個字，猶如晴天霹靂，炸的馮斌頭皮發麻。
馮斌顧不上其他，帶著妻子兒子，連夜往家趕。
七八個小時的路程，讓這條回家的路顯得格外漫長。
即便馮斌這樣沒日沒夜的往回趕，他還是沒能見上母親最後一面。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馮斌一拳一拳地打在哥哥身上，哥哥絲毫沒有還手，任憑馮斌發洩自己的情緒。
馮斌在葬禮上哭的不能自已，喪事是哥哥一手操辦的，馮斌也插不上什麼手。為了不欠哥哥的，他出了葬禮全部的花銷。
哥哥絲毫沒打折扣，照單全收。
母親走了，這個家也散了，葬禮過後馮斌帶著妻子兒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07
臨行前，嫂子有話想要對馮斌說，張了張口，最終她也沒說什麼。
後來，馮斌接到哥哥的電話，當初母親給他的彩禮錢，是哥哥給他的，要馮斌以後把錢還給他。
馮斌這幾年掙了不少錢，索性一股腦的把錢都給了他，還多給了些，說是利息。
過幾個月，哥哥又說要給父親遷新墳，需要一筆錢，這筆錢馮斌也要出一部分。馮斌二話不說，直接打錢。
前前後後加起來，哥哥找馮斌要了好幾次錢，每次錢都有名目，數目也不算小。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馮斌絕不和哥哥多說一句話。
後來因為疫情的影響，馮斌的飯店受到不小的衝擊。過了年，全國還沒有全面復工，馮斌的資金鍊出現斷裂，眼看就要支撐不下去了。
馮斌已經有好幾天沒睡一個好覺了，妻子看在眼裡，急在心上。
其實馮斌外邊還有一些欠款沒收回來，都是當時有錢的時候，借給別人的。這個時候去要錢，大家都哭窮，根本解決不了什麼問題。
妻子也勸過馮斌，不要一有點錢就嘚瑟，手裡最好有點存款，可馮斌根本不聽勸。
08
這時候嫂子突然來了，遞給馮斌一張銀行卡，卡裡錢不算多，但足夠馮斌此時應急的。
馮斌驚訝地看著嫂子，一個勁地感謝。
嫂子一擺手說，別謝我，是你哥讓我給你送來的。你哥說，這本來就是你的錢，現在正是你難的時候，給你應應急。但你哥還讓我告訴你，錢要省著花，花就要花在刀刃上。
馮斌呆愣了一下，有些啞然。
後來每隔一段時間，馮斌都會收到哥哥給寄來的菜，以及各種家鄉土特產。
妻子整天在馮斌耳邊念叨，省城什麼都貴，菜都吃不起了。多虧了哥哥，要不就我們現在吃菜也是個難題。
一開始馮斌還滿不在乎，後來妻子念叨的多了，他心裡那個疙瘩開始慢慢鬆動。
疫情解封後，妻子提出想要回老家看看。
09
馮斌沒想到，這一趟回去，讓他對之前做的事，後悔不已。
祭拜母親後，馮斌回了趟老房子。抽屜裡躺著兩個日記本，其中一本紙張已經泛黃，有些字跡也有些許模糊，但是還能看得出來，這是母親的筆跡。
裡邊記著他們年幼時的各種豐功偉績，看著看著，馮斌的眼角有些溼潤。哥哥之所以搶著幹活，並不是為了得到母親的表揚，只不過不想讓弟弟和自己受一樣的罪。
在哥哥看來，苦他一個人吃就夠了。吃的給馮斌限量，只是因為從小他的腸胃就不好，馮斌自己又不知道控制量，這才不得已控制他的飲食。
哥哥了解馮斌的性子，大學如果不逼著他讀，馮斌一定會荒廢學業。彩禮錢也是哥哥的主意，他就是想歷練一下馮斌。
事情還有很多，一樁樁一件件，馮斌跳出自己的思維圈，慢慢回想起來，原來母親和哥哥都是疼愛自己的。
馮斌用手抹了把眼淚，又拿起另外一本。裡邊只有寥寥的幾句話，是母親寫給馮斌的。
原來母親的病早就發現了，不想讓馮斌擔心，就沒告訴馮斌實情，是哥哥一個人在默默地承受這一切。
10
馮斌再也忍不住，一口氣衝到哥哥家。
哥哥不在家，但他留下一句話，讓嫂子轉告馮斌，老地方見。
那是他們兄弟倆幼時玩耍的天堂，承載著他們美好的回憶。
馮斌一見著哥哥，就一頓牢騷，把之前所有的委屈一吐為快。
馮斌說，以後有什麼事，不許再瞞著我，無論什麼困難，我們一起承擔。我已經長大了，可以和你同舟共濟。
哥哥給了馮斌一拳，笑著說，臭小子，難道不是應該先和我道歉嗎？要不是弟妹，我都不知道你小子，對我誤解這麼深。
馮斌到是沒跟哥哥道歉，這麼煽情的話，他說不出口。但是馮斌對嫂子鄭重地道了個歉，因為他的魯莽，差點毀了嫂子的婚禮。
11
回家的路上，兒子睡著了。馮斌問妻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妻子一開始還打哈哈，試圖遮掩過去。見馮斌不依不饒，只好實話實話。
馮斌有一次喝醉了，拉著妻子說了很多，都是哥哥的各種不好。妻子知道，這是馮斌的心結。
葬禮過後，嫂子的欲言又止，讓妻子心裡有個疑問。
後來哥哥幾次的雪中送炭，更讓她認為，事情一定有什麼誤會。在經過和哥嫂的商量過後，才借著給母親上墳的由頭，讓馮斌知道事情的真相。
馮斌握著妻子的手，多虧妻子的蕙質蘭心，才把他從自己的心魔中拉出來。不然馮斌這一生，估計都要誤會哥哥了。或許只有最親近的人，才會用這善意的謊言，去守護他想守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