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所樓下轉角處有塊空地,鄰居阿姨就把它開墾出來,變成了一畸小菜園。
夏天,菜園子一片綠油油,空心菜長得碧綠青翠,小蔥清清白白,白菜矮矮胖胖。最喜歡幾株苦瓜苗,隨意丟棄的幾顆苦瓜種子,沾著泥土,便歡歡喜喜地冒了出來。於是,阿姨用幾根竹子搭了個架子,它便攀附在架子上一路向上,肆意蔓延。很快,就是一架子的綠色清涼。
每每經過小菜園,我都會被這架綠色籬笆吸引而停駐腳步。
碧綠好看的葉子在風中輕輕搖曳,猶如一池綠波被春風擾亂心思,微微泛著漣漪。小黃花不甘寂寞,撐起小臉對太陽笑開了花,修長翠綠的苦瓜,則像個畏熱的孩子,安靜地躲在葉底下納涼。若不小心察看,你真發現不了這個安靜的孩子。
我喜歡站在這架綠色籬笆前,看看葉子,聞聞黃花,數數苦瓜。微風徐來,綠浪翻滾,看著看著,身就涼了,心就靜了,念就淡了。
轉眼,秋去冬來。秋天的時候,苦瓜苗還頑強地攻城掠地,開花掛果,但比之夏天的光景,已有凋謝萎靡之態。
這幾天冷空氣來襲,氣溫驟降。我今天經過一看,那架黃綠色的籬笆,都凋謝枯萎了。沒有黃花,也沒有苦瓜,只剩下一架褐色乾枯了的藤蔓,緊緊地攀附在架子上。垂下的枯葉如同年歲久遠的信箋,被清風一一翻閱。
相比之前的綠色籬笆,我卻更喜這架清風籬笆。經歷了四季的風霜,它褪去了所有的顏色,此刻已經沒有外在的浮華,喧囂,只留下一顆寂靜豁達的心,坦然自在。
如清風一般清淡,清新,清涼。
淡至無欲無求,新至仿若初生,涼至醍醐灌頂。
風來了,清風籬笆便在風裡沙沙地吟唱一首冬日詠調,雨來了,清風籬笆就在雨裡盡情地洗盡鉛華。看雲影從遠方趕來,去追逐更遠的遠山;看草芽跨過四季輪迴,依舊匍匐著地,翠色遙看近卻無;看小鳥銜著最後一枚花影,飛去給沉睡的春天送信。
每天在暖洋洋的陽光裡張開眼睛,隨著陽光慢慢地踱著步子,從早上到晚上,從西邊到東邊,周而復始。
清風籬笆猶如一位披著蓑衣的老者,默默地在守護一片土地,那麼安靜,那麼淡然,那麼悠閒。
也像是在獨坐垂釣,釣的什麼呢?釣一輪明月,伴幾兩清風,一錢霜白。釣的是心境,釣的是悠閒,釣的是自在,釣的是隨緣。
世間田地茅舍皆有清風籬笆,因有了籬笆,便一架籬笆數間屋,炊煙升起谷黍熟,有了歸屬之感。更有了棲身棲心之所,有了悠閒淡泊之意,有了自在無束之意。
如今,身處鋼筋森林,雖然我們不能過著「茅簷低小,溪上青青草」的田園生活,但也不願忘了在心中修一架清風籬笆,讓心有居所,讓精神有家園。
於心中修一架清風籬笆,月色潺潺的晚上,流水淙淙,花影重重,螢火蟲提著燈籠,清風來引路,尋著一朵朵將放未放的喇叭花,一路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