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高:最強勁的貨幣

文 | Dedee

早就聽聞這個美麗新世界，什麼都可以收藏，什麼都可以炒，更是什麼都能拿去二級市場賣。

愛馬仕包如此，潮鞋如此，樂高更是如此。

這兩年各種關於樂高不僅是二級市場，更是黑市「原鑽」的傳說，多到兩隻手完全數不過來：

樂高公司刻意控制綠色顆粒的數量，任何一盒樂高中綠色顆粒永遠是最少的。富人們會像賭石一樣賭每一盒積木裡會有多少綠色顆粒。

在倫敦街頭，50美元（約合人民幣346元）的樂高禮品卡可以換10美元（約合人民幣69元）的毒品。

在佛羅裡達黑市，一套八年前價值180美元（約合人民幣1244元）的樂高MISB（原裝未拆封）能換到13把AK47或20克高純古柯鹼。

2005年，俄勒岡州一名飛賊單槍匹馬地偷了超過60萬美元（約合人民幣415萬元）的樂高。警方在追查過程中發現，他居然有澳大利亞洗錢組織做靠山。

亞利桑那州鳳凰城曾有一對雌雄大盜在玩具反鬥城偷了5.9萬美元（約合人民幣40.8萬元）的樂高，警察順藤摸瓜，在他們家又找到了超過26萬美元（約合人民幣180萬元）的樂高……

各種真假傳言交織在一起，看上去比20年前的知音體小說還蠱惑人心，更讓無數樂高玩家一笑了之。

的確，這幾年來有不少限量版樂高積木在一些「二級市場」頗為吃香。

比如今年出現過兩款這樣的樂高限定——春天裡發售的新款蝙蝠車，和8月初發售的能和樂高任天堂紅白機拼搭的馬裡奧配件：

不對，不是他倆。是在實體店預約購買這兩款積木時，一同附送的限量贈品：

小阿姨記得很清楚，馬裡奧發售的最初幾天，只有在實體專賣店提前預訂才能拿到的那款免費黃鼴鼠限定，曾一度被炒到了800元，如今的價格穩定在400元左右。

至於新款蝙蝠車的贈品小蝙蝠車——根本就是有市無價。

不少稀有的樂高套裝的確肥腸值錢。比如2014年推出的星戰人仔Darth Revan，原價只要3.99美元（約合人民幣28元），一年內eBay上就漲到了28美元（約合人民幣194元）左右，溢價率超過600%：

早在五年前，英國《電訊報》就曾發表過一篇研究文章：

「2000-2015年，英國富時100指數計入派息後的平均年回報率為4.1%。相比之下，保存完好的樂高玩具價值平均每年增長12%，高於股市和黃金的投資回報率。」

也難怪阿姆斯特丹一名毒梟，曾在暗網上寫下一段魅惑人心的文字：

「一套2000年的樂高自由女神，當時上市價是200美元（約合人民幣1383元），現在亞馬遜賣近一萬美元（約合人民幣6.9萬元），這是最強勁的貨幣。」

（我不會告訴你這套自由女神之所以絕版不再生產，是因為大家都覺得她太吃藕了）

絕大部分樂高積木都不會讓你「升職加薪，當上總經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

因為當你決定將交易樂高當成一種「另類投資」時，會發現其實大部分樂高的流動性遠不如股市。你不僅需要大量的錢、知識儲備和足夠的耐心——更需要一所大房子，來安置那些MISB（全新未開封）盒子。

而且，樂高的升值空間往往會被MOC的成本所控制。比如一套絕版MISB，如果絕大部分零件屬於普通件，那它勢必會分流掉不少以玩為主的買家。它被炒高的可能性也會比一些擁有許多稀有零件的MISB要小很多。

也有例外，比如堅持用傳統老顆粒的逼格高成人向Ideas系列。

《華爾街見聞》在去年曾出過一份報告：Ideas、Seasonal和超級英雄主題系列的二級市場回報率最高：

一旦哪套經典樂高大套件被拎出來復刻，老貨在二級市場的價格就會立馬撲街。比如2017年底被復刻的泰姬陵，許多幾年前追高時買了老版的玩家都疼得不要不要的。

這兩年收益率最快最高的前五位樂高玩具，統統發行於2014年。除了之前提到的Darth Revan人仔，還有同是星戰系列的TC-4人仔，和出自Seasonal系列的Elves』 Workshop等：

基本都是少於113塊磚的小體積樂高組，一年內它們的收益率達到了425%-613%。

難道這就是如今許多成年人迷戀樂高的關鍵原因？過於膚淺了吧。

當你問一個資深玩家，為什麼那麼迷戀樂高時，他很有可能會拿出一道數學題來砸懵你：

「6塊最普通的2×4樂高積木，總共可以搭配出多少種不同的造型組合？」

這是一道樂高自己都無解的數學題。直到一位閒得蛋疼的丹麥數學家潛心研究才得出了最終結果：915,103,765。

這個數字，差不多是美國人口的3倍。

這一串讓人頭皮發麻的數字，正說明了玩樂高時產生的快感，遠比在二級市場搞投資要複雜有趣得多。

樂高的創始人奧勒·克裡斯第森，最開始只是丹麥的一名普通農村木匠。

某天，四個兒子閒來無事玩起了老爹吃飯的傢伙「刨花機」，一玩不要緊，直接把房子點著了，所有家當統統被付之一炬。

克裡斯第森無比崩潰，更崩潰的還在後頭……災後重建的錢根本就不夠。沒辦法，他只能將木材邊角料做成各種小玩具，賣給周邊鄰居。

沒想到由於用料實在油漆夠厚，再加上價格公道，十裡八鄉的鄉親們都來找他買。重建房子的錢居然就夠了，還小有富餘。

克裡斯第森福至心靈，覺得自己應該乘勝追擊擴大生意。他做的第一步，就是將自己的木頭玩具打上自己的烙印， LEGO之名就此誕生——源自丹麥語Leg-Godt（玩得開心）的縮寫：

好巧不巧的，樂高的丹麥語發音和「拼接」是一樣一樣的。當然那時，樂高和積木沒有一毛錢的關係。這是1930年代樂高最受歡迎的玩具木頭鴨子：

樂高的第二次蛻變，又因為兩場接踵而至的火災。

前一場是在1940年代早期，由於電線短路，被木料堆滿的樂高工廠又被點著了。

克裡斯第森想得挺開，又不是第一次著火了，幾個兒子也長大成人可以獨當一面了。誰知，新工廠造好沒多久被一道閃電擊中，所有資產又雙叒叕一次被大火吃幹抹盡啥也沒剩。

已接手的兄弟們看著廢墟幾近崩潰，一邊想著當年親爹不容易居然沒把他們活活揍死，一邊開始第三次災後重建。某天，困頓潦倒的他們發現隔壁腐國有一個叫佩奇的玩具商，發明了一種名叫Kiddicraft的多彩塑料積木顆粒。

新世界的大門就此敞開。克裡斯第森兄弟如獲至寶，他們一邊重建工廠，一邊跑到腐國買回大量的Kiddicraft塑料拼插積木做研究，尤其是2×4的基礎顆粒，玩起來根本停不下來！

沒多久，他們就決定徹底放棄木質玩具，將全部重心投入到塑料積木中去。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佩奇百密一疏，申請的塑料拼插積木專利居然只覆蓋腐國境內。這讓克裡斯第森家狠狠鬆了一大口氣。樂高的第一個塑料積木玩具誕生了。

1947年，樂高購入第一臺塑料玩具製造注塑機，開始大批量生產無限接近Kiddicraft的樂高積木：

經歷三次大火還能再站起來，克裡斯第森家不成功簡直沒天理啊！

不過，樂高知道「一時抄襲一時爽，一輩子抄襲死光光」的真理，所以在進入1950年代後開始不斷改進積木的「配方」。

最開始的樂高積木是沒有任何說明書的零件包，大多數以拼房子為主（以下是1954-1958年之間發售的）：

基礎的磚、板、門窗和帶斜面的拼房頂零件：

當時很多顆粒已經被設計得非常完整。近70年過去了，雖然不少細節有這樣或那樣的修改，但尺寸規格一直沒改過，不少樂高中古顆粒，十有八九可以和今天的新顆粒完美地拼在一起：

直到1958年，樂高才徹底擺脫「抄襲狗」的陰影，提交了專利申請「TOY BUILDING BRICK」——包羅萬象的樂高「大宇宙概念」，也是從那時開始慢慢出現的。

比如對樂高而言有劃時代意義的「警察系列」。

最早的雛形是1955年的Town Plan零件包裡，推出的第一個警察玩具。看得出和如今的樂高人仔截然不同，更像一個不可動的兵人：

1972年推出了第一套警察積木套裝Police Heliport：

兩年後，第一個樂高人仔真正誕生——就是一個警察：

目前為止，樂高推出了不下150套「警察系列」，但這並不算是樂高宇宙中最出名最受歡迎的。類似的還有誕生於1975年的樂高醫院系列：

城堡系列：

就是用基本黃磚拼出來的，看起來似乎平平無奇……但這套完整版的，你肯定買不到。

同樣難買的還有1990年的第一款加高底座城堡系列。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城堡裡自帶了第一款樂高鬼魂人仔：

既然反覆提到了人仔，咱們就岔開來聊聊樂高這門賺錢從來不眨眼的超級大生意。

第一個真正的擁有可動胳臂、腿、手腕和腦袋這些重要設計點的樂高人仔，是在1978年，依舊是一枚警察人仔。

然後，樂高發現原來人仔是如此的受！歡！迎！

於是，他們開始瘋狂打造各種人仔，一路狂奔再也回不了頭——不僅僅是常用套裝自帶的，還有單獨銷售的，搞抽抽樂的，尤其是這兩年和各種大IP搞合作的，迪士尼、星球大戰、哈利·波特、DC和漫威、我的世界……

據說，目前在brickset.com上能搜到的樂高迷你人仔起碼有11,000種，光蝙蝠俠就有90種左右：

還有一些無比稀有的中古款。例如早些年專為學齡前神獸打造的德寶中古人仔，不是「畫風清奇」這四個字就能簡單概括的：

還必須介紹一下特別受玩家追捧的航天系列，尤其是1970-1980年代的那一批。例如1978年的第一款全白/全紅樂高太空人，和1984年的黃色太空人：

據說最稀有的太空人人仔是黑色和綠色的：

還有這兩年才出現的，戴著裂開舊頭盔的太空人Benny。

他最早是在《樂高大電影》裡出現的。原型是出自設計人員擁有的一個中古樂高人仔，因為它被玩到頭盔裂開，反而讓設計師福至心靈，復刻進了電影裡：

除了人仔，同樣值得一提的還有1962年4月正式出現的樂高輪胎：

誰能想到，58年後的樂高，已經是一年能生產7億多個輪胎，共有300多種款式的「宇宙第一輪胎公司」。

不過，人家的輪胎再重也就是170g：

再大，直徑也沒超過21cm：

更重要的是——在樂高大宇宙裡，汽車根本就不是什麼最受歡迎的載具。明明第一名是直升飛機，其次是摩託車、船和水上飛機，之後才輪到汽車……

而且對於樂高來說，還有比汽車更重要的載具，就是火車系列。1964年，樂高正式推出了第一代附有說明書的套裝，其中就有第一套火車：

兩年後出現了軌道和電機+電池系統——可以算是樂高早期對於Technic系列的摸索：

當然，這些電器零件一般用不了幾年就爛了，好氣哦。

是的，國外不少樂高收藏大神，都是七八十歲的老人家，家裡動輒上千套中古樂高。

更難怪2019年之前的樂高套裝，不少都曾經有一個「4-99」的年齡標識，來表明他們的積木，能讓你玩上一輩子。

幾十年來，將簡單的塑料拼插積木作為核心產品，將14歲以下兒童作為主要受眾的樂高，一直都過得肥腸滋潤。

直到21世紀初，越來越多的電子產品和二次元作品開始大舉和傳統玩具爭寵。樂高突然發現，原本屬於自己的地盤不僅日益縮水，更欠下8億美元（約合人民幣55億元）的巨債。

當時，甚至有媒體對傳統玩具提出質疑：

「孩子們真的還喜歡樂高嗎？」

讓被火燒過三回的克裡斯第森家族徹底慌了，對自己發出了靈魂拷問：

「樂高是否需要通過改變，來爭取更大的市場？」

直到同樣有四個娃的前麥肯錫職業經理人克努德斯託普出現，徹底拯救了在破產邊緣反覆試探了好幾年的樂高。

他大刀闊斧地賣掉了諸如主題公園和電子遊戲開發部等一系列燒錢又不賺錢的多餘部門，還將目光徹底投向了不需要做選擇的成年人，推出了一個集合可編程主機、電動馬達、傳感器和Technic部分的全新系列Mindstorms：

又貴又難又好玩，簡直是為了全世界不差錢不差時間的理工科直男而生的：

一些懂編程的老玩家甚至能輕鬆黑入樂高編好的晶片，徹底改造原本是統一編制的機器人：

還有街景系列的高階版——搭起來無比繁複、搭完成就感爆棚的Architecture高級建築系列：

更重要的是，樂高開始全世界找IP，不僅僅是和諸如迪士尼、任天堂、星球大戰、哈利·波特等超級IP合作（賺IP粉絲們的錢），一會兒設計產品一會兒拍電影；還「善加利用」資深玩家們的大腦和雙手，打造出了如今最受歡迎的Idea系列。

諸如前幾年大火的黃色潛水艇、2017年推出的NASA女科學家，還有今年一上市就被搶購一空的鋼琴：

中選的MOC大師們，還可以從產品的淨銷售額裡分到1%。

越來越多的樂高玩家意識到，樂高其實可以陪他們過一輩子：

年少時，它能讓整個世界和社會看起來簡單明了；成年後，它能讓閒暇時間和無法在工作上發揮的無窮想像力得以施展，讓人暫時忘卻這個操蛋的真實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