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社會市井之間有一句老話,形容專門撈陰門錢的職業:劊子手的刀,扎紙人的手藝,二皮匠的針線,仵作的眼睛。這頭一句,說的就是劊子手砍頭用的鬼頭刀。
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莫言,曾寫過一本書叫《 檀香刑)》,其中的一個主角叫趙甲,是晚清最著名的劊子手「狀元」。慈禧太后賞賜他一串檀香佛珠,光緒皇帝賞賜他一把龍椅,袁世凱專門把他請到天津行刑。趙甲把劊子手這個職業做到了極致,他曾經說:殺豬下三濫,殺人上九流。
趙甲是莫言筆下人物,真假無從考證。而1925年,上海《大公報》卻真實地報導了中國的最後一個劊子手。他就是,當時已經60歲,砍下過300顆人頭的鄧海山。
劊子手這種職業殘忍肢體,害人性命,太過損陰喪德,不招人待見,沒人願意吃砍頭這碗飯。所以,最早的劊子都是官府點名,讓你幹,你就得幹,不幹就得死。
後來,窮苦人家吃不上飯了,為了生計,才主動地幹起了這個行當。鄧海山就是因為食不果腹,為了有一個安身立命的本事,自小就跟著一個師傅學習如何成為劊子手。
劊子手也是一個等級森嚴,注重師承的職業。清朝的時候,京城的劊子手歸刑部獄押司管理,登記在冊也就是吃公家飯的屈指可數。年紀最大、資歷最長、手藝最好的就是姥姥,其餘的依照資歷和手藝,分別稱為大姨、二姨……。活多的時候忙不過來,可請臨時幫工,幫工都統稱為外甥。
師父非常嚴格,讓鄧海山白天砍冬瓜,先在冬瓜上劃條橫線,隨手一砍、下刀處要與劃線處不差分毫才算練到家;晚上砍香頭,看準香的發光處,隨手一刀,要不偏不倚剛好把火炭頭子砍下來。經過苦練,鄧海山逐漸由地位低下的外甥,成長為一名刀法精湛凌厲的劊子手。
劊子手非常迷信,為了躲避人死後的鬼魂找自己索命,一般行刑前要自己在屋裡搞個儀式。取出檀香三支,插在祖師爺皋陶神像的香爐裡,咚咚九個響頭。選白毛黑冠子的公雞,這種公雞血脈最旺,將血獻在供桌上,再磕頭三個。
有的劊子手還伸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蘸了雞血,一道道地,戲子化妝一樣往臉上抹。這是為了跟祖師爺保持一致,也是讓冤魂厲鬼們知道,他們是皋陶爺爺的徒子徒孫,根本就不是人,是神,是國家的法。
鄧海山刀法是很高的,他砍頭從不讓血濺到身上,以免招來晦氣。有時他會反手握刀,在犯人不經意間刀已從犯人頸間划過,人頭落地雙目未瞑,嘴巴還不停地咬土……
在古代,有這麼一種說法,說刀殺過百,便是大兇。鄧海山出師時,他師傅特地交代,砍頭人數到了99個就要收手,一定不能到100,否則會遭報應。
然而,晚清時期的劊子手是個高收入職業,鄧海山每斬一名犯人,衙門賞洋四元,這是當時一個長工半年的工錢。除了「砍頭賞」之外,鄧海山還能撈「外塊」,死者家屬如果不想讓死者身首異處,讓他在脖子上斷筋留皮,就得先給他好處。所以,一心掙錢的鄧海山把師傅的話拋在了腦後,他一生斬了近300人。
1914年,北京政府頒布《懲治盜匪法》,規定「死刑需用槍斃」。從此,斬首死刑退出歷史舞臺,專門以砍頭為生的劊子手宣布失業。
失業後的鄧海山沒有了收入,昔日的酒肉朋友也個個離他遠去,一般人更是認為他殺人太多、十分晦氣,唯恐避之不及。無路可走的他想要加入民國慈善機構——善堂來混口飯吃,但被斷然拒絕,理由是手上有太多太多條人命。就這樣,沒有一兒半女的鄧海山,孤獨地走完了悽涼的晚年。
有人說鄧海山殺人如麻,罪孽深重,得到了應得的報應。更有人從鄧海山的經歷推算,可能他在1898年參與了「戊戌六君子」的行刑。而且,當時譚嗣同是被鈍刀折磨而死,這更增加了人們對鄧海山的仇恨和憎惡。
其實,細細想來,他何嘗不是封建制度的受害者,但凡有個活法,誰又願意去幹砍人家頭的行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