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立志做最優質的朗誦學習基地
著名配音演員劉廣寧離開了我們。她的同事、摯友童自榮手寫短文回憶劉廣寧。她是可敬的人民藝術家,是永遠的小劉。
童自榮:我是從配音網上獲知小劉的消息的。劉廣寧,我們心目中永遠的小劉,竟離世了!我久久回不過神。疫情中有一段時間大家隔離著未曾互通問候,還以為她在醫院養病正逐步康復著,誰知道,竟然這麼突然!
一整天我心亂如麻,悲從中來,往昔幕幕在眼前,仍然那麼鮮活:我們一起配《天鵝湖》,一起配《絕唱》,一起配《大海的女兒》……我這個觀眾眼裡的配音「王子」一直是陪伴這位配音「公主」而存在著的,如今「公主」卻先走一步了,怎麼叫人不難過呢?
但儘管亂,若要我大體說一下小劉的為人,我還是可以迅即總結兩條,相信小劉的在天之靈,一定會含笑認可。
劉廣寧經典配音選段
首先我認為小劉是一個清清白白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她是一個忠誠的好妻子,她是一個慈愛的好母親。她的人生中,是靠誠實的勞動在社會立足。她從不遲到,從不犯規,尤其是從不為一己私利而傷害別人。作為朋友,她是絕對可以信賴的,絕對可靠的。那些爭角色、找後臺、尋靠山、背後做小動作、取不義之財的醜行,她是絲毫不沾邊的。這點是特別值得我們大家看齊、學習的。如果人人都能有這樣的品行,那世界會變得多麼美好!
還有就是她的工作態度。我熟悉的小劉基本是在工作狀態中的。那個年代大家都兢兢業業幹事業,這位「公主」更是個「拼命三娘」。對角色不挑剔,拿到手就認真琢磨,有時甚至忘卻了回家燒飯。從來都是一心一意,只想把工作做好。她這個人似乎特別大義凜然,對待名利看得特別淡,而恰恰是這份淡然成就了一位人們萬分喜愛的配音藝術家。我本人也特別欣賞天資聰穎、淡泊名利的人,故此早年間就和她成為了工作上的好搭檔。
手寫稿(本文又作口頭修改)
記得兩年前,我策劃組織一臺慶祝上譯廠60周年生日的配音晚會,第一時間邀請了她作為演出的主要嘉賓。我帶著女兒與另一位老搭檔程曉樺趕赴她在龍柏的家,為的是把我們記憶中精彩的電影配音片段整理出來再加以潤色修改,把臺詞過了一遍又一遍。她還讓她的大公子潘爭前後出力,為我們出謀劃策。這次晚會多虧了我這幾個配音搭檔。由於資金緊張,大家老朋友都沒有提什麼勞務費,情誼可見一斑!不承想,在上海文化廣場的這臺《願有歲月可回首》,卻成為了我們最後一次在大型舞臺上的合作。
這些年她一直住在上海,電話來往較多。她比我能說,一聊能聊個把鐘頭,通常都是關心我的身體,嘮叨些養生之類的,使我感覺到這位「公主」終於也接地氣了。我們常常在各種演出中繼續搭檔,最經常為大家演繹的是經典片段《絕唱》,如今真的成為了絕唱,令我唏噓不已!
斯人已逝,留下的是無盡的思念。小劉,我們永遠的小劉,願你在天上輕鬆無病痛,自由地朗誦,歌唱!我們定會更加珍惜當前的生活,再為配音藝術做一點事情,再為可愛的人民做一點事情,至死無憾!
摯友,上譯廠一員 童自榮 上
2020年6月25日匆匆落筆、改定
1983年春節上
海、北京、天津聯辦的春晚上
劉廣寧、喬榛、童自榮現場聯合表演的
巴基斯坦電影《人世間》配音片斷
蘇秀追憶劉廣寧:這輩子,她是幸福的!
「1960年劉廣寧來考試的時候,我不在現場,後來他們給我聽考試的錄音磁帶,我聽到她的聲音,我說這個女孩的聲音真好聽,把她叫來試試吧。」
上海電影譯製廠配音演員、導演蘇秀今年94歲了,她還清楚地記得,自己怎麼從一摞錄音帶裡發掘了劉廣寧清甜圓潤的聲音,「我還記得是一個越南電影,叫《同一條江》。然後她就來了,沒什麼經驗,但現場配音的效果挺好,也聽得進導演的意見。」
上譯廠的老夥伴們感情一直十分要好
後排左起:孫渝烽、趙慎之、戴學廬、狄菲菲、童自榮
中排左起:蘇秀、劉廣寧
前排左起:程曉樺、曹雷
後來,蘇秀和劉廣寧做了同事,做了朋友。60年過去,已經是親人。
「很久了,她一直在醫院,我在養老院。因為疫情,也不方便探望,我們就通通電話。前段時間,她兒子跟我說,媽媽恐怕這輩子是出不了醫院了。但她自己完全沒有這樣的想法,她不敢頻繁吸氧,怕養成習慣,就戒不掉了,她不想用手扶的拐棍,怕用久了,自己就不會走路了……她還想著,病好了,還要上舞臺,還要表演節目。」
(左起)劉廣寧、程曉樺、趙慎之、曹雷、蘇秀、童自榮
蘇秀說,劉廣寧就是這樣一個人,一輩子對藝術熱愛、敬畏,「無論是電視臺的事情找她,還是裡弄裡的朗誦找她,她都會認真對待。因為她就愛藝術。」
蘇秀說,她和她的老同事們,這輩子能幹一件自己喜歡的事情,並且還幹了一輩子,是幸福的。
劉廣寧老師在領聲門前
最後那天
狄菲菲
22號,童歆來電話說聽說廣寧老師最近不太好,進了徐匯中心醫院重症監護室,我心一下子揪了起來,立馬給潘爭打電話,無人接聽,微信也沒回。晚上很晚電話終於來了,說他人在美國,昨晚忙到美國東部時間凌晨五點才睡覺沒聽到我電話。他說媽媽8天裡被搶救了2次,時而清醒時而無意識,身體非常虛弱。我說我要去看她,他說今天剛去了一波人他不好意思再去跟主任打招呼,讓我隔天中午去,並囑咐我疫情期間徐匯中心醫院需要帶社保卡或身份證才能進去。
24號中午12點,我到了住院部12樓重症監護室。工作人員讓我在外面等候,她要給我準備需換上的衣服。坐在門外的椅子上,不由想起20年前跟著趙慎之老師去瑞金醫院探視畢克老師的畫面,那時候我沒怎麼經歷過這種事,見畢克老師之前我還多少有點緊張,始終拉著趙老師的手躲在她後面。這麼多年過去了,沒了畢克老師,沒了趙慎之老師……經歷得多了,此刻倒不怎麼緊張,但心揪得更緊了。
監護室裡病人不少,但十分安靜,醫生帶我來到廣寧老師床邊。她醒著,臉色雪白,直直地躺在那兒,上了呼吸機,嘴裡插著管子……
醫生給我介紹廣寧老師的病情,他講得很仔細,我嘴裡雖應和著,但因為腦子亂感覺自己智商跟不上沒怎麼太聽明白。正說著,廣寧老師突然開始抽搐,抽搐的幅度很大。我注意到,開始抽搐的一剎那,她突然睜大眼睛扭頭盯著左邊的那些儀器,醫生護士一通忙乎,在那些儀器上不停調整著。我嚇壞了,傻在一邊不知所措,持續了一會兒終於恢復平靜。醫生說昨天晚上又一次搶救後她就時不時會出現這樣的抽搐。我問醫生接下來該怎麼辦,他明確告訴我,不可能好轉,只能是維持,而且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啊?我來之前並沒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太突然了,腦子一片空白……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躺在身後的廣寧老師,她望著天花板,面無表情。我問醫生:「她能聽到麼?」「聽不到,昨天晚上搶救過來之後到現在一直無意識。」說完醫生去忙別的病人,留我一個人在她床前。
看著她我不敢相信,難道過不了多久這個生命就要永遠地離開我們?這怎麼可能?我俯下身子,輕輕撫摸她的胳膊和肩膀,本就瘦弱的她更加單薄了。她的兩隻手青得發紫,醫生剛才說這是由於她身體的鹼值太低導致的(大概是這樣吧)。「廣寧老師,我是菲菲。廣寧老師,我是菲菲。「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一直機械地重複著這句話。她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天花板,眼神略顯迷離,睫毛微微抖動。我忽然想起昨晚潘爭交代我的事:「如果我媽醒著,你在她耳邊幫我轉告一句話,就說斯琴高娃老師問候她,祝她早日康復。」我照著潘爭的要求做了,說完之後,突然開始難受起來,難受極了。
監護室裡的氣氛太壓抑了,我起身來到窗前。窗外,淮海路車水馬龍,IAPM霓虹閃爍,一座喧囂且有活力的城市;身後,冰冷、難聽的從儀器裡發出的滴滴答答的聲音冷酷地伴隨著一個奄奄一息的生命……我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穿過口罩,淌到脖子上。
那麼美的一個聲音真的就這麼走了。
廣寧老師,永遠記得《片山刑警在海島》您陪著我排戲的場景,手把手一遍遍地教,那年,我23歲。
廣寧老師,不會忘記,您為了支持我的演出,在舞臺上朗讀《宋慶齡給魯迅的一封信》,去年,您80歲。
廣寧老師,您的「瑪拉」、「夏子」、「苔絲」、「傑基」影響了中國幾代人,您是中國譯製片歷史上最嬌豔的那朵玫瑰,永不凋落。
歲月無情,經典永生!
老師,安息吧!
狄菲菲
2020年6月25日晚
慄原小卷女士發來唁電
沉痛悼念劉廣寧女士
想當年,劉廣寧老師在日本影片《生死戀》中為慄原小卷的配音曾經俘虜了多少少男少女的心。慄原小卷和劉老師的友誼從1980年代初一直延續到2010年代。
劉廣寧(右二)在對外活動中和慄原小卷(中)
吉永小百合(右一)等人合影
2016.5.16
劉廣寧與慄原小卷在錦江北樓合影
得知劉廣寧老師逝世的消息,慄原小捲髮來唁電,表示深切的哀悼。電文說:
驚悉配音表演藝術家劉廣寧女士不幸逝世,深感悲痛。
對於劉廣寧女士充滿真心真情的表演藝術,我由衷表示敬意。
感謝劉廣寧女士多年來給予我的誠摯友誼和關心。
我們一起,以出色的工作奉獻了精彩的作品。
慄原小卷
這充滿深情的弔唁不由得讓人聯想起2001年,畢克老師逝世時的一段佳話。當時,高倉健得知畢克老師逝世的消息,非常難過,他先是親自發了唁電,隨後又託人從日本帶來一盒冥香以示悼念。唁電說:「突聞噩耗,一時,竟無言以對。未能再度相見,不勝遺憾。衷心祈禱冥福。」
綜合自中國配音網、領聲、夜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