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沒你這麼欺負人的，我今天就不幹了，你把剩下的工資給我結清！」小楊拽下護士帽說道。
胡春才坐在老闆椅上，微微一笑說：「小楊，你別那麼激動，你不幹了可以，但剩下的工資我一分也不能給你」
「憑什麼啊？！」小李吼道。
胡春才從右手抽屜裡慢慢拿出一份入職協議，翻開遞給小楊「你入職的時候咱們籤的協議，如果你主動離職，剩餘工資全部扣除。」
「……」小楊接過協議仔細看了幾眼，渾身氣得直哆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半天她才冒出一句「胡老二！就你這麼缺德，鬼才來給你幹活！」，說完狠狠摔門而去。
門外診桌後的李大夫看著小楊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
胡春才自言自語道：「這孩子真是，你不幹還有別人願意幹嘛，我這麼大的診所還能缺護士？真是的」說完他走出「院長室」，對著李大夫交代道：「老伴，小楊辭職了，我今天再去招護士，這兩天你就辛苦些，一個人多盯著點吧，我出去一趟」
「老胡，這段時間護士換的太勤了，你看給護士的待遇能不能……」
「你看你的病，管理是我的事」話音未落，胡春才已走出大門，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喂，寶貝兒，在哪呢？我來找你啊？」
看著老伴兒的寶馬車開走，李大夫嘆了口氣，接著問面前的老患者病情。
一周後的晚上，李大夫送走了最後一個靜脈注射患者，抬頭看了下牆上的掛鍾已經指向9點半，一邊捶著腰一邊回頭問胡春才「招護士的事還沒信嗎？」
胡春才此時正在低頭看微信，裡面剛收到一張胸部的裸照，下面附上一行字「死鬼，今晚不過來啊？」，他的眼睛一亮，一邊回著「小妖精，今晚不去了，再去就要我老命了」一邊說：「沒信，不知道為什麼，最近護士越來越難找了」
李大夫沒說話，她其實心裡很明白，她家的診所其實在市內都出名了，只要在醫療行業工作的人都知道，「胡春才診所」的老闆又小氣又無賴，明明是個診所卻自封「胡院長」，僱傭大夫一個月2000元底薪，護士一個月就給500元底薪，雖說有提成卻總被老闆想盡各種辦法扣掉，每天從早6點幹到晚9點還沒休息日，是個正常人都不會來應聘。這幾年如果不是靠著她醫術高明有一批老患者捧場，這個診所早就黃了，但這些她都沒跟老伴說。
正在她回身準備關門的時候，突然發現門口不知何時站著一個女人，她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然後說道：「姑娘，今天太晚了，我們要關門了，你看病可以明天再來」
只見那女人幽幽地說道「咱們這還招護士嗎？我想應聘」
頭腦中還在回味酥胸圖片的胡春才聽到這話，馬上抬頭看了看那女人答道：「還在招，我是這的院長，你跟我過來吧」說著便帶那女人進了「院長室」。
「你帶證件和簡歷了嗎？」胡春才問道。
「我，我不瞞您說，我沒有護士證，但護士的活我都會幹，我家是外省的，我在家的時候在診所作了八年護士，最近才來這打工，您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女人怯生生地回答。
「哦，是這樣」胡春才這時才仔細打量一下這個女人，發現她大概30歲上下，長得倒是眉清目秀，就是臉上白得一絲血色都沒有。「我看你也挺老實的，這樣吧，你確實會幹護士的活是吧，我這呢試用期半年，護士底薪是500一個月，你沒有證就只能給你300一個月，管吃住，轉正後有提成獎金，你看看行不行？」
女人沒有一絲猶豫就點頭答應道：「行」
對方這麼爽快就答應了，倒讓胡春才有些意外，他隨即拿出入職協議給她籤字，女人幾乎沒看協議就在底下簽了名字，胡春才暗自竊喜，接過協議在落款掃了一眼，只見消瘦的兩個字「靈靈」。
胡春才很快就發現，他的決定是正確的，這個靈靈不僅手腳勤快，對於護士工作也非常熟練，最重要的是從來不抱怨，要知道這是非常難得的。他雖然承諾每天管飯，這「飯」都是他親自下廚做的，用白菜葉子和花椒粒，不放油下鍋炒，再加點鹽就算是菜了。讓任何正常人吃這個肯定都會有意見，但靈靈從來沒挑過，而且每頓都吃得很少，這可讓老胡暗自樂開了花，因為他炒一次就夠靈靈吃三五天的。還有雖說管住，但那只是診所後面庫房中的一個二手鐵架床，連個衣櫃都沒有，這些靈靈也從沒計較過。
說來也怪，自從靈靈來了之後，身體一向硬朗的李大夫開始生病，一開始是經常感冒發燒，後來整天頭疼乏力，去醫院檢查大夫也搖頭，一切身體機能都正常，只能歸咎於免疫力下降，讓她多注意休息不能勞累。李大夫這休息，老胡坐不住了，所有患者都是衝著李大夫來的，他趕忙去招大夫，可一來他這診所名聲太臭，二來他給的工資也太低，有那麼幾個不熟悉情況的大夫來了，一聽這待遇轉身就走，這可愁壞了老胡。
這天，老胡看著空空蕩蕩的診所，在「院長室」正皺眉抽著煙，靈靈悄無聲息的來到辦公桌前，「院長，我想跟您談個事」
「談什麼？這個月工資晚兩天發」
「不是工資的事，我想談談我的工作」
「怎麼？不想幹啦？不想幹就走，剩下的工資全部扣除」
「不是，我想說，我在家那邊診所的時候，跟大夫也學了不少看病的知識，要不您讓我試試？」
「什麼？你會看病？靈靈，這可不是小事，你也沒行醫執照，萬一給人看出問題，讓人查出來，我這診所就等著關門吧」
「您要是信不著的話，我可以介紹些我老家的患者，都是我的老患者，而且出手很大方……」
「等等」聽到出手很大方，胡春才眼睛一亮，「你說什麼？你在這還有熟悉的老患者嗎？」
「嗯，是的，還有一些，而且他們也會介紹一些本地的親戚來吧，我想」
「哎呀，靈靈，看來當初我真沒看錯你，好好好，從現在起你就是大夫了」老胡的臉笑得很燦爛，「靈靈啊，你看看什麼時候能聯繫一下那些老患者呀？」
「哦，他們白天都有自己的事業忙，可能要晚上才能來」
「好的，好的，沒關係，能來就好，哎呀，晚上工作很辛苦，這樣吧，我這個院長就在這陪陪你，也當給你搭個下手了」
「院長，您太客氣了，不用的」
「沒關係，應該的」老胡笑著答道。
當晚。老胡連打了兩個哈欠，抬頭看了看掛鍾，已經十點半了，不禁沉聲問道：「靈靈，這都幾點了，你的那些老患者這麼還沒來啊？」
靈靈的臉顯得更加蒼白了「院長，您別急，馬上就來了」
「哪有患者這麼晚來看病……」老胡話音未落，只聽大門「吱呀」一聲，一個中年婦女摻著一個老太太推開門走了進來。
這老太太滿頭白髮，走起路來顫顫巍巍的，她進門先看了看老胡，又抬眼四處張望，隨即看見了靈靈，滿是皺紋的臉上立即笑容滿面，「靈靈呀，你真來這邊啦，想死奶奶啦」
靈靈立即起身迎了上來，一把攙住老人「田奶奶，好久不見啦，您還好嗎？」
「哎，老毛病又犯啦，正愁沒地方給看呢，老天保佑你來啦」
幾個人邊說邊向裡屋走，這時靈靈回頭對老胡說「院長，這是我的老患者，給她看病要到我屋裡，您得迴避一下」
「哦，好好，我在外邊等著，你有事叫我」老胡答道，坐在門口的沙發上。
大約十多分鐘後，靈靈攙著田奶奶走了出來，老太太身邊的中年女人這時來到老胡面前，遞給他一疊百元大鈔，說道：「老闆，這是我媽給您的報酬，一點小小心意，您別嫌少，您能請到靈靈真是好福氣啊」
老胡沒細數也知道，摺疊鈔票少說幾千塊，臉上樂開了花「是是，靈靈不僅心善，醫術也高明，老人家以後有什麼需求，儘管給我打電話，如果不方便我讓靈靈出診」
送走母女二人後，老胡趕緊偷著點了一下錢，足有五千塊，這回老胡可真是從裡樂到外，連連誇靈靈是自己的大福星，靈靈只是淺淺一笑回道「這沒什麼，只要院長您不介意就行」
「介意？這有什麼好介意的，靈靈，以後你要多多介紹患者來呀，你放心，你的提成也少不了的」
在這之後，每天晚上靈靈的患者都絡繹不絕，只是這些患者都是很晚才來，而且付款的時候都是現金。現在診所的收入可以用日進鬥金來形容，老胡也有的忙了，每天的收入都要點十幾遍。他害怕有人搶，天天拎著個小保險箱子，回家也抱著保險箱睡覺。
時間過去了一個月，他眼見現金越來越多，心想這麼多現金放在家裡，可能會招賊。於是買了一個大登山包，把錢都裝在包裡，背著登山包到工行VIP窗口存錢。
窗口工作人員看見老胡這樣一個年過半百的人，背著偌大的一個登山包來存錢，也是十分驚詫。門口保安幫老胡把登山包卸下來，老胡坐在椅子上先喘了口氣，隨後從包裡掏出一捆捆萬元現金遞給工作人員。等工作人員接過錢來一看，臉上的微笑頓時沒了，抬頭問老胡：「老先生，您不是在開玩笑吧？您拿這麼多冥幣來幹什麼？」
「啊？！」老胡一聽就愣了，「冥幣？什麼冥幣？」
「您自己看看」說著，工作人員就把這幾捆現金遞迴來。
老胡接過來仔細一看，可不嘛，一捆一百張，每張上面都印著「中國冥幣銀行」，他揉了揉眼睛，又拿過一捆看數額部分，「一億元」。
這下胡春才傻了眼，難道自己大白天撞鬼了？好好的現金怎麼變成冥幣了。他在竊竊私語和嘲笑聲中快步走出銀行，低頭驅車回到家。一進門就馬上仔細檢查登山包，又檢查了保險箱，都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到底是怎麼回事，老胡的腦子真成了一團漿糊。
「老胡，怎麼了？」這時李大夫從臥室走出來，她的身體經過這段時間的調理，精神了很多。聽完老伴的敘述後，李大夫皺了皺眉，小心翼翼地說：「老伴，既然錢沒有可能掉包，你說問題能不能出在靈靈身上？」
「她？你的意思是？」
「你回想一下，她介紹的患者只在晚上來，看病的時候又不讓你在場，出手卻非常闊綽，而她自己卻從沒提過獎金，你仔細想想，這合理嗎？」
「……」胡春才半天沒說話，「你是說，靈靈和這些患者有問題？」
「不好說，但我總覺得事情不對勁」
「這樣，今晚我去問問靈靈，要是她在搗鬼，我立刻炒了她」
入夜後，老胡拿了幾捆冥幣放在包裡，來到「胡春才診所」門前。此刻四處漆黑一片，僅有遠處的一家飯店還在營業，街上已經沒有行人了，診所的招牌發出慘白的光線。他看了看屋內，朦朦朧朧的已經來了不少患者，只是一個個全都低頭不語地坐著。
他剛踏進屋門，突然一隻乾枯的手拍在他肩膀上，嚇得他一哆嗦，回頭一看，原來是鄰居老劉，「老劉，大半夜的你不在家睡覺，跑出來嚇我幹嘛」
「誰嚇你啊，這不，我小孫女感冒了，上你這開點藥」說罷老劉往屋裡一看，「嗯？李大夫不在啊？」
「她最近身體不大好，在家歇著呢，今晚我有事，你去別家藥店看看吧」
「哦，那行，那我走啦，就你一個人，也早點關門回家吧」
「我一個人？這不一屋子人嘛」還沒等他說完，老劉已經走了。胡春才回身進了屋裡，向坐著的患者掃了一圈，「看見靈靈了嗎？」
沒人搭話，這些人依舊低著頭，都抬手指向裡屋。
「怪裡怪氣的」老胡嘀咕了一句，向裡屋走去，順手把冥幣放在門口的診桌上。他來到裡屋門前，隱約聽見屋裡，靈靈在和一個老太太說話，「田奶奶，最近肺又不舒服了？」
「是呀，哎，得了肺癌真是難受啊，一犯病就咳得喘不上氣，又要麻煩你了」
老胡也沒多想，推門就進屋，「靈靈，你讓患者先等一等，我跟你說個事，我……」他還想繼續說，卻被眼前一幕驚呆了，只見靈靈對面坐著的是第一次來的那個老太太，她的胸腔已經被完全打開，此刻靈靈的一隻手已經伸進田奶奶的胸腔，另一隻手正從肺部向外掏一些黑色粘液，而田奶奶的臉上嘴裡爬滿蛆蟲，雙眼只剩兩個黑洞，此刻正向他望來……
「啊……」老胡嚇得倒退了幾步，一個趔趄坐在地上，緊接著又馬上爬起來就想門口跑去，這時他才發現大廳中的患者都朝他緩緩抬起了頭，居然全跟田奶奶一樣，一張張滿是蛆蟲的臉。
老胡鼓足所有勇氣跑出診所，鑽進車裡，就在他發動車子的一瞬間，靈靈出現在車前，她的臉也一樣爬滿驅蟲，緊接著她那空洞的嘴張開了：「院長，你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老胡狠狠踩住油門，閉眼向前撞去，卻發現什麼都沒撞到，緊接著他的車就衝到前街上，「匡……」一輛從左側疾馳而來的渣土車撞飛了他的車，胡春才如同炸彈一樣從駕駛座上飛了出來，隨著他一起飛出的還有漫天的冥幣。
倒在血泊中的老胡，用盡生命最後一絲力氣，抓起了幾張散落在手邊的冥幣，哼哼道「這錢……到那邊……也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