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許靈溪
一、金玉初會
開闢鴻蒙,誰為情種?《紅樓夢》上演的是一出悲金悼玉,兒女情長的言情故事。男主角賈寶玉與姨姐薛寶釵發生了一段婚姻愛情戲碼。
愛情最大的玄乎在於所謂的前世有約今生來續,這種前世今生的愛比現如今一見鍾情一見如故的愛還要奇妙神奇三分,如果普通人有這樣的愛情那是積了幾輩子福修行了幾個千年,才能有此機緣啊。
不巧的是,紅樓夢裡的金玉良緣就沒有這些玄乎奇妙,而且還挺庸俗。因為那些外傳野史有關才子佳人的愛情配對,都是在小巧玩物上撮合的,不外乎什麼玉環金珮,手帕絲巾,佳人才子互相贈送留作信物,才能成就一段姻緣佳話。
薛寶釵身上恰恰有一個珠寶晶瑩黃金燦爛的瓔珞金項圈,上面刻了八個字「不離不棄,芳齡永繼」,很神奇就是這八個字是一位神秘的癩頭和尚贈送,並有金玉相配云云,只不過寶姐姐日常低調。身上唯一一個富貴裝飾也是藏在衣服裡,不解開外衣是看不到的,要不然更加坐實了金玉良緣的陰謀詭計。
賈寶玉有幸見了一次,那一次薛寶釵也看到了賈寶玉那神奇的通靈寶玉,那果然是塊寶貝,大如雀卵,燦若明霞,瑩潤如酥,五色花紋纏護,正面刻有「莫失莫忘,仙壽恆昌」。
就是這種老套路的金玉初次相會,無形中把賈寶玉薛寶釵的姻緣聯繫在一起,這到底是福是禍是情緣是孽債,就不得而知了。
這時寶玉還很懵懂,把這些字念了兩遍,因笑道:「姐姐這八個字倒真與我的一對」,寶釵不回答寶兄弟的痴語,只一「嗔」讓多嘴的鶯兒倒茶,這「嗔」用得極妙,含羞帶嗔,情態撩人。寶玉與寶釵近坐,聞到寶釵身上涼森森甜絲絲的幽香,忍不住又發痴說了呆話了,偏這時,林妹妹來了。
二、少女情懷
以薛寶釵的聰明,如何不知道雙玉的感情,不過古代大家族的規矩禮法,男女婚配須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寶釵開始也沒當回事,少年男女,大家一起玩樂嬉鬧,難免小兒女情態嗎?就是端莊守拙,安分隨時的寶姐姐對自己的寶兄弟有時也會不由自主露出少女情懷,可打趣玩笑,亦可羞可怒,也有悲有淚。
賈元春元宵節歸省,讓大家賦五言律,不愛多事的寶釵在看到寶玉一句「綠玉春猶卷」,忍不住提示寶玉元妃不喜「紅香綠玉」,應把「綠玉」改為「綠蠟」,並說出「冷燭無煙綠蠟幹」的典故,喜得寶玉要叫寶釵師父不叫姐姐了,寶釵亦打趣道:「誰是你姐姐,那上頭穿黃袍的才是你姐姐」,此時金玉相處,甚是親熱和諧,由此也得到了賈元春的留心和喜歡,端午節的賜禮,寶玉寶釵竟然是一樣的。
薛寶釵自覺沒什麼趣味,不過出於禮節,戴上紅麝串,當賈寶玉看到寶姐姐那雪白胳膊,肌膚豐澤,再看到寶姐姐的容貌,「面如銀盆,眼如水杏,唇不點含丹,眉不畫橫翠」,比林妹妹另具一種嫵媚風流,賈寶玉竟然想起了「金玉」之說,不覺又呆了,寶姐姐見寶玉又呆呆的,也不好意思起來,羞得丟下紅麝串,回身要走,還好林妹妹又來了。
若金玉能如此發展下去倒也和諧,可恨賈寶玉這個情種和林妹妹就是一對冤家,從來都是糾纏不清,吵鬧之後又和寶姐姐開玩笑,將之比作「體豐怯熱的楊妃」,這讓素來嫻靜溫柔的寶釵大怒,便藉由一個小丫環向寶玉發怒:「你要仔細,你見我和誰頑過,有和你昔日嬉皮笑臉的那些姑娘們,你該問他們去!」這一番怒喝,甚是痛快,姐姐妹妹的可不是隨隨便便可以開玩笑的,要有分寸,可惜還是喝不醒賈寶玉這呆子,多情依舊。
到了寶玉挨打那一段,寶釵對寶玉的關心心疼就不同一般,那些描寫「眼圈微紅,雙腮帶赤,低頭不語」,到了賈寶玉眼裡可就是另外一份「軟怯嬌柔,輕憐痛惜自己」言辭實難形容的光景了,那些身體的疼痛早拋到九霄雲外了。
在誤以為是哥哥讓寶玉挨打,寶釵忍不住與哥哥薛蟠一頓說勸,被冤枉的薛蟠忍不住氣道「你這金鎖要撿玉的才可配,你留了心,見寶玉有那勞什子,你自然如今行動護著他」,哥哥的這一番話,氣得寶釵整哭了一夜。
三、金玉良緣何去何從?
薛寶釵這樣聰慧通透的女孩子何曾有什麼事讓她氣哭一整夜?任何事在寶釵心裡,不論當時怎麼樣,最後不都是一笑了之,然而這一次,寶釵氣哭了一整夜,到底是惱哥哥還是寶玉?還是自己?不得而知。只是多情易被無情惱,多情自古空餘恨,經歷了這一夜的寶姐姐必定有所不一樣了。
金玉的分裂是寶玉的一句夢話,寶釵在繡鴛鴦戲蓮的兜肚,一旁睡覺的寶玉夢中喊罵道:「和尚道士的話如何信得?什麼是金玉良緣,我偏說是木石姻緣!」寶釵聽這話,不覺怔了。
這是「任是無情也動人」薛寶釵最後一次為了賈寶玉出現情感上的異樣,自這一回賈寶玉夢中吐露心聲後,金玉再也沒有情感上的互動了。就算後面大家一起起詩社,吟詩喝酒填詞行令,種種玩樂,大把相聚的時光,只是再無金玉的兒女情長了。
賈寶玉依舊和林妹妹糾纏並開始逐漸融洽,而且寶黛的感情也鬧得闔府盡知,最後就連賈璉身邊的興兒都知道賈寶玉的姻緣準是定了林姑娘了,而開始的金玉之說則隨寶釵搬離大觀園,已經無人再提。
再往後,賈府敗落,日漸式微,而薛家娶了悍婦夏金桂,也是亂成一團。賈寶玉薛寶釵的金玉姻緣又從何而起,何去何從呢?
寶姐姐冷靜自律,活在當下,賈寶玉卻是個多情痴人,想著世俗之外。如果他們真的為形勢所迫,結為夫妻,但日常相處卻如歌詞所唱「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這樣的意難平的姻緣又怎麼是「良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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