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標題:店都快沒了,日本吃貨照樣愛慘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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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疫情時代,不知道你樓下的沙縣小吃上海雲吞柳州螺螄粉是否還屹立不倒。但日本的拉麵店,卻是有些頂不住了。
根據日本帝國數據銀行的調查,截止今年9月底,日本已經有34家拉麵店倒閉,其中包括手握「長濱將軍」品牌的蒙基食品、「六角家」等老字號。
這是千禧年以來,首次在一年中有超過30家拉麵店「洗手不作羹湯」。儘管拿著的是國民美食的免死金牌,但在疫情的陰霾之下,總有一些躲不過的無奈退場。
有的拉麵店沒能撐到2021,但總有熱乎乎的拉麵陪著我們前往新的一年。
日本拉麵 vs 蘭州拉麵,孰勝?
明眼人一看這個問題,就知道不對勁。天朝麵食眾多,獨挑(青海人開的)蘭州拉麵一家,對決所有來自日本的拉麵,豈不是有點看不起人?
有一說一,這兩者常年被對標battle,與誰能「一個打十個」真的沒什麼關係。
畢竟,k記和m記在中國人心中統稱洋快餐,哪還有北k南m之分?同理,鹿兒島風味、東京風味、札幌風味……到了我們胃裡,統稱東洋之味。
△空無一人的日本拉麵館/unsplash
更何況,蘭州根本就沒有所謂「蘭州拉麵」,只有「蘭州牛肉麵」。這個題目,本就是個偽命題。
不過,既然多年來一直被cue成對家,日式拉麵和蘭州牛肉麵之間還是有些可比性的:湯汁浸面,配菜相對固定,出餐時間極短,一騎絕塵的國民度和輻射度……
但要是湊近看看,兩者又是大不同。
最大的不同,在於湯。蘭州牛肉麵的湯底由牛大骨、牛肉、土雞慢燉而成,大桶大桶的肉熬製數小時出來的湯,卻是清澈透明不膩口的。出品的每碗拉麵,用的都是同一鍋大湯。
而日式拉麵的湯則花樣更多,常見湯底有雞骨、豬骨、海鮮等,而往湯底增加風味的部分叫著味,主要類型有醬油、鹽、味噌。湯底+著味,才是一份完整的麵湯。
到了面的維度,兩者最肉眼可見的差別就在於機器的參與程度。牛肉麵是全程手工,通過和面時加入水和蓬灰增強延展性,方便拉制;
而日式拉麵則在加入大量鹼水的基礎上,通過壓面機壓制切條,想在日式拉麵店吃到手工面,是一件相當難的事情——這也是日式拉麵被某些人瞧不上的原因之一。
對於中國食客來說,牛肉拉麵可以是早中晚的任意一餐,10元上下就能把胃塞得滿滿當當。
日本人更傾向於在正餐階段吃重口味的拉麵,而且往往還得配上煎餃甚至米飯,形成澱粉質炸彈。
△日式拉麵總要配上餃子或者米飯/wiki
當然,日本人有下班喝大酒的習慣,在酒意朦朧的深宵,用厚實的濃湯拉麵來撫慰被酒精創傷的胃,也是一劑溫情滿滿的良藥。
雖然在湯、面各有千秋,但在「不知道吃什麼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食品」的賽道上,兩位選手不約而同地達到了各自國家的巔峰。
畢竟,擁有300萬人口的蘭州就有1000多家拉麵店,而人口約1.2億的日本大概有35000家拉麵店,麵店人均保有量不相上下,兩面的「地推」成果同樣輝煌。
不過,為什麼日本拉麵就能成為美食名片,打遍七大洲五大洋,而蘭州牛肉麵只能駐守一隅獨美呢?
△隨處可見的日本拉麵店鋪/unsplash
日本拉麵在國際知名度上對蘭州牛肉麵的碾壓,要從80年代日本文化積極「出海」講起。
作為跟西方最像、戰後崛起最快的亞洲國家,東瀛文化早就以柔道、茶道、電視劇、動漫等多種形式混了個臉熟,如果說刺身的高昂價格還設置了門檻,那便宜大碗的拉面無疑是日本style的最合適代言人。
△日本拉麵配全麥麵包,你試過嗎?/unsplash
在適配性方面,日本拉麵也勝出了一截。蘭州人常說的「出了蘭州,牛肉麵就不是那個味兒了」,這是屬於全體土生土長蘭州牛肉麵的自豪,也恰恰是它出圈的一塊短板。
△蘭州牛肉拉面上大塊大塊的牛肉/圖蟲創意
鈣、鎂含量高的硬水、在遼闊大地撒野的好牛,種種因素成就了一碗「正宗」的蘭州牛肉麵。但正是由於這些別處都沒有的嚴格條件,阻礙了蘭州牛肉麵的出圈。
反觀日本拉麵,在規矩方面就顯得寬鬆許多。比如在愛吃肉的美國,有店家會提供厚切叉燒+香煎五花肉的「肉食者大殺器」,更別提發明以來就風靡世界的速食拉麵,在中國只會被視為社畜迫不得已時吃進肚子的替代品。
往誇張了說,如果說蘭州牛肉麵是一碗麵賣了一千多年,那日本拉麵就是一年裡就能產出一千多個花樣了。再加上花樣繁多的配菜,視覺衝擊力更強的拉麵在國際化徵途中贏得先機,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
△日本拉麵的配菜相當豐富/unsplash
不過,蘭州牛肉麵也不要灰心。是金子總是會發光,是好面總是會排隊。由進藤圭一郎和同學清野歷經三年學藝帶到東京的馬子祿牛肉麵,就成了驚豔日本的「夢幻拉麵」,開店以來每日長龍不斷。
幾年下來,蘭州拉麵店的熱潮還從這家店所在的神保町逐漸蔓延到池袋、西川口等拉麵店必爭之地。在東京街頭幹了這碗來自蘭州的清香牛骨肉湯,咱們兩碗招牌名面,誰也不比誰low。
認真吃碗拉麵
是對冬天的基本尊重
其實,很多人都知道日本拉麵的發源地是中國。明代遺臣朱舜水在清兵入關後流亡日本,向日本貴族傳授中國文化,還向水戶藩藩主德川光圀安利了中國面。
1910年,聚集了眾多華人在橫濱開設了日本第一家拉麵店來來軒,初創團隊裡就有13位中國廚師,拉麵走紅初見端倪。
但一直到了二戰後,日本物資短缺,美國向日本輸出大量廉價的麵粉,日式拉麵正式走向了它的黃金時代。
一碗正規的日式拉麵,分為湯底+著味、面、配菜、調味五個部分。
湯有最經典的「四大天王」,東京喜歡淺褐色的醬油風,附近的橫濱獨愛清澈爽利的鹽系透明湯,相對粗獷的北海道人民愛往湯底加重口味味噌,北九州的招牌則是乳白色的濃厚豬骨湯。
至於面,則是「三足鼎立」:Q彈軟嫩的生面水分充足,不易吸湯變軟;嚼勁十足的乾麵越嚼越有味兒,跟湯底醇厚的博多拉麵是標配;以及20世紀最偉大的發明——方便麵。
△簡單的日式拉麵可能只需要一塊方便麵來完成/pixabay
無論湯和面如何變遷,不變的是頂上那三片或肥或瘦、或厚或薄的叉燒。跟甘甜脆皮的廣式叉燒不同,日式叉燒的本質是醬油煮豬肉。
將肥瘦相間的豬肘肉或豬裡脊五花大綁,放入醬油和香料熬成的調味湯中燜煮入味,再按店裡的規矩(廚師的心情)切片上桌。長時間的燉煮使肥肉的膩味消散在調味汁之中,只餘滿口順滑的回甘,與緊挨的瘦肉形成絕妙的補位。
一啖鹹香入口即化,香料的微辛、醬油的鹽味和鮮肉自帶的微甜在口腔中交織氤氳,在對大坨拉麵的絕對劣勢中,每一口叉燒都必須認真品嘗。
另一個永恆的C位,毫無疑問落在那琥珀般的半熟溏心蛋上。對半切開的溏心蛋,深黃色的蛋黃有如半凝的濃蜜糖,映襯出蛋白的潔白無瑕。
煮蛋的火候是關鍵,多煮一分是死氣沉沉,少煮一分便是稀稀拉拉,嫩蛋白裹上湯汁的油脂,又潤又香。
△這樣的溏心蛋,你拒絕不了吧?/pixabay
別忘了,還有爽口的木耳絲、堆得層層高的蔥花、清脆的海苔、爽甜的面碼(筍絲)和豆芽菜、《火影忍者》裡鳴人最愛的漩渦魚餅、不顧血脂預警澆上醬油拉麵的一勺滾燙豬板油,以及作為調味點睛的紅姜、蒜泥、紅油、黑油……
它們就像後宮裡的其他兩千九百九十八人:也沒有多麼出挑難忘,但若是缺少了它們的出現,拉麵就不成樣子了。
這麼一碗拉麵端上來,蒸汽騰騰、肉香繚繞,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質、脂肪的三重攻擊之下,試問有哪位勇士能夠在白雪皚皚、涼風颼颼的冬日裡說不?
甩開對卡路裡的執念,豪情嗦一碗,不是對體脂率的投降,而是給冬天留點面子。
拉麵店可以倒下
但拉麵是永遠的神
日本人對拉麵,是認真的。
大小電視臺總愛舉行決不出勝負的「日本第一拉麵爭霸賽」,聲勢浩大到吸引海外麵店東京拉麵祭,千葉的拉麵劇場、拉麵之鄉博多建起的運河城拉麵競技場、仙臺的拉麵相撲館……
在腥風血雨、樂此不疲的拉麵大PK中,日本麵店簡直到了人均拉麵大賽冠軍的地步。沒有官方認證,誰也說不服誰?那我們就創造官方認證。
「日本拉麵協會」從2018年開始主辦「拉麵鑑定」考試,受疫情影響(無所事事含量迅速提升),如今的初級鑑定者已經超過12000人,還有中級、準高級、高級、職業級等數個level等你來戰,組織發揚光大指日可待。
日本人之所以對拉麵這麼執著,是因為對他們來說,拉麵的意義絕不停留在果腹、管飽。吃拉麵,吃出人生哲學。
拉麵是消極情緒的出口。《最完美的離婚》裡,女主被男主傷了心,氣哄哄地跑到拉麵店裡吃一碗,把委屈和眼淚都發洩在進食中;
拉麵是人性試驗場。《愛吃拉麵的小泉同學》裡,排三四個小時隊吃拉麵是一種堅持,放棄了便意味著軟弱,吃到了便是意志的勝利;
△《愛吃拉麵的小泉同學》排隊到關門也要吃上一口拉麵/視頻截圖
拉麵是對孤獨患者的治癒良藥。紀錄片《拉麵之神》記錄了蘸面發明者、東京大勝軒的創辦人山岸一雄的晚年生活。
他堅持做面五十多年,是為了讓常客吃上記憶中的一碗麵,也是為了填滿自己在妻子逝去後變得空空蕩蕩的心……
那些日式雞湯與日式拉面無限適配、完美兼容。生活一次又一次的破碎,都能在一碗麵的時間裡握手言和。雖然傷口還在,但胃被熱鬧填滿了,心也能暖和一些。
有日本拉麵連鎖店推出了「歡樂彩虹拉麵」,用彩色的芝士拉麵為深陷疫情泥沼的日本人打氣,賣相十分精神(可怕)。
△日本dosanko日本拉麵連鎖店推出的「歡樂彩虹拉麵」/facebook
雖然看起來並不怎麼好吃,但拉麵能成為傳送雞湯和激勵的載體,說明它早已超越普通食物的範疇,變成了一種公認的情感符號。無論在什麼時候想起拉麵,總是會給人帶來一點幸福的感覺。
開心嗎?吃碗拉麵吧。傷心嗎?吃碗拉麵吧。
某家街角的拉麵店突然消失,理由可以有很多個,但「人們不再愛吃拉麵了」,絕對不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