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作家羅伯特·弗格漢姆說:「我相信想像力比知識更加深刻,神話比歷史更具潛能,夢想比事實更富影響力。」
然而,當你的世界失去了色彩,你仍會為了一場幻想、一段神話、一個看似虛無的夢想而讓自己繼續前行麼?
在眾人的眼中,來自波蘭的達維德·普拉內塔(Dawid Planeta)是一個天才藝術家。而可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些從兒時便伴隨著他的恐懼,是如何讓他成為一名抑鬱症患者的。與恐懼為伴,對達維德來說似乎早已習以為常。某天,他終於決定用圖像的方式把自己的這位並不友好的「夥伴」描繪出來,於是就有了我們今天看到的這組《叢林中的迷你人》。
01叢林中的迷你人
那一天,達維德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海邊的叢林之中。睜開眼的瞬間,那些熟悉的色彩不見了,眼前的黑灰白像是一部古老的默劇,自顧自地上演著。達維德反覆揉著眼睛,想確認這是否是一場幻覺或者夢境,以至於他根本來不及去思考自己為何會在這裡以及如何來到這裡。
抑鬱降臨的那一天,它絕不會事先和你打一聲招呼。但如果心懷恐懼,它便會不請自來。那一刻,你會突然落入一片灰暗叢林中,這片叢林並不存在於地球上的任何地方,它只存在於你的內心深處。
當達維德確定這並不是一場幻覺或者夢境的時候,他開始緊張起來,並試圖逃出這個不愉快的地方。他環顧四周,只有黑灰色的叢林,瀰漫的濃霧讓他無法確定正確的逃離方向。新生的恐懼附加在原本的恐懼之上,灰暗中只剩下孤立無助的自己和快速搏動的心跳。
他的眼睛開始慌亂地搜尋,樹木、巖石、海水、沙礫、還有那些隨時可能出現的猛獸,看到的和想到的一切都開始疾速地膨脹起來。於是,他閉上了雙眼,想要隔絕這揮之不去的恐懼……然而,當他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已經成為了這個灰暗叢林中唯一的迷你人。
02內心深處的藝術
當眾多藝術家正在描繪我們目之所及的外在世界的時候,達維德則更願意探索人們的內心世界——更準確地說,是他自己的內心世界。
一直以來,我都嘗試著在更深的層面上表現我內心的恐懼。畫面中的世界我很熟悉,但每一次去觸碰它,仍然會有些緊張。我認為,藝術是生命與生活的再現以及反饋。在很多人眼中,我的藝術是驚悚的、黑暗的、悲傷的,而也有一些人認為,這些作品可以令他們感到平靜和愉悅。事實上,壓抑也好、愉悅也好,這些作品的確可以觸動他們,而無論他們來自哪裡。很多時候,我並不確定他們在作品中看到了什麼,但是這些很特別的圖像肯定抵達了他們內心深處的某一個地方。
在達維德看來,所有的藝術創作都是藝術本身的自發行為,而藝術家所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方式去認識這個已然存在的世界,繼而把世界與藝術連接起來。
03走出叢林
達維德的作品總是可以把我們帶入一個神秘的未知世界。就如同這片陰鬱的灰暗叢林,所有的超現實場景只存在於達維德的潛意識之中。而達維德所做的,並不是要前往一個令人恐懼的黑暗世界,他只是希望可以在這片潛意識叢林中有所發現,並把這些發現帶回到現實中。這樣的過程並非易事,而一旦走出叢林,那些被帶回的東西一定可以成就一幅偉大的作品。
然而,即使對一位藝術家而言,對潛意識的描述也總是困難的,那些徘徊在心中的思緒通常都是無法言表的。於是,達維德所創作的圖像便成為一面鏡子,一面映射他潛意識的鏡子。他會將那些不可名狀的感受逐漸具象化,並通過計算機以數位化的手法不斷構建著那個潛意識曾經去過的地方。對達維德來說,這樣的描繪過程也是一種療愈的過程。一旦內心的恐懼經由大腦的分析,準確地呈現在圖像上,那種釋放的感覺總會讓達維德為之欣慰。
一開始,進行這樣的表達是很困難的。那時,我總是想到很多黑暗的、令人不安的場景與元素,這些東西總是出現在我的腦海裡,我覺得我可能永遠無法擺脫它們。我想過把它們掩藏起來,不去面對,但隱藏的越多,只會讓那片灰暗叢林愈加的危險與不穩定。起初的恐懼會被好奇打敗。當你開始接受這就是自己的一部分的時候,便可以進一步探索關於自己的深層次信息了。
04光的故事
由於受到抑鬱症的折磨,達維德在27歲之前幾乎沒有進行過任何體育鍛鍊。當心理的病痛開始反覆折磨著他的身體的時候,達維德意識到,只有健康的身體才是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擁有的事物。很多人都會同意這樣的看法,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會為之付諸行動。除非在某一刻,他真正體會到那來自於內心與身體的、最為真實的恐懼。
幸運的是,所有源於改變的行動都不會為時太晚。27歲的達維德遇到了他的瑜伽老師,並一同開啟了尋找自我的旅程。誠然,任何一次出遊都有著它獨特的意義,對於達維德來說,這卻代表著一次重生。把自己置身於陌生的環境,一切的見聞都是有趣的,同時,又是生澀的,尤其是達維德要在這陌生的旅途中學會與他人相處、與自己相處。
在哥倫比亞,有很多個夜晚,我獨自走進黑色的叢林。在寂靜中,我想到很久以前一位朋友問我的一個問題:你上一次感到孤獨是什麼時候?那時我想了很久,回答道:我不太記得了,或許從來沒有過……
大自然是最好的導師,無論它給予你的是灰暗森林還是陽光海灘,重要的是,它可以讓你學會如何認識自己。在達維德的潛意識叢林中,一切景象都有著特殊的象徵意義,但這些都無法回答那些關於生命的深層次問題。然而,當你回歸自然,一棵樹都可以為你解答——生存,成長,並竭盡全力——最簡單的生命往往有著最質樸的目標。
很多人問我,我的創作動力和靈感是什麼。我的回答是:不需要。我只是做著我願意去做的事情,表達著我願意表達的東西。我會時常清理我的思緒,以便可以隨時看清楚目標。你可以認為我就是一棵不太尋常的樹,而要生長成什麼形狀,我會聽從我內心的指引。
快樂,源於內心的平靜。或許,達維德的藝術並不美麗,但這卻是他所能給予的最真實的情感。
我的藝術可能與色彩無關,它只是光的故事……黑暗中,一束光的故事。
眼緣藝志 第630篇獻給生活的藝術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