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我們看一部電影,會被影片怪力亂神般的情節,搞得晨昏顛倒般撓頭,沉下心來梳理一番,沉澱幾天後,再回過頭看,反而會漸漸清晰。這部由平川雄一郎從漫畫改編而來的電影《只有我不在的街道》(2016),顛三倒四的情節,多層次的重置,並沒妨礙主體所要闡釋的部分。
關鍵是,藤原龍也飾演的藤沼悟,有一種超感預知能力,能提前幾分鐘知曉將要發生的事,卻無法阻止事件的發生,唯有回返往日時光,所謂人生穿越的「再上映」,尚有阻止惡行的可能。
平川雄一郎跨越影視兩界,屬於通吃的導演,之前拍過《愛情喜劇》《舊情人》《通靈者》《等待,只為與你相遇》等片,自然他的商業敏感度,高於一般的導演,也讓他的電影缺少點深度和獨有的個性,但這部《只有我不在的街道》,卻展現了他詩性的一面,至少他欲通過此片,呈現一個不同於他過往的闡釋。
片中,藤原龍也與主演過《墊底辣妹》的有村架純,聯袂上演著一場若即若離直至成為陌生人的倒轉光影。更大的隱含,卻是跨越年代湮滅的故人往事,當然與一起誘拐孩童被害連環案相關。2006年,從事漫畫工作的藤沼,了無建樹,辭工後來到東京一家披薩快餐店打工。
這天,他照例騎著摩託送外賣,看到正要過馬路的小男孩,迅即的超感預知能力上演,他上去提醒男孩不要過馬路,剎時一輛貨車過來,撞飛了他,這一切都被女同事片桐愛梨(有村架純飾)看在眼裡。撞飛的他,不停地閃回過往經歷的光景。
在醫院裡,愛梨對醒過來的藤沼說,真是奇蹟,你沒有受傷,你怎麼知道那輛貨車接下來的發生的事,你救了那個男孩,因為那貨車司機突發心臟病死了。原來如此。
藤沼的母親從老家北海道石狩趕來,出院的他嗔怪母親怎麼來了。母親佐知子跟老公離婚後就一直帶著兒子生活,直到他18歲離開家。
由知名演員石田百合子出演的母親,如同愛梨說的,看起來相當年輕。本來嘛,柔弱溫婉是她固化的演繹角色。1969年10月出生的石田百合子,出演過《第101次求婚》等片,她還說一口流利的中文,妹妹石田光也是一位知名演員。
母親跟他一起出外購物,無意之中看到了什麼,兒子也感知到什麼,母親還打了個電話,一個老頭正準備帶著一個小孩上車,看到了她,便放下她,獨自開車走了。但母親並沒有跟兒子說。
兒子一直說當年那件連環案破獲,抓獲的罪犯並非真兇,可惜的是,那位被兒子視為好人的百鳥潤卻被槍斃了。事實是,之後,真兇並未收手,仍有女童失蹤被害的消息。
藤沼不在的時候,常有一個自稱西園老先生的人來到快餐店,愛梨跟他打過招呼。藤沼找到昭和63年即1988年那連環案的有關圖書,上面赫然印著他小學女同學雛月加代(鈴木梨央飾)等3個小女生被害的圖示,這讓他痛苦。
好在有愛梨知心的撫慰,母親以為他倆談戀愛,其實只是一般好朋友而已,還沒到那手牽手的階段。或者說,昭和出生的人跟平成出生的人,是不是天然就有一層隔膜感呢,正所謂代溝,也許沒有。
2
現在的問題是,藤沼的超預知能力,總是給他帶來壞消息,這次也不例外。母親突然被人殺害,黑影晃動後,藤沼奮力追兇沒追到,反被當作嫌疑人追捕。逃亡途中,摔倒的他,嗡嗡中,超感頓現,時光倒流「再上映」。
回到1988年,被母親虐待的女孩雛月上課總是遲到,遠遠地孤獨一個人。同學賢也說你想靠近她,就該看看她寫的作文。
他找到她寫的題為《只有我不在的街道》,上面寫道「想去遙遠的島嶼,那裡既沒有痛苦,也沒有悲傷,誰都不存在,想做什麼都可以,一想到沒有我的街道,心情就會變得輕鬆……」,顯然,他被打動了,理解了她的心思。
鼓足勇氣靠近她,卻被她罵道,你是一個愚蠢的傻瓜嗎。但他並沒有後退,邀請她來他家裡參加他3月2日的生日。同樣,她也被他的真誠感動,她握著他的手說你不冷嗎,再見。
從冷漠到接納,這個名叫鈴木梨央的小女孩演繹,逼真又動人,可謂一個表演的小天才,令人嘆服。影片設定了這個碰巧的情節,原來她的生日跟藤沼是同一天,這就讓他倆的慶生變得超有意義,如一種絕唱。是的,不幸的是,她在生日後的3月3日即遇害了。
八代老師照例點名再也沒有了她。生日會上,藤沼送了她一雙紅色保暖手套,她說我的禮物明天送給你。藤沼從學校跑回來,看到了她母親偷偷扔掉雛月的東西,其中就有她要送他的一雙藍手套。
之前,藤沼向八代老師說到雛月遭虐待的事,但老師總是說跟兒童諮詢中心打過電話,他們沒有理會這事,報警,警察也沒人來處理雛月被虐待的事,可現在她卻被人害死了,八代老師卻並沒有表現怎樣的痛苦。
後來百鳥潤當作連環兇手被抓,他痛哭著對媽媽說不是他,因為百鳥潤只是一個熱心腸的廚師,他鼓勵過孤獨的藤原要戰勝恐懼,勇敢地去跟同伴們一起踢球。
這次的「再上映」並沒有阻止雛月被害,反而讓醒來藤沼的痛苦加深了,因為母親同樣被害,且他被警方當作兇手追捕,幸而有愛梨過來救他,並帶他出逃到郊外一處河流蘆葦邊。愛梨給他送來吃的,讓他耐心等待。
當他問到她為何信任他。她笑著說我是想相信你,因為兒時有次跟隨父親去商場,父親口袋裝有巧克力,被當作小偷,父親聲稱沒有拿巧克力,結果父親卻丟了工作,離開了小鎮,還跟母親離婚,這件事對我觸動很大,所以,我想用我的雙手去完成力所能及的事。要永遠相信,言語,只要一直掛在嘴邊,就會成為真的。
當她轉身離開,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落寞,並預感有事發生。他迅速跑到愛梨住所,發現已火光沖天,他闖了進去,背起昏倒的她,這時快餐店店長趕來讓他離開,不言明了。之前,愛梨掰掉過店長的手機,怪他打電話報警舉報藤沼,這次店長做了回好人。
藤沼找到母親的朋友澤田,說起連環案,澤田說你母親被害前給我打電話說,她知道了真兇,可惜沒有說是誰。但這傢伙太狡猾,每次做案總是能找到替罪羊,轉移警方視線,從而為自己洗脫罪名,這次你母親被害,也同樣嫁禍到你身上。
澤田說,這傢伙一定跟蹤上了愛梨,讓我去醫院看看她。藤沼當即給愛梨電話。愛梨偷偷離開醫院,澤田出電梯,她進電梯,打了個照面,並不熟識而匆匆而過。等她找到河邊的藤沼,警方隨之趕到。警方銬走了藤沼,聲嘶力竭的愛梨嚷道,很後悔引來了警方。
3
警方帶他上車,他的「再上映」又上演了。這次他將拯救他的母親和小雛月。逗趣的是,只要他「再上映」,回到1988年,雖然人小小,但一言一行卻是29歲的他。
他聯合男同學賢也,在慶生後,即一起「綁架」了雛月,讓她躲藏於一輛廢棄的大巴車,阻止了她回家,也就阻止了她的被害。這三天裡,他們發現了有人偷偷往大巴車放東西,一打開,有噴霧器、繩子和長靴等,藤沼感覺到這暗藏玄機。
三天後,母親帶他們送雛月回家,被雛月的母親不知好歹地罵了一頓,還是八代老師帶著兒童中心的人帶著雛月離開,自此由兒童中心收容雛月,照顧她的生活,再也不用擔心她被虐待。
但藤沼有關大巴的事,只有八代老師知道,等澤田去車上找那東西,卻發現不見了。經過比對,所有遇害的孩子都有一個普遍特徵,就是孤獨,無人關照。
班裡還有一個名叫美裡的女同學,同樣的孤獨,八代讓她去看冰球比賽,她去了,藤沼也去了,散場後,夜色中,跟蹤卻發現她不見了。八代老師開著車帶著他追尋,可在僻靜的橋上,小小的藤沼指出這狡猾的連環案兇手的行事作風與共同特點,直指八代老師。
面對這樣一個小不點,八代當然也不會迴避,說你人小小,卻破壞了我的一連串計劃,便把他從橋上扔下,似乎一切都結束了。看起來,的確這種詭異的劇情,倒挺像一部十足的葷片。
時光返回2006年,躺在病床上的藤沼,卻看到了被拯救過來的雛月在照顧他,且已有了身孕。而出院後的他跟蹤到已步入老年的八代老師,正是改了名的西園。西園早已從從石狩到了千葉,娶妻後,金蟬脫殼地隨了妻子姓氏,改了名叫西園。
當藤沼這次破壞了老師的誘拐女童計劃,二人再次直面相對。藤沼質問老師為何要這樣殘忍。八代坦然地說,我殺害她們,是因為我不想看到她們的孤獨,我想讓孤獨的她們在被社會汙濁之前,好好地拯救她們。這種奇談怪論,當然說服不了藤沼。
正當八代拔刀相向(或者欲自刎)時,藤沼衝過去奪刀,卻反被刺傷,已身為律師的賢也帶著警察趕到,八代被帶走,而藤沼卻慢慢痛苦的遠去。
2016年,雛月帶著女兒,跟隨同樣被藤沼拯救過來的母親佐知子,一起來到藤沼的墓前祭拜。現實好像在說「只有我不在的街道,遠方,想去遠方……」。
有架村純的演繹,雖有起伏,但相較於《墊底辣妹》,自然收斂不小,更加溫潤和沉靜,顯現了她把握角色的出色能力。倒是藤原龍也,感覺沒有完全放開,或者有時又用力過猛,可能被影片的「閃回」搞得跳閘了,想當年,被深作欣二賞識,出演的《大逃亡》讓他一炮成名。
帶著靈魂的藤沼繼續在都市的河邊遊走,遇到了已成陌生人的愛梨。愛梨拿著照相機,他上去打招呼,說著以前她對他說過的話,要永遠相信,言語,只要一直掛在嘴邊,就會成為真的。但她一無所知,猶如他們在不同空間發生了不同的事,繼而最終產生了意想不到又有所期待的結果。
所謂「再上映」,看起來,只是藤沼一意孤行欲拯救雛月和母親的超預感能力。實際上,影片是想借往昔同一事件走向的多維度詮釋,讓觀者體驗不同的多層次感受,從而達到迥異又豐沛的人生體味。當然,這與《羅拉快跑》的重過程而非結果,有著本質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