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中國人民大學副校長劉元春參加由中制智庫與新浪財經聯合出品的第十二期「美好製造」中國製造大講堂,就「十四五」進行展望。劉元春認為,未來五年是關鍵的五年,是最具不確定的五年,當然也是我們趁勢而上,完成和開啟第二個百年計劃的五年。這五年不僅僅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更為重要的是處於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加速調整期和世界經濟動蕩調整的關鍵期,製造業佔比要重新納入到未來五年的關鍵計劃裡。
以下為演講全文:
感謝新望院長的邀請和介紹,在下面的25分鐘裡面,給大家分享一下我們團隊對於未來環境的新趨勢、新格局的一些展望。
之所以要談這個題目,是因為中期規劃,必須要摸清楚未來發展的規律,未來發展的目標和任務,我們才能真正把握住我們需要做什麼,以及怎麼完成這樣的一些目標。
未來的內外格局
目前大家都在討論,未來五年是關鍵的五年,是最具不確定的五年,當然也是我們趁勢而上,完成和開啟第二個百年計劃的五年,在這個五年裡面,我們經常界定的不僅僅是外部環境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內部環境是民族復興,而是要在這樣的兩個大的格局裡面進行進一步的細分,進一步的細化,這個細化我們就會看到。
在外部環境裡面,我們不僅僅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更為重要的是處於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加速調整期和世界經濟動蕩調整的關鍵期,這個很重要。
當然,對於內部而言,我們會看到我們的民族復興大業,也到了一個關鍵點,到了一個我們進行轉變增長方式調整經濟結構、構建新功能的攻堅時期,因此在這樣的時點裡面,實際上我們再把目前所發生的幾件大事納入進來,就會看到未來的這種變化超乎我們的想像,十四五規劃的這種複雜程度和它背後必須要理解的這種前提條件就超越我們的想像。
第一個很重要的就是我們的新冠疫情。世界疫情原來大家都認為是一個短期問題,但是現在發現疫情對於世界經濟、人類社會的這種衝擊是持久性的,是結構性的,是深層次的。從很大程度上改變了我們原來所預計,特別是在我們進行十四五規劃前期研究時的一些基本前提,因為我也是十四五規劃委員會委員,前期也參與了很多研究,所有的專家團隊,都沒有把疫情這個黑天鵝以及這個黑天鵝所引發的結構性變化、趨勢性變化,中期的衝擊影響考慮在內,因此,我們目前必須要把這個變量納入進來。
第二個很重要的就是未來五年。剛才鄭主任也談到,我們是要真正的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步入高收入行列,這個很重要。如何步入高收入國家行列?怎麼來設定目標,以及在這種目標裡面,我們支撐這種速度,支撐這種目標完成的基準點到底在什麼地方?我們還缺少什麼?實際上這在很大程度上就構成了我們在十四五中間,我們的增長點、增長級、增長結構、產業布局、技術支撐的一個很重要的關鍵。
第三個就是對外。我們會看到未來五年中美大國博弈,是一個關鍵期,未來兩年有可能成為我們博弈的一個窗口期。為什麼這麼說,因為中美這種大國博弈,特別是類似於這種修昔底德陷阱類型(「修昔底德陷阱」,指一個新崛起的大國必然要挑戰現存大國,而現存大國也必然會回應這種威脅,這樣戰爭變得不可避免。此說法源自古希臘著名歷史學家修昔底德,他認為,當一個崛起的大國與既有的統治霸主競爭時,雙方面臨的危險多數以戰爭告終。)的這種大國博弈,不是十年的時間,也可能不是二十年時間。
蘇聯跟美國的冷戰從1945年開始一直到1990年,持續了45年,但是在未來中美兩個大國兩種體系、兩種模式、兩種道路的較量過程中,是一個關鍵期,因為我們能不能夠突破美國的這一個極限施壓,突破美國在關鍵核心技術的這種擠壓,突破美國未來形成的戰略同盟,對中國這種全面的遏制,我相信未來五年就能見分曉。
那麼為什麼能見分曉,剛才鄭主任也談到了他的一些預測。我們的一些預測跟他基本相似,也就是說我們到2025年左右,中國的GDP總量有可能達到美國GDP總量的90%,也就是說從2017年、2018年全面進入極限施壓這個狀態,到2025年,中國的GDP總量將從60%上升到美國的90%的一個比重。這個比重大家想一想,它將從我們現在目前這種不對稱的博弈逐步向對稱性的博弈進行轉變,這裡面我想大家能夠感受的到,這種轉變對於我們的博弈方式,對於中美之間的較量模式和路徑都會有深刻的影響。
當然,我們首先看到的就是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關鍵期。按照我們目前的測算,到今年底,中國人均GDP將達到1.14萬美金的規模,基本上跟世界的平均收入水平差不多。目前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就是高收入國家的門檻值,在12376美元,我們如果簡單地進行線性比較,在2023年、2024年左右就可以達到這樣的一個水平。
這個水平我們通常講的簡單,超越高收入國家的門檻值,並不等於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原因很簡單,拉美的經驗告訴我們,很多國家如果GDP規模沒有超過門檻值的20%,就不能算穩定的跨過中等收入陷阱,很多國家還會存在著反覆,我們所看到的拉美現象裡面,像阿根廷、智利等這些國家,原來都超越了中等收入陷阱,但是後來又怎麼樣,跌回中等收入,出現了一些波動。
所以,我們在未來五年,按照十九大的報告,我們要把未來五年放在我們的2035第一個階段的核心任務的一攬子中間,而不是簡單的來設定未來五年的目標。十九大報告裡面提的很明確,我們要在2035年,就是再奮鬥十五年,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我國的經濟實力科技實力將大幅躍升,躋身創新國家前列,人民生活更加寬裕,中等收入群體比例明顯提高,全體人民共同富裕邁向堅實的步驟。
按照這樣的比例,我們設定了一系列的目標(或者說參照體系),第一個目標,2020到2035,我們的人均GDP翻一翻,到那時我們人均GDP將達到2.2萬美金的水平。
第二個很重要的目標,就是我們要躋身於創新國家行列,所以說我們把全球創新指數報告2019年中創新能力前十位國家的人均GDP做一個參照標準,到2035年中國如果要達到創新性國家參照標準的40%,就需要2020到2035年實現GDP年均增長速度在4.3左右這樣,如果達到50%,需要年均增長速度在5.9左右。
第三個參照就是追趕發達經濟體,如果我們要達到發達經濟體人均GDP平均的50%,那麼未來十五年需要4.1的這種增長速度,達到60%需要5.4的增長速度,所以我們把這幾大因素放在一起,就會形成2020到2035要完成十九大所限定的第一步走的目標,我們未來十五年的平均增長速度在4.8左右,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測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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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五年,新的增長動能
在未來五年,按照目前我們這種增速的分布,會看到未來五年需要5.5左右的增長速度。這種增長速度按照目前我們的潛在增長速度測算,我們會發現在基準情形下,未來五年平均增長速度可能在5.1左右,也就是達不到5.5,未來十五年的平均增長速度在3.76左右,離4.8差很遠,即使在樂觀情形,我們進行潛在增長速度的測算,也是低於我們剛才所講的這樣一些目標值的。因此這裡馬上就形成了一個很重要的任務,就是我們要完成第二個百年,第一個階段的目標要為十四五的目標打下基礎,按照目前的發展方式,目前的這種趨勢性的變化,我們是達不到的,那麼我們就必須要尋找新的增長動能。
這個新的增長動能,集中在幾個方面,第一,如何推進技術創新,實現創新紅利,這個很重要;第二個就是如何推動改革,實現第二輪制度紅利;第三個就是如何構建教育強國,推進人口紅利轉化為人力資本紅利;第四個就是如何構建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間新的合作平臺和新的競爭力,突破目前價值鏈分工鏈重構的約束,來構造新一輪的全球化紅利。
這幾大目標很重要的就是我們要從要素驅動轉變到TFP值的驅動上面,在這種轉變裡面,我們很重要的就是要在未來五年,利用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戰略來進行重構,我們在這上面的新紅利,未來五年這四個方面肯定是重點。因此,從一個中期目標進行倒算,未來五年的目標和未來五年我們所做的重要的事情,我們就能夠看到提升中國增長動能,提升中國改變中國目前TFP形成的源泉,是我們未來最為艱巨的任務,這是很重要的背景。
第二個背景,就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全面步入加速期,這個加速期我們會看到世界經濟三大板塊,一個是亞太板塊,一個是北美板塊,還有一個是歐洲板塊,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有三個關鍵變化時點,第一個變化時點2008年,這三個板塊佔世界經濟的比重基本上在25%左右,也就是三足鼎立的狀況形成,多元化體系形成,第二個很重要的點就是2018年到現在,亞太的比重達到31%,為什麼是一個很重要的比重,因為美國在冷戰之後達到世界經濟比重最高的點就是31%,也就說世界經濟的戰略重心真正的向亞太全面漂移,所以這是一個兩個板塊碰撞的一個交匯點。
當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點,就是2025年,我們預計亞太的規模將回到35%這樣的一個規模,這是一個什麼規模?是美國在冷戰期間佔世界比重的一個高點,這個時候大家就會看到,亞太與其他板塊的互動格局會發生質的變化,這個質的變化很核心的一個因素就是中國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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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未來五年,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呢?
我們所看到的中美之間的這種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間起到一個核心的因素,這個因素實際上我們在未來要關注它的這幾個關鍵時期,也就是2020和2025,在這一段時期裡面,世界目前所面臨的一些問題,特別是我們所強調的一系列的問題。比如說第一個,人口老齡化問題;第二個,收入不平等問題;第三個,技術進步在經濟領域滲透弱化的問題;第四個,高債務問題;第五個,個公共品缺失問題;第六個,民粹主義問題;第七個,貿易保護主義;第八個,很重要的一個就是地緣政治惡化,治理體系惡化的這些問題。
在未來五年,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呢?這是我們必須關注的焦點,我們會看到,第一,未來五年是人口老齡化加速期。全世界老齡人口,六十五歲的人口在目前已經達到9%,到2025年將會超過11%的水平。大家一定要看到,這是一個基準變率。
第二個,就是收入不平等。我們目前全世界前1%所佔的收入達到21%,最低的50%的人群佔GDP收入比重只有9%。這種狀況,在疫情衝擊後有所改善嗎?答案是否定的。那麼,對未來幾年有沒有改善呢?答案也是否定的,原因很簡單,我們目前的這種增長格局、增長源泉基本上是偏技術、偏資本、偏金融,從而導致我們不平等問題還會更嚴峻,而遏制這種變化趨勢的稅收體系、再分配體系,在目前格局競爭中間基本崩潰,沒有解決的這種辦法。
當然有人講,下一步的技術進步是不是像5G全面到來,我們就會在未來五年依靠技術進步,全面突破目前的這種長期停滯的狀況呢?答案依然是否定的。因此,我們所看到的世界格局九大問題,實際上會持續惡化,全球的民粹指數、地緣政治指數將會在未來進一步的飆升,不確定性將會大幅度上揚,也就是說任何一些小摩擦、小動蕩,通過目前這樣的一種緊張格局,都會被放大,都會有可能引發出具有系統性、戰略性的動蕩,也就是說黑天鵝問題會層出不窮。
在這樣的一種狀況裡面,我們又看到疫情衝擊加速了這些基本問題,導致逆全球化進一步上揚,導致產業鏈、價值鏈進一步重構,導致大國博弈進入到進一步的激化狀態,所以我們看到新一輪大國衝突,新的周期已經開啟,新冷戰實際上將在未來常態化。
那麼,在這種狀況裡面,可能就要求我們要有一系列的思考,比如在中美之間的這種博弈,第一如何才能在短期突破卡脖子約束?第二如何改變目前不對稱的博弈?第三如何在博弈激化中穩住基本盤?第四如何在世界大變局中間能夠形成我們的新合作平臺、新開放格局、新競爭力?第五也就是我們的一些瓶頸約束如何突破?
這裡面這些問題馬上就形成了,我們十四五對於未來戰略任務進行調整的一系列構想,比如說我們在2015年出臺了製造2025計劃,那麼這個2025計劃實際上是我們要在核心技術、關鍵技術、新的技術及八大領域裡面要進行全面突破。但是我們在這種技術封鎖、人才封鎖、貿易戰計劃的狀況裡面,這種突破的模式,突破的路徑,要不要求有一個全面的調整?這是一個很重要的。
第二個在逆全球化加速下全球的產業鏈逐步變短、變寬,全球整體的安全意識全面提升,區域合作、雙邊合作全面取代多邊體系的這個狀態裡面,我們怎麼進行新的國際大循環的布局?特別是我們在風險可控的狀況下,我們的商品輸出、資本輸出之間的關係,如何進行相互配合?這就需要我們要思考了。
我們原來在一帶一路的這些產業布局,是不是要向我們的區域化,向亞洲經濟板塊進行聚焦?向我們風險可控的一些領域進行聚焦,實際上我想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在加速期,中美博弈的這樣一個窗口期,和疫情常態化,實際上使我們原來所構思的產業政策、產業思想,和我們所定位的一系列的經濟、社會發展目標,都會發生變化。
這個變化我們就會看到,比如說我們在十四五裡面,設定了很多的目標,比如說第一個,我們的這個服務業佔比,就會看到,十四五期間服務業佔比這個指標,還應不應進一步的進行提升?我們會發現一個問題,我們過度服務業化,可能面臨過快服務業、過快金融業、過快房地產化的這種風險,從未導致制撐大國經濟和強國經濟的這種高端製造出現弱化。因此十四五目標裡面,是不是將製造業的佔比重新納入到我們未來五年的關鍵計劃裡面,這個是我們要總結的。
第二個很重要的就是,我們對於研發這樣的投入,原來我們研發強度的非常重要,同時對於技術指標進行了一系列的要求,比如說每萬人發明專利的擁有量,同時還有文化及相關產值平均佔GDP的比重,教育支出佔GDP的比重,研發支出佔GDP的比重,那麼這些比重要不要做出調整?
我們會看到,僅僅強調研發強度不足以支撐我們在關鍵技術、核心技術的突破,不足以形成支撐我們在中美這個大國博弈過程中可持續性的創新,這就需要我們在技術研發要加大比重。美國佔比能夠達到15%以上,而我們的佔比卻只在百分之五點幾左右,這種參數,是不是應該進入到我們的視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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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五的核心任務
我覺得我們十四五規劃中應該看到新指標體系,要掌握它的一些背景材料。對於十四五的核心任務,我認為有幾個方面——
第一個任務就是要通過在思想上進一步的凝練共識,在理論上、戰略上進一步的加強構建,形成統領未來一段時期裡面的新思路,這就是5月14號總書記談到的雙循環新發展格局。雖然這個格局目前還有很多爭論,但是我們必須要在這方面進一步的凝練共識,進一步的來認識我們所面臨的這種環境。
任務之二就是我們要把十四五這個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真正的貫穿於十四五的規劃之中,這個規劃之中很重要的一個就是我們要對十九大的戰略定位,就是貫徹新發展理念,建設現代化經濟體,要在未來五年裡有一個深化,這個深化很重要的一個就是發展理念的深化,這就是總書記講的,越發展越要強調安全。
我們要怎麼樣?未來的發展是更高質量、更高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續、更為安全的發展,所以我們一定要看到十四五規劃中間,就以往規劃除了強調發展,還要強調一個安全,強調質量、強調公平和可持續,這幾個方面是大家可能要把握住的。
其次是對於十九大定位的細化。十九大對於現代經濟體,它的戰略落實是六大戰略來進行支撐,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創新型國家、鄉村振興戰略、區域協調發展戰略、改革戰略以及新開放格局戰略,必須要用什麼?新的發展理念和雙循環新發展格局這種思想,來重新統領這六大戰略的布局,這個我覺得是大家要很明確的。
另一個很重要的就是,當前十四五規劃必須要根據我們目前內外環境變化的規律,來把握疫情防控常態化,國內經濟常態化循環面臨的痛點、斷點、毒點,來判斷風險及其傳遞。我們在今年五月份所出臺的一攬子規模化政策,所出臺的相關擴大內需的戰略,一定要在十四五有一個很好的對接。
十四五頭兩年,我相信它的戰略重點就是經濟常態化,擺脫疫情約束,在疫情復甦這一個全球競爭中間,中國拔得頭籌,從而為我們大國博弈和格局變化中佔得先機,戰略性的這種先機。另外,還得考慮我們目前一些非常態政策,在未來兩年它的政策常態化退出的步驟,這個很重要。
任務三,我們必須要啟動關鍵核心技術攻堅戰。這個攻堅戰是一個體系性的,涉及到我們的研發體系,涉及到我們人才的培養體系,涉及到我們一系列新的產業政策和技術投入,這是最為關鍵、最為核心的。總書記在這上面強調的很多,十四五規劃裡面這肯定是重中之重,那麼剛才鄭主任也把這個事情進行了充分的強調,我想新望院長他們已經在這上面可能做了很多系統深入的研究。
任務四就是我們剛才講的,如何把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和我們基礎性改革,以及總書記在最近幾個重要場合所表述的新改革理念,貫穿到我們未來這五年之中。
第五個任務就是新開放格局的這種構建。這個構建很重要的一個,就是它的立足點是怎麼樣的?是要配合我們國內大循環,把它作為一個基點,我們是要順應世界大勢的這種發展。我想這幾個方面必定要在十四五規劃中作出重點的一些闡述、重點說明。
我想再過幾天,我們的綱要出來之後,我們就能看到這些重點,大家還會進一步的討論,我今天呢,就是給大家點點題,由於時間關係,就給大家介紹這麼多。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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