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日升:字啟新,號臺晉,人稱「臺晉先生」,明代惠安縣二十二都玉埕裡(今泉州臺商投資區張坂鎮玉埕村)人。官至四川副使,在奢安之亂中,捐軀赴國難。明代江西狀元劉同升贊其「大節凜凜有生氣,可謂不死矣」。
核心提示
明萬曆四十六年(1618年),後金可汗努爾哈赤以「七大恨」告天,對明王朝發動戰爭。驍勇善戰的努爾哈赤在遼東連續擊潰多支明軍,遼陽、瀋陽等地風聲鶴唳,明廷緊急向各地徵兵。此時,辭官居裡多年的惠安人駱日升,興起赴國難之意,奮勇請纓。萬曆四十七年(1619年)他被朝廷委派至四川擔任副使,督理軍備,在那裡,他捲入了另一場滔天禍劫…… □本報記者 吳拏雲 文/圖
才情卓越 心存天下志
「這裡就是名宦駱日升的書齋故址,原來書室的門上還有『陋室』二字磚匾一方。很可惜,前不久該匾被盜走了。」日前,在泉州臺商投資區張坂鎮玉埕村駱氏族人的帶領下,記者在玉埕村內見到了這座始建於明代、磚石混築的駱日升「陋室」書齋。遺憾的是,年湮歲遠,書齋目前僅遺正面入室之門以及四面殘垣斷壁,那方據傳是駱日升親題的「陋室」磚匾已不見蹤影。
離書齋不遠處,駱日升故居舊址猶存。據駱氏族人介紹,駱日升故居原為多落的閩南式古建築,內有數十間房。但隨時間的推移,今故居舊址上大部分建築坍塌嚴重,另有部分建築原貌早已發生改變。不過,當我們踏勘故居舊址時,依然能感受到其往日龐大的規模。
據著名歷史學家傅衣凌、陳支平早年考證,惠安駱氏家族大致在宋末元初之際,「自光州固始避亂入閩,暫住雲頭村」,置有田宅產業。其肇基始祖號「必騰公」,僅生一男,「諱天佑,字孚仲」。駱天佑育有四子,他率族眾徙居惠安二十二都玉埕裡,為了照看開基祖業和先人墳墓,便將「舊置田地莊舍在雲頭一洋者,盡付三養男等管掌」。之後,玉埕駱氏(又稱龍山駱氏)一族不斷繁衍,族眾日益增多,到了明代弘治、正德以後,人口不下數千人。據《龍山駱氏族譜》記載,駱日升,字啟新,號臺晉,為該族十一世祖。日升之父是邵武府教授駱廷煒,年輕時以《天柱山志》蜚聲八閩,清乾隆《泉州府志》有載其「循績」。日升的母親郭氏則是百奇(今稱百崎)回族名流郭廉夫的次女。不難看出,日升出生在一個知書達理的家庭,自幼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在玉埕裡的西北方有山曰「龍山」,山上古有巖宇「清水巖」(今亦名「碧泉禪寺」)。駱氏二世祖駱天佑曾登臨龍山,感懷這裡「磐石釜覆,玉筍嶙峋」,遂在清水巖後築書齋,並留下《清水巖記》一篇。這篇《清水巖記》後世譽稱「才情卓越,解筆傳雅」,今仍鐫於碧泉禪寺碑亭之內。說來也怪,駱天佑龍山構築書齋之後,駱氏子孫讀書蔚然成風,科第仕宦多顯者,漸成地方望族。據介紹,駱日升年幼之時也曾就讀於清水巖書齋。他天生穎異,稟賦極佳,在父親的悉心教導下,「穎悟懸解,不為訓詁墨守之學」。成為生員之後,駱日升就有「憂天下之志」,為文「超逸軼宕,不依傍門戶」,成一家之言。
率真敢言 為閩士楷模
據《龍山駱氏族譜》載,萬曆十九年辛卯(1591年),駱日升以詩經鄉試中舉,為第七名亞魁;四年後的萬曆二十三年乙未(1595年),23歲的駱日升參加會試再傳捷報,為第三名會魁;殿試登二甲第七名進士,「選南京禮部主客司主事,署清吏司郎中事」。清乾隆《泉州府志·卷之五十七·明忠義一》亦載:「駱日升,字啟新,號臺晉,惠安人。萬曆辛卯舉人,乙未會魁。」
據清代舉人伍亮寅《三刻駱臺晉先生文集序》載,當時在參加秋闈時,駱日升作《居則曰三節》一文,直揭當朝弊政,其試卷中甚至有「武衰國耗,當事相顧錯愕」之語,試場考官看了都震驚失色(亦有文獻稱駱日升是在省闈試卷中寫下「武衰國耗」之語,「主司相顧錯愕」)。在闈試試卷中,日升的用語如此激烈,真可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啊,其鋒芒太盛又不能不令人為其擔憂。所幸主考官不是奸佞之徒且頗具胸懷,在他看來,駱日升在科舉功名面前能保持一顆赤子之心,率真敢言,亦是難能可貴,知「其後之必以忠見」。所以主考官最後還是擊節贊道:「為子慶,為國家得人慶。」駱日升試卷一出,士子們爭相抄錄研讀,「經牘出,海內傳,幾紙貴」。文章流傳甚廣,日升成為閩士的楷模。何喬遠在《閩書》中稱讚駱日升「談道該貫,有不窮之材」,此語亦被收錄於清乾隆《泉州府志》內。
駱日升敢於抨擊當朝,其才學、膽識也引起了兩位朝中大臣的關注,此二人即為晉江人李廷機和上饒人楊時喬。當時李廷機身為東宮洗馬兼修撰,時常到各地主持鄉試,對後起之秀十分重視;楊時喬時任通政使,負責內外章疏、申訴等事項,亦對英才青睞有加。大概是駱日升試卷的用語太過「辣眼」,反倒讓李、楊二人對他心生好感,有意結識。《龍山駱氏族譜》內有一篇明末大學士黃景昉為駱日升所撰的個人傳記《光祿府君》,該文對此事亦有簡明述及:「先生諱日升,啟新其字……為李文節、楊端潔所知(文節是李廷機的諡號,端潔則是楊時喬的)。」此後,同樣來自泉郡的李廷機與駱日升互通音信,關係日漸升溫,終成摯友。
擢英拔士 海內共頌揚
李廷機對於學問一絲不苟的精神,對師道尊嚴的敬重與維護,都對駱日升產生了無形的影響。在《李文節集》中,尚存多篇李廷機寫給駱日升的書信,其中《報駱臺晉》一文曰:「不肖謂自古稱師嚴然後道尊,道尊然後人知敬學。不肖司成,惟守高皇『整齊嚴肅』四字,令人率憚嚴,不知不嚴非明師,而憚嚴者亦非良士也……吾郡前輩如虛齋、古愚、淨峰、遵巖,世遠名存。近者紫溪所識拔士,掇科登第,項背相望,迄今未已。贊宇山東師道甚立,人亦憚其嚴,足為桑梓之光,可以誇詫海內。」李廷機以泉州明代賢達蔡清、趙珤、張嶽、王慎中、蘇濬等人的事跡,鼓勵駱日升嚴守師道,為國家擢英拔士。
後來,駱日升在廣西、江西兩地出任提學之職時,果然選拔了眾多曠世英才。清嘉慶《惠安縣誌》載稱:「(駱日升)由南禮曹,出理江右郵政,移督廣西學,歷廣鹽藩。擢臬副,提學江西。陳大士、羅文止、章大力、艾千子其所取士也。」清乾隆《泉州府志》則載:「(駱日升)授南禮部主事,升郎中,出為廣西提學僉事,適廣東參議,尋擢江西提學副使。首拔陳、艾、章、羅等,得人之盛從來未有。」府志和縣誌裡提到的「陳、艾、章、羅」四人,即為江西「臨川四大才子」陳際泰、艾南英、章世純、羅萬藻,駱日升在提學江西時,發現此四子的文章融經會史、極富才華,故而將他們選入州學為生員,有的甚至拔貢至國子監就讀。日後,此四人結為「豫章社」,大力倡導唐宋派文風、制義時文,名噪一時。不僅是這臨川四大才子,就連著名科技史家、《天工開物》著者宋應星及其兄長宋應昇,也都拜駱日升為師,「鹹執贄門下」。駱日升慧眼識英才的事跡為後世所頌揚,「文章『神眼』之稱,翕然海內」。
對待不同地域、不同教育水平的學生,也要採用不同的方法、策略。駱日升就曾告訴黃景昉說:「粵西樸,宜耀之光明;江右機,宜閒之繩約。」「粵西」在當時指廣西,而「江右」指江西。不難看出,駱日升在推行地方教育政策上並不拘泥於一格,而是因材施教、因地而宜。
據臺商投資區駱氏族裔駱炳華、駱庚河介紹,惠安縣高甲戲藝術保護傳承中心近年曾將名宦駱日升善於識別人才、造就人才的故事,編寫成劇,名為《慧眼考官》(編劇蘇清發、導演王小雷)。該劇迄今仍時有上演,在戲迷中反響熱烈。由此,亦可看出駱日升在惠安民眾心目中有著非凡的地位。
歸裡侍親 盡菽水之歡
萬曆三十四年(1606年),父親病重的消息自家鄉傳來。尚任江西提學副使的駱日升當時正好抱恙休假,一聽坐不住了,馬上稟報上司,提出要辭官歸裡,奉養父母。誰知,他的第一封乞終養的文書並未獲批。江西巡按御史批覆:「該道品格高邁,學識閎深,士林仰藉,不啻山鬥。即有微恙,不妨暫攝,安得遽萌歸志耶?按察司以大義勉留,毋再動念。」其實也是一番好意,不想讓駱日升白白浪費一身才華。但這樣一來,也拖延了返鄉的時間。駱日升無奈,連上三封乞終養的申文,誠懇告白思父之心,方才獲得批准。可未至家門,父親駱廷煒已撒手人寰了。
來不及見老父親最後一面,這讓向來奉親至孝的駱日升痛不欲生,「以不及視含殮為恨」。於是他在除服之後,決意徹底離開官場,留在惠安老家侍奉老母親。這一決定出人意料,要知道當時駱日升正處年富力強之時,仕途一片光明,而且深得上司的賞識,一旦不接受朝廷的「返聘」,可能只能終老山林了。但駱日升心意已決,他在惠安玉埕孝奉母親,依依膝下十餘年,對於官場毫不動心。其時,內閣大學士李廷機、葉向高兩位好友在知悉詳情後,都曾邀其出山,重返仕途。但他終不願「以三公易菽水之歡」,留守惠安,儘自己的孝道。
黃景昉後來在《光祿府君》一文中也感慨駱日升的孝舉,文稱:「繼而先生意決,竟解綬歸。餘識之,裡中歸近十載矣,同時以學憲裡居有蘇公茂相、李公開藻、李公叔元。二李頗負簡貴聲,蘇姁嫗好盡善,獎掖後進。未幾,各至大官。而餘所心恃為知己,莫如先生者。記一日,以持身大概為問。先生正色曰:『年少或人情物理未諳,宜須共商耳。立身行己,自有法度,奚問為方。』言時,須直髯動。餘至今慚,感其意是足徵『先生』已。」據這段文字所述,駱日升裡居的那段時間,恰好同郡的蘇茂相、李開藻、李叔元也都因故以「學政」的身份歸鄉。李開藻、李叔元風採品格那是有口皆碑的,而蘇茂相任戶部主事時曾賑恤饑民,獎掖後進,享有善名,此三人不久即被朝廷「返聘」,封作大官。黃景昉言下之意是,如果駱日升願意重新出山的話,也必有一番成就。有一天,黃景昉忍不住以「持身」為話題,試問駱日升為何甘居鄉裡。結果駱日升嚴肅地答稱,人生在世,存身自立,行為須遵法度,哪裡用得著問為什麼。此話一出,更令黃景昉打心眼裡佩服他的「先生」風範了。劉同升亦稱駱日升居裡孝養母親之舉是「至性過人」,他說:「忠孝之事,出於天性,必有較然之志,屹不可奪者在」「先生乞養,方在壯歲,如天之福,太夫人且大耋,先生功名富貴不動於中,甘老丘壑而已。」
駱日升在鄉的十餘年裡,也為家鄉做了不少好事,他重修了駱氏家廟,並且「治圳築室,不厭纖細,履屐之間,皆稱其任」。如今,在臺商投資區張坂鎮玉埕村內,駱氏家廟依然巍立。在家廟旁邊,便是日升所屬的駱氏四房小宗。在小宗祠堂內,記者發現在正殿屋梁上懸有一匾,上書「兩省文宗」四字,據玉埕村黨支部書記駱美堂介紹,該匾正是為駱日升而立。
邊關傳警 誓以身許國
萬曆四十二年(1614年),駱日升的母親也去世了。駱日升丁外艱三年,後將父母「合葬於惠安縣一都上埕山」。
萬曆四十六年(1618年),後金可汗努爾哈赤公開向明朝問罪,發布「七大恨」誓師告天。隨即,努爾哈赤兵分兩路攻明,一舉襲取撫順,明中軍千總王命印、把總王學道、唐鑰順等戰死,明王朝為之駭然震動。邊關烽煙四起,明神宗感到事態嚴重,派兵部左侍郎楊鎬為遼東經略,主持遼東防務,並決定出兵遼東,大舉進攻後金。然而,由於缺兵乏餉,不能立即行動,遂加派餉銀200萬兩,並從川、甘、浙、閩等省抽調兵力,增援遼東。
遼東邊關拉響警報,這讓遠在惠安的駱日升勃然有赴國難之意,「乃慷慨以身許國,效終子(漢武帝時的終軍)請纓」。事實上,駱日升早在任職廣西提學僉事時,即有參與平苗戰役,這從他所撰的《平苗露布》一文中可以看出。當時,廣西有苗人反叛,「嘯兇聚醜」,駱日升「受命夾徵」。最終,明軍在都督李如璋的率領下,順利平叛。所以,駱日升對於行伍之事,還是有一定經驗的。
駱日升的效國之心也得到了朝廷的認可,據《明神宗顯皇帝實錄·卷585》載,萬曆四十七年(1619年)八月,朝廷起用駱日升為四川副使(四川布政司參政),入川協助整頓軍備,並奉命監軍。一聽說是赴四川任職,駱日升的好友都勸阻他。這背後亦有緣故:明代在川、黔實行土司制度,這是明廷對邊疆民族地區進行間接統治的一種方式。但土司與中央之間關係複雜,時有摩擦,有時甚至會釀成戰爭。萬曆二十七年(1599年)至萬曆二十八年(1600年),剛在川、黔一帶發生土司楊應龍作亂的「播州之役」(即萬曆三大徵之一),朝廷派李化龍任總督,集結了24萬兵力方才平叛成功,思之心有餘悸。另一方面,四川永寧宣撫使奢崇明是萬曆十四年(1586年)襲任的,但因前任奢崇周的生母奢世續拒不交出宣撫使印,奢崇明與奢世續展開了一場兵連禍接20餘年的奪印之戰。明萬曆三十五年(1607年),川、黔總督出兵幹涉,方才平息了這場奪印之戰。所以,川、黔地區的局勢在當時可謂極不安定,危機四藏。此刻駱日升入川,命運堪憂。
雖知前路兇險,可是駱日升卻毅然選擇赴任。臨行,惠邑衣冠盡出郊外餞行,好友張禮卿更是為駱日升高歌《驪駒》詩相送。把盞言別時,駱日升慷慨陳詞:「吾老矣!此行誓以身許國,裹屍馬革,甘之如飴,異日可題吾墓道曰『兩藩式士,萬裡提師』。」駱日升所說的「兩藩式士」指的是自己在廣西、江西兩地提學舉士;而「萬裡提師」則指將赴四川整頓軍備,以援遼東。
奢安叛亂 忠良齊殉難
駱日升抵川後,「繕城垣,建衙署,自徐郡抵南溪捐鳥道(指險峻的山路),悉成坦途」,積極徵調兵馬赴遼東,並做好後勤工作。然而,當時明廷吏治腐敗,國庫虛空,餉銀嚴重不足。身為四川副使兼監軍的駱日升,曾撰《移布政司文》訴苦道:「第邊民貧窮,衣被、雨具、器械安能具備?今萬裡而驅之行,別離死亡之苦,既掛於胸,懸鶉百結之狀,又觸於目,如何能使人樂往耶?」指出受徵調的川民大多缺乏裝備,有的甚至衣衫襤褸,卻要驅行萬裡去打仗,自然會有怨氣。同時,他向四川布政司建議,給予士兵每人六兩紋銀,「四兩安家,二兩衣裳」,這樣才能「安士心、壯軍容」。不過,從後面的事態來看,四川布政司根本拿不出這筆錢來。軍心浮躁,可想而知。另外,駱日升在《移萬參將文》中還透露,當時他想借調參將萬將軍的兵馬赴四川永寧防守,可此人遲遲不肯就位,不難看出四川將領的懈怠與傲慢,而這僅僅是整個大明王朝軍事狀況的冰山一角罷了。
熹宗天啟元年(1621年),最不該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四川土司奢崇明舉兵叛亂,隨後貴州水西土司安邦彥率部響應奢崇明叛亂,史稱「奢安之亂」。清初歷史學家谷應泰所撰《明史紀事本末》對這一事件有較詳細的描述。據該書所述,當時邊關告急,徵四方兵,奢崇明上奏請求「提兵三萬赴援」,並命將領樊龍、樊虎統兵至重慶。四川巡撫徐可求對這批兵員進行點核,「汰其老弱發餉,餉復無繼」,這時樊龍便鼓動士兵造反。「龍走馬舞槊,直刺可求,可求死。遂一擁而上,道臣孫好古、駱日升、李繼周,知府章文炳,同知王世科、熊嗣先,推官王三宅,知縣段高選,總兵黃守魁、王守忠,參將萬金、王登爵等皆死之。」可見,事發突然,駱日升等人在奢軍兵變之初,即已遇害。另據《明外史本傳·徐可求傳》載:「土司志在冒餉,兵不如額。」所以徐可求才對兵員進行查核的。值得注意的是,與駱日升一起遇害的南京大總督、總兵官黃守魁是泉州府晉江十九都赤卿鄉(即今石獅市靈秀鎮赤坑村)人。可以說,在「奢安之亂」之初,泉州便損失了駱日升、黃守魁這一文一武兩位英才,實在令人痛惜。欽定四庫全書《四川通志·卷12·忠義·成都府·駱日升》載:「駱日升,福建人,由進士歷川南道副使,奉命監軍。有風裁,嚴紀律,同巡撫徐可求點閱。奢寅兵變,亂卒起,遂遇害;時東川守道孫好古、巡道李繼周、知府章文炳鹹罵賊死之。」
「奢安之亂」後來由四川巡撫朱燮元等統軍平定,奢崇明、安邦彥兵敗後俱被殺。但這場叛亂從天啟元年(1621年)持續至崇禎十年(1637年),前後長達17年,波及川黔雲桂四省,死傷百餘萬。對於明王朝來說,這場戰爭付出的代價實在太過慘重。
欽賜祭葬 名節垂千古
駱日升在「奢安之亂」中殉難後,被朝廷欽賜祭葬。欽定四庫全書《福建通志·卷45·人物3·泉州府·明·駱日升》曰:「(日升)及擢四川兵備,遭土官之變,以身殉難。朝廷憫其忠,贈光祿寺卿,賜祭葬。」 清嘉慶《惠安縣誌》載:「時奢崇明久蓄異志,激樊龍、樊虎請餉變倉卒,日升罵賊,遂遇害。子奎曙,郡庠生,詣闕陳靖,贈光祿寺卿,賜祭葬,世襲百戶一人,祀鄉賢祠。」駱日升因忠烈得以入祀惠安鄉賢祠。據文獻載,惠安鄉賢祠古時設於縣儒學(即文廟)內,在「崇聖祠左」。駱日升詩詞散失無存;其著述則部分遺失於西川,「存者十之五」,後經其子駱奎曙輯錄編纂,孫忠明、忠胤、忠懋校勘,門人宋應星、宋應昇等協助,有《駱光祿文集》6卷本和《駱臺晉先生文集》8卷本兩種版本行世。
駱日升殞命重慶之後,其幕賓、表侄陳德友,「仗義入賊巢,覓屍負歸」,並用靈柩將其遺骸運回家鄉,後欽賜祭葬於惠安洛陽塗厝仔(現屬臺商投資區)的官道旁。據玉埕村村委會主任駱文忠介紹,駱日升墓前的華表,依其生前所囑題寫「兩藩式士,萬裡提師」。惠安縉紳還題輓聯:「疆場身死,並無顏魯之鬢;故裡櫬歸,但有呂祉之帛。」駱日升墓迄今猶存,而今「兩藩式士,萬裡提師」八字,深鐫於其墓碑之上。墓旁有「諭祭」碑一方,碑高2.43米,寬0.84米,厚0.14米,為天啟三年(1623年)所立。碑文有曰:「昔文仲不朽於立言,真卿著名於死節;忠義文章,爾俱烈烈。寵綍既頒,加籩載錫,歆茲渥典,耀爾千秋。」將駱日升與春秋時期政治家臧文仲、唐朝忠臣顏真卿相提並論,算是對其至高的褒讚了。
黃景昉在《光祿府君》中還有一句話:「餘故自請為先生傳,匪惟酬知,將使後之君子,能物色風塵未遇之士,存茲雅譚。而餘亦亟自黽勉,求無負先生期許意雲。」或許借著黃景昉如泣如訴的筆墨之端,人們猶能勾畫出這位忠孝雙全的「臺晉先生」風骨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