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沒有雞鴨魚鵝那還叫農村嗎?」
如何搞好農村基層治理,近日有兩件事值得關注。一件是江蘇省環保廳對走入歧途的「無豬鎮」「無雞鎮」迅速糾偏。另一件,是江西省強推火葬,省內多地發生「搶棺材」事件。
「農村沒有雞鴨魚鵝那還叫農村嗎?」7月26日,江蘇省十三屆人大常委會第四次會議舉行的聯組會議上,江蘇省人大代表對畜禽汙染整治進行詢問——一些地方對待畜禽養殖場的整治,簡單採取禁養、關閉和拆除的辦法,比如提出要建成「無豬鎮」「無雞鎮」。對此,該省環保廳廳長王天琦坦言,在部分地區確實存在把握政策不準的現象,有的地方出現簡單粗暴的「一刀切」。
出現問題,解決問題;一旦跑偏,及時糾偏。從「支持農民科學合理的養殖,對盲目擴大禁養區進行糾偏」,到「落實畜禽養殖政策作為重要內容,對不正當行為進行糾偏,直至對相關幹部進行問責」,江蘇省相關部門的糾偏之道,呼應了民意,受到了好評,將走入「歧途」的「無豬鎮」「無雞鎮」迅速剎車,值得肯定。
與之相比,江西的搶棺材事件愈演愈烈,引發群眾不 滿和網民熱議。當前,江西省強推火葬,有的地方明確提出,全面完成棺木收繳,實現群眾家中無棺木存放,從業人員無棺木工匠,流通市場無棺木銷售。多地甚至出現了「搶棺砸棺」的場景:執法隊進村入戶,強行將村民的棺材抬走,經挖掘機搗毀,棺材化為碎木。更有甚者,不僅活人的要搶,死人也不放過,「在江西弋陽,有老人已經下葬了,當地官員強行將墓掘開,把棺材撬出來,將屍體抬出火化」……消息傳出,輿論譁然!有網友嘲諷道,其他地方在搶人才,江西卻在搶棺材。之所以把兩件事放在一塊說,是因為兩者之間既有差異,又有關聯,值得深思。
社會治理,一定程度上是人心治理。如何做基層群眾工作,如何取得人民群眾的理解和支持?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群眾擁護不擁護是我們檢驗工作的重要標準,「政策好不好,要看鄉親們是哭還是笑。要是笑,就說明政策好。要是有人哭,我們就要注意,需要改正的就要改正,需要完善的就要完善。」從江西殯葬改革的實際效果來看,不僅民眾哭了,也怒了。這樣的改革再有道理,也說明不得要領,不得人心。相比之下,江蘇迅速糾偏的舉措,就受到當地群眾的肯定和認同。
移風易俗,初衷良好;推進綠色殯葬改革,契合時代語境。但是,此項改革,是否徵求了基層群眾意見,在組織動員、說服群眾、思想引導、配套服務等方面是否得當合理,是否尊重當地習俗,是否符合群眾意願等方面,值得檢討和考量。對於涉及群眾利益的事情,該不該一刀切?如何兼顧公序良俗?有沒有理由採取粗暴乃至野蠻手段?使蠻動粗,哪怕有了些許效果,怕也傷了人心,毀了形象,甚至激發了民怨,埋下了不安。移風易俗固然重要,但必須以人民的意願為前提、以群眾認可的方式去推進。如此,改革的初衷才不至於變成一廂情願,改革的效果才不會事倍功半。
人民利益無小事,群眾工作無小事。為人民群眾辦實事,把好事辦好,更要傾聽民意,尊重民意,敬畏民意。
憑一紙公文就搶棺砸棺,這還是治理嗎
人們奇怪的是上述蠻橫一刀切式迫不及待地闖戶奪棺的動力究竟來自哪裡,這種明知道會引起怨聲載道而強推的行政究竟出於什麼動機。
奪棺而毀,使得手段之蠻橫、行政之粗糙、治理之無方暴露無遺。
最近兩天,搶棺材的新聞奪人耳目。有消息稱,今年夏天,江西許多地方出現「搶棺砸棺」的場景:執法隊進村入戶,強行將村民的棺材抬走,成百上千副棺木,密密麻麻地在空地上堆積如山,挖掘機一錘一錘搗毀,一口口的棺材瞬間化為碎木,場景甚是「壯觀」。
這樣的「壯觀」,簡直讓人悲憤交加,欲哭無淚!相關消息描述說,在江西吉安、宜春等地,不少地方官員或執法隊闖入農戶,強行搜查棺材,見棺即奪,集中堆放銷毀。「很多老人眼睜睜看著陪著自己多年的棺材要成為一堆廢木,憂愁憤怒無處訴說,有的老人默默流下眼淚,更多的老人則是大聲痛哭。還有老人看著棺材被拖走,他們跳進棺材,要與棺材一起『走』,任人勸說,怎麼都不肯爬起來,最後執法隊強行把老人拖出來」……
這種吏呼一何怒,翁嫗一何悲的畫面,是怎樣的一幅社會圖景啊!社會治理,本來就是一個民心工程,因為治理的目的是為了民眾更好的生存。但是,如果實現治理的實際手段恰與這個目的所描述的願景相逆,那麼,這樣的社會治理——如果還能稱為治理的話,就是一個失敗的治理。毫無疑問,上述這種硬性奪棺而後強行毀壞的叢林手段,不論目的多么正確,不論宗旨多麼動聽,都是悖民意、失民心的治理,都是在快速累積民眾對行政的不信任。
奪棺而毀,使得手段之蠻橫、行政之粗糙、治理之無方暴露無遺。公眾異口同聲地譴責入戶奪棺,並非反對喪葬火化,並非不贊成以更加符合當代生存現實的方式安排人類的後事。人們憤怒並譴責的是這種以惡行來行政的方式,譴責的是這種強行奪人私產、或罔顧權屬人意志強迫置換私產的霸道行徑。這樣以一紙公文代替道理、以闖戶奪棺代替情理的霸道行政,也許會奏效一時,但一定會為社會的長遠治理埋伏下不定時爆發的隱患。
人們常謂中國國情複雜,由此而對一些倍受詬病弊端的緩慢改進抱以寬容的態度,這常常被視作為「懂事」的表現。那麼,在喪葬改革、尤其是農村喪葬改革問題上,難道中國國情就變得簡單了,難道就可以一刀切地強迫農村高齡的人們齊刷刷地棄棺入爐?既然我們可以在理解國情的情況下,等待由歷史發展以及幾十年剪刀差帶來的城鄉差異的逐漸抹平,用農村人口流動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彌補城鄉公共服務的非均等化,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能稍微等待或延緩一下農村「落後」的喪葬方式的改變?
喪葬火化是大勢所趨。對此,即使是生活在農村地區的人們也並非昧於此勢。對於那些離土打工的中青代農民及其後代來說,改變喪葬觀已非難事。人們奇怪的是上述蠻橫一刀切式迫不及待地闖戶奪棺的動力究竟來自哪裡,這種明知道會引起怨聲載道而強推的行政究竟出於什麼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