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我悄然離去,請把我埋在,在這春天裡
11月,北半球的冬季,阿根廷的暮春
馬拉度納走了,他在人間大鬧一場,然後,突然離去
很多人和我一樣,未曾親眼目睹他的英姿,未能伴他徵戰四方,我們這些95後,只是在模糊的片段中和傳奇的故事裡,一遍遍聆聽他的名字,膜拜他的神跡。
在20世紀的足球榮譽殿堂裡,只有他和貝利被奉為球王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們大多數人只能歸於塵埃;只有極少數人,用盡一生立德立功立言,為人類短暫的時光,留下星光閃爍,馬拉度納走了,卻留下了那股縱橫馳騁的英雄氣
身為球王的馬拉度納,既有天賦又有氣質,既有霸氣又有運氣,他以1米67的個子,縱橫於世界足壇,又以獨一無二的英雄氣概和妙至毫巔的足球技術封王封神。在他的世界裡,足球在他腳下,如同奔雷馭氣,一往無前。
他是民族英雄,是敵人的魔鬼,他狡猾、他激情、他愈挫愈勇、他無堅不摧;他傲視群雄,當然也劣跡斑斑,他不完美,他把人的正反兩面都演繹到極致。他把他本屬於希臘戲劇中的角色,在綠茵場、在生活中,恣意揮灑、盡情演繹。
他不完美,但他真性情,可以做英雄,也可以當混球。
14歲時,夢想參加世界盃,夢想世界盃奪冠。那時的錄像顯示,他羞澀、內斂、純淨,甚至文質彬彬。26歲時,他圓夢了,他一己之力詮釋了英雄主義的模樣,在戰術大師比拉爾多的鼎力支持下,在劃時代的3511陣型和跨時代的世紀球王的雙劍合璧下,馬拉度納兌現了曾經的諾言
儘管1986年世界盃賽場上大師雲集:濟科、魯梅尼格、普拉蒂尼、勞德魯普、馬特烏斯,群星璀璨,但這些名字全被馬拉度納的一人風光所掩蓋。
首戰韓國,馬拉度納包舉三個助攻,隱然拉開了封神之路的序章。英阿大戰,馬拉度納的高光時刻,他以一人之力詮釋了小偷與大師、英雄與精靈的多維色彩
第一球,上帝賜予馬拉度納力量,他用蠻橫的盤帶,主導了那次進攻,他分球給隊友,結果英格蘭中場霍奇卻陰差陽錯的挑傳門將,而馬拉度納卻機敏地繞開了重任的視線,同希爾頓爭搶球權。那一刻上帝或許是小偷,他隱蔽地伸起左臂,用手把球送進英格蘭大門
四分鐘後,他又以超脫凡人的英勇,搏殺出一條封神的血路,他打進了一粒世紀進球:由中場開始的盤帶,連過5名防守球員殺入禁區,晃過希爾頓破門得分。單槍匹馬、英風銳氣,用一屆賽事書寫不朽的傳奇!
即使後世有人曾複製這一神跡,但馬拉度納的盤帶是唯一的、無與倫比的,凡人永遠猜不出上帝的步點,他就那樣以天才的腳法、上帝的靈光一現和英雄的豪氣滿懷,完成了驚豔世人的進球,這就是馬拉度納。
四分鐘前,他曾是小偷,露出魔鬼的獠牙,偷走一粒進球;四分鐘後,他是大師,張開天使的翅膀,令人心悅誠服,這就是馬拉度納。
奪冠進球,同樣源自於他的精心策劃,布魯查加一劍封喉,阿根廷力克西德。那個羞澀的少年完成了曾經的夢想,那是馬拉度納最好的時代,顧盼自雄,領袖氣質,之後他兩度率領阿根廷徵戰世界盃時,他不再像領袖,而是熱血難涼的帶頭大哥
在俱樂部,他同樣用英雄主義的豪邁,率領拿波裡,砸碎豪強的統治,兩奪聯賽冠軍,幫助球隊度過輝煌的年代。那個時代,與他同行的有荷蘭三劍客、德國三駕馬車,可就是他,率領平民球隊,殺出一條血路,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但他可以定義一個人就是一支球隊
如今的足球,依賴體系、依賴強硬,像一臺縝密的機器,即使強如梅羅,也只能算作體系的關鍵一環。但馬拉度納和他那個時代不一樣,那時的防守兇殘、野蠻、甚至不擇手段,那時候的球員各有千秋,絕不千篇一律,老馬就像一個草莽英雄、混世魔王,他奮起千鈞棒、掃清天下濁,用高昂的鬥志和橫溢的天賦,逢山開路,讓對方的防線地崩山摧,讓人驚嘆天才與庸才的差別
馬拉度納的肩頭紋著切格瓦拉,小腿紋著卡斯楚,大概這就是他一生的寄託,抗爭、抗爭、抗爭——反叛、反叛、反叛
說難聽點,就是渾,場下的他,離經叛道、荒誕離奇,他出身草莽,江湖氣伴他一生,在場下又被江湖氣的負面所吞噬,他沉溺美女、酒精、古柯鹼,甚至後者曾一度奪去他的生命
人們對他愛恨交加,他啊,從來沒有消停過,可世上只有一個馬拉度納,他活著,作為馬拉度納, 以自我的身份而活著,他放縱不羈,衝破枷鎖·······
在牛津大學演講時,他哭著說:「不要把我當成偶像,我就是一頭驢。」馬拉度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物,他光焰萬丈,也充滿瑕疵,他英雄氣概,也劣跡斑斑,他沉溺聲色犬馬,也曾開槍恐嚇記者。在他的世界盃謝幕演出中,他一臉猙獰的咆哮鏡頭,讓你為他的霸氣所感染,為他的抗爭所感動
2018年俄羅斯世界盃,他幾次暈厥在看臺上,忽然讓我想起了他世界盃的絕唱,那時的老馬仿佛拼 盡最後的激情去打動上帝,保佑他國家的球隊,或許一切都暗含天意
他走了,藍白國旗上的太陽,落山了;他活著,身為離經叛道的球王,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活,就要活得有滋有味
過,就要過得神採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