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隻小豬》:撥開三層迷霧,推理女王揭示愛情的真相與謊言

2020-12-04 方方小舟

阿加莎·克裡斯蒂是世界文學史上無可爭議的偵探小說女王。她一生創作了80多部推理小說,累計銷售量超過20億冊,僅次於《聖經》和莎士比亞作品。

推理女王所處的時代被稱為「推理小說黃金時代」,除了各種精妙的懸疑詭計,她還以女性獨有的視覺,賦予了偵探小說人性的溫度與細膩的情感。

《五隻小豬》就是這樣一部作品,推理女王用詭計與人性一起編織了三層迷霧,將真相層層掩蓋。

《五隻小豬》又名《啤酒謀殺案》。講述了大偵探波洛受委託調查一起發生在十六年前的懸案——知名畫家埃米亞斯·克雷爾在家中慘死,他的妻子卡羅琳被指認為兇手。警方有確鑿的證據,陪審團也一致認定這起謀殺毫無疑點——雖然兇手的確很值得同情:畫家常年風流在外,還公然把第三者帶回家中,又有誰不能理解作為妻子的憤怒和報復呢?

但隨著調查深入,十六年前的光景重現,我們會發現真相比人們的想像黑暗,而人心遠比真相複雜幽微,讓人分辨不清那些關於愛情的真相與謊言。

01 大眾眼中的真相

布萊克兄弟是克雷爾一家的鄰居和發小。

弟弟菲利普表示,他完全理解埃米亞斯,畢竟是個藝術家嘛,不斷尋求新鮮刺激獲得創作靈感實屬家常便飯。卡羅琳固然值得同情,但她本身脾氣暴躁,佔有欲極強,暴怒之餘甚至傷害過自己的親妹妹,兇手絕對是她。

當然,他覺得小三埃爾莎也不是什麼好人,她當著卡羅琳的面大談特談和埃米亞斯以後的生活,就是在故意挑釁和激怒她。

哥哥梅瑞迪斯則認為,埃米亞斯的生活真的太荒唐了,他的下場簡直是咎由自取。

卡羅琳雖然脾氣不好,但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真正的她本性善良,是一位大方得體的好妻子。

甚至連埃爾莎也值得同情,她只是太過於年輕漂亮衝動,她也是這段感情的受害者。

布萊克兄弟雖是案件的親歷者,但他們和陪審團一樣代表了大眾眼中的真相:畫家風流成性,妻子苦不堪言,小三恃寵而驕。

他們之中有的理解畫家,同情妻子,憎恨第三者;有的厭惡畫家,替妻子不值,替小三惋惜。

然而,大眾看到的往往不是事實,只是自己希望看到的東西——那是人們自身情感的投射。正如《烏合之眾》所說:「只要把事實濃縮,就能製造出佔據和衝擊民眾想像的形象。」

02 比起真相,親人更關心的是你

值得深思的是,「證據確鑿」之下連卡羅琳本人都從未否認過自己有罪——哪怕在法庭上,她都不曾配合律師為自己辯解幾句。這樣一樁看似「板上釘釘」的舊案,卻又為什麼會被重新翻出來呢?因為,那些真正了解你的人,永遠會選擇相信你。

委託波洛重新調查的是埃米亞斯和卡羅琳唯一的女兒——卡拉。

悲劇發生時她只有六歲,但在她的記憶深處,父親埃米亞斯瀟灑帥氣,母親卡羅琳美麗溫柔,家中灑滿陽光,鮮花芬芳,愛意濃濃——絕非外界想像中的那個愁雲慘澹的不幸家庭。

因此,當看到母親在遺書中,坦誠自己是清白無罪時,卡拉立即決定要重新調查。她相信她的母親,更相信她幼年時感受到的是真真切切的幸福。

如果說卡拉是因為相信父母的感情,那麼卡羅琳的妹妹安吉拉則完全是出於對姐姐為人的信任。

她知道卡羅琳確實有時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比如自己的眼睛就是被她失手弄傷的。但她也知道,卡羅琳內心的虧欠和悔恨有多深——十幾年來她無限包容安吉拉的任性,希望可以彌補自己的過失。這樣的卡羅琳,怎麼可能做得出傷害別人的事情。

同樣對卡羅琳的人品深信不疑的,還有家庭教師塞西莉亞。要不是親眼看到卡羅琳毀壞證據,她絕不相信那麼值得尊敬的克雷爾夫人會是殺人兇手。

女教師在道德和情感的兩難之下,沒有向警方提供她的證詞——雖然這也改變不了什麼。然而她的內心滿是煎熬和痛苦:為什麼那麼好的一個人要選擇如此不幸的人生。

在這場悲劇中,女兒、妹妹和家庭教師,她們對卡羅琳的人品深信不疑,發自肺腑的心痛、同情和惋惜。因為對她們來說,卡羅琳不是「可憐的妻子」,「不幸婚姻的犧牲品」,或是「憤怒的復仇者」這些符號化的字眼,而是鮮活溫暖的親人——她或許脾氣不好,但她努力做一個溫柔的母親和姐姐,她或許不夠完美,但她絕對高尚而善良。

蕭伯納說:「家是世界上唯一隱藏人類缺點與失敗的地方,它同時隱藏著甜蜜的愛。」而親人,就是那些真正在乎你,關心你,知道你不夠好,但更加知道你的好,並依然愛你的人。

03 愛情能有多溫柔,就會有多殘忍

從親人眼中,我們看到了一個真實立體的卡羅琳,她的婚姻既有幸福也有煩惱:她和埃米亞斯相識於少年,他們彼此了解,也算恩愛。除了埃米亞斯招蜂引蝶,她大發脾氣之外,他們的家確如卡拉回憶中那般溫暖幸福。

他們都有缺點,但婚姻這回事本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們確實是最適合是彼此的人,心照不宣卻守著同樣的底線——維持婚姻,保持這個家庭的完整。

埃爾莎最初並沒有引起卡羅琳的格外警惕,她以為她只是狂蜂浪蝶中的一隻而已,早晚有一天會過去。哪怕她被埃米亞斯帶回家,卡羅琳也強忍怒火以禮相待。

但這個年輕大膽的第三者居然直接當著她的面,問他們準備何時離婚,大談特談這所房子的裝潢,以及以後自己要如何改造——儼然以未來女主人自居。

卡羅琳怒不可遏和丈夫大吵了一架,也攪得全家不得安寧——直到埃米亞斯告訴她自己真實的想法:他絕不會和卡羅琳離婚。他和埃爾莎在一起是為了完成一幅作品——這個女孩身上的青春光芒實在太過耀眼,是絕佳的創作對象。畫作一旦完成,他就會立刻和她分手,但在此之前,他必須逢場作戲。

埃米亞斯確實「愛上」了埃爾莎,但與其說是他的感情,不如說是他的藝術靈感愛上了她。他對她所有的甜蜜追隨,海誓山盟,其實只是為了利用她完成自己的作品。

埃米亞斯是渣男無疑,他在藝術創作上更是可以毫無道德可言——連知道了真相的卡羅琳都為他的做法感到可恥。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因此送命——他完全不了解,一個付出了全部又被愛情欺騙的女人能有多憤怒。

如果說妻子卡羅琳的憤怒是一種無奈的宣洩,那麼小三埃爾莎的憤怒就是毀滅性的報復;卡羅琳的無奈來自她憤怒的底色終究是愛,而埃爾莎的報復則來自她以愛之名的虛榮心和佔有欲。

卡羅琳背負著兇手的罪名死去,內心卻異常平靜。因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生命中摯愛的親人——她以為是妹妹下的毒手——她願意用生命彌補昔日對妹妹的傷害。

埃爾莎雖然復仇成功,還逃脫了法律的制裁,嫁入豪門表面上看起來風光無限。但唯有她自己知道「上帝已經拿走了她應付出的代價」——「我看著他死掉,但是我卻不知道我殺死的其實是我自己——不是他。他和卡羅琳都逃開了——逃到一個我沒辦法傷害他們的地方,他們並沒有死,死的是我,死的是我……」

這起十六年前的舊案之所以得以偵破,並不是來自於任何新的證人證詞證據,而是來自隱藏在人心深處的糾結人性——以愛之名的救贖與報復。大偵探波洛,或者說推理女王阿加莎·克裡斯蒂太過於懂得,婚姻遠比忠誠複雜,而愛情遠比誓言更加虛幻。

04 推理女王也經歷過婚姻的背叛

推理女王對婚姻和愛情的洞見,和她的人生經歷有關。

阿加莎從小生活在一個幸福的家庭中,寬鬆自由的家庭氛圍造就了她的個性中的勇敢堅定,對待愛情也是如此。

她和第一任丈夫——空軍中尉阿爾奇·克裡斯蒂在聚會上一見鍾情,但在那之前她已經接受了另一個年輕人裡吉的求婚。然而,她還是選擇向裡吉坦白這一切,並用真誠的態度求得了他的成全和原諒。

這段婚姻最初很美滿:阿爾奇很支持阿加莎的創作,她的推理小說大受歡迎,他們一起環遊世界,還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她用寫作掙的錢為一家人買了大房子。

然而,就在阿加莎陶醉在家庭生活的幸福之中時,阿爾奇突然宣布他愛上了別的女人——一個朋友的秘書,他要求和阿加莎離婚,成全他和第三者。

阿爾奇甚至表示,那個女人既不如阿加莎漂亮,更沒有她的才情——但是他就是無可救藥的愛上了她!

女王有自己的驕傲和尊嚴,哪怕傷心痛苦到短期失憶,並因此整整失蹤了三天,她還是痛快的籤下了離婚協議。隨後,她開始一個人的旅行,選擇讓時間慢慢撫平傷痛。

所幸命運眷顧勇敢無畏之人,若干年後,推理女王和第二任丈夫馬克斯·馬溫洛相遇。馬克斯是一個考古學家,他們每到一個地方,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為阿加莎找好一個舒適的寫作環境,然後才開始自己的工作。他發自內心的欣賞她照顧她,一直相伴直到生命的終結。

值得一提的是,勇敢追求過愛情,也經歷過愛情背叛的阿加莎,始終把愛情看得非常神聖。而愛情,也成為她的小說中一個經久不衰的話題。無論有再多的陰謀詭計,謊言背叛,那些幸福過的時光是真實的,愛情本身是值得追求和肯定的——她一直沿用「克裡斯蒂」這個名字直到生命的終結就是最好的證明。

電影《勇敢的心》裡說:「每個人都會死去,但不是每個人都曾真正活過。」我想,那些真正活過的人,一定都曾勇敢的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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