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太原80後,在半坡街生活了近20年。這條不太起眼的太原老街承載了我無數的童年快樂,她的每一次變遷都能夠帶來無數的快樂故事。她就像一位沉默的見證者,見證了我的成長,也見證了太原的城市發展。
半坡街由四條小街巷組成,分別是半坡東街、半坡西街、半坡北巷和半坡南巷。這四條小街巷構成了一個「井」字形,北通府西街,南達西羊市。我出生時就生活在半坡北巷14號院。這是一個標準的四合院,母親說這個院子原本編號是15號院,後來改成了14號院。我兩三歲的時候就開始住在外婆家,外婆家位於14號院的南房。院子裡住著7、8戶人家。外婆喜歡養花,四合院的正中央都是她養的花,就像一個花壇,給14號院帶來了生機。更重要的是,我在這個生機勃勃的花園裡快樂的玩耍。夏天蜜蜂圍著花朵忙碌,腳下的螞蟻也在繁忙的工作。有一天我看到一群螞蟻在攻擊一隻受傷的蜜蜂,看的我不寒而慄,趕緊逃之夭夭。
大人在院子裡還給我捉住過一隻黃鸝鳥,父親給它配了一個鳥籠子,外婆領著我給鳥兒餵水餵小米,鳥兒的叫聲非常好聽。可惜沒幾天鳥兒自己啄開籠子逃跑了,其實鳥兒本該屬於廣闊的大自然,那裡才是它的家。每年春天,我家房簷下都會圍繞一群小燕子築巢,景象非常壯觀。外婆告我,這些燕子都是一口一口把淤泥銜著過來築巢的。燕子在誰家房簷下築巢,誰家就有喜事降臨。
兒時的我就愛唱歌,每天都要站在門口喊幾嗓子,當時就會唱兩首歌,「霍元甲」和「我的中國心」,西房住著一位舅舅要參加高考,有時他會出來逗我,「再唱歌我要割了你的狗雞雞」,嚇得我趕緊鑽回家裡。我家隔壁的孩子是三兄弟,都比我年長,老三比我大三歲,我叫他「三哥」,他教我翻跟頭、扇元寶、彈玻璃球。元寶是用費煙盒疊的一種三角形的玩具,孩子們拿元寶當籌碼去玩遊戲,遊戲有好幾種玩法,可以用手扇,比誰扇翻的元寶多;可以用自己的元寶抽翻別人的元寶;也可以用手拍翻元寶再「吸」過來。這個遊戲讓我對煙盒產生了興趣,印象最深的煙是「大光煙」、「太原煙」還有一種什麼鳳凰煙,元寶的疊法我現在還會。
院子裡面其樂融融,院子外面更是熱鬧非凡。仲夏的傍晚院子外面會有二三十個孩子玩耍,17號院圍牆旁有一堆燒土,就像一座小山,我們在這座山上玩攻城遊戲。13號院住著一位叫「二蛋」的舅舅駕駛著一輛偏鬥摩託,他的偏鬥摩託成了年度最受孩子們歡迎的「玩具」。每當孩子們興致盎然的時候,「二蛋」舅舅都會憤怒的衝出來喊:「我看誰還敢玩我的摩託,看我不揍他」,孩子們一鬨而散,到現在我還對「二蛋」這兩個字心有餘悸。孩子們玩寶劍、水槍、捉迷藏,大人叫都叫不回去。
那時的半坡北巷通往半坡東街的出口有兩個,一個叫「大口口」,一個叫「小口口」。「小口口」是一個90度的直角拐彎,拐角有一個廠子叫「割白廠」,這是一個街道辦的集體廠子,那時我很小也不知道廠子是幹什麼的,只知道工人把漿洗過的布粘在牆上,廠子裡有個啞巴,由於他不能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意思,他的行為舉止很誇張,非常惹人關注,街坊鄰居都認識他,也都很照顧他,有時還會善意的和他開玩笑。「小口口」的拐角處還有一個大石頭,對著這個大石頭直接出了「小口口」就到了半坡東街,出去不遠是一個小賣鋪,貨品很全,但是我的印象就三種東西:香菸、文具、金幣巧克力。那時我特別喜歡金幣巧克力,金光閃閃,上面還有英文字母和頭像,其實巧克力本身很不好吃。
「大口口」就是現在半坡北巷的主路,出了「大口口」往半坡東街方向走對面就是天平巷,這裡有兩個攤位我印象非常深刻,一個是打餅子的,他家的甜餅子特別好吃;另一個是賣冰糕的,那時冰糕就兩種,一種奶制的,一種小豆的,我不愛吃小豆的,我不喜歡它半截疙裡疙瘩的外表。半坡北巷的街上還有一個水龍頭,定時開鎖,既是一個打水的地方,又是一個人們交際的場所,人們在排隊打水、洗衣服的時候還在這裡熱鬧的聊天。水龍頭斜對面是一個公共廁所,廁所很小,只有兩個「坑位」,大概我6歲的時候有一次我和我好朋友在廁所裡,邊聊天邊「蹲坑」,好不愜意,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外面的大人都排起了長隊、終於有個大人忍不住了,把我倆趕了出去。
再往西就到半坡西街了,那時的半坡西街通往府西街不是直通的,有一個簡易樓,需要從簡易樓旁邊繞一下,從府西街往半坡西街方向是個下坡,每次父親騎車帶我從那裡走的時候,我都不讓他剎車,直接衝下去,速度極快非常有趣。
在我七歲的時候,半坡街迎來了大改造,所有的院子、舊房子統統拆遷改造,蓋樓。我想我們這代人可能是半坡街舊貌最年輕的記憶者了,再小恐怕不會有這麼清晰的記憶。
進入90年代,三座拆遷改造樓拔地而起,外婆家又搬回了半坡街。我和我的小夥伴們此時已經是四年級的大孩子了,我們再次重逢,別提多高興了。北方的仲夏夜永遠是最熱鬧的時刻,我們玩捉迷藏、踢球、拍洋片、打水槍。最好玩的不是水槍,是「皮管」。「皮管」是一種醫療器材,橡膠管,靠水壓把水灌進去,像一條蛇一樣盤的身上非常神氣,「皮管」可以持續出水,比水槍好玩多了,不過玩多了會爆炸。
那時我和小夥伴們都學騎車子,一人一個車子,不管技術怎樣,就在半坡西街、南巷還有很多小路裡穿梭,由於我還不會剎車,撞了一位阿姨,我趕緊道歉。這種方式學習騎車不出三天就準會,只是危險係數有點大。
半坡東街早於半坡西街改造好,東街兩側都是鋸齒樓,有底商,所以東街較西街繁華。90年代是一個蓬勃發展的年代,我和小夥伴們也漸漸長大,我們不再到街上瘋跑,撞球、遊戲機成為我們的主流玩具。剛開始玩的是任天堂紅白遊戲機,坦克大戰、魂鬥羅、雙截龍、赤色要塞….…周末我們會相約坐公交車去興華街同學家玩遊戲機;還有一種遊戲機是世嘉的,也是插卡的,畫質要優於任天堂,不過不太普及;再後來遊戲廳如雨後春筍一般,裡面是「大型遊戲機」,遊戲「街頭霸王」我們稱為「快打」,還有「三國志」、「恐龍島」等遊戲。這個時候我們越來越受到港臺的影響,開始追星看港劇,半坡北巷這邊的電力變壓器不太好,經常跳閘,一跳閘,附近幾棟樓都是漆黑一片。記得有段時間熱播「射鵰英雄傳」和「上海灘」,幾乎天天都要跳閘,周圍幾棟樓的人都著急看電視劇,有人就把閘合上,過不了一會兒又跳閘,一晚上都要反覆三四次,湊合把電視看完。沒幾天我家電視機就閃壞了,父親推的自行車我在後面扶著電視機一路走到天龍大廈維修,事後全家都誇我長大了,頂用了。
上初中後,有幾個小夥伴開始抽菸,為了不讓家長發現,他們把煙藏在半坡東街糧店附近的一個遊戲廳門口的磚頭堆裡。每天下學玩兩個幣,再抽一根煙才回家,那時沒有手機,想找小夥伴玩,去這個遊戲廳準能找見他們。我們初中是西羊市41中,每天上學都要走半坡東街西羊市這個路線,在西羊市和半坡東街交叉口有一個漳澤電力的酒店,下面停車各種牌子的汽車,每次路過我都要和小夥伴們認車標,本田、豐田、大眾、現代……不認識的車標我們就記住,回去問大人了解。
由於中考有體測,我開始鍛鍊身體。每天早上我都要跑步,起先的跑步路線是南巷、東街、北巷、西街回家,後來的路線是:南巷、東街、西羊市、新建路、府西街、半坡西街回家。那個時期的鍛鍊為我的身體發育起到了良好的作用。
高中後,我和小夥伴們學業都忙碌了,我每周才回一次半坡街,每周我都要和小夥伴們倒歇倒歇。學習之餘我會聽聽音樂、看看球賽,從陽臺看樓下瘋跑的孩子們才發覺半坡街的繁華是屬於他們的。
上了大學,有幾個發小和我一樣去了外地讀書,也有幾個發小走向了工作崗位。我們的聚會都是在寒暑假,地點都是半坡街,找個小飯店點幾個可口的菜餚,喝著酒,暢所欲言,外面的新鮮見聞、未來的人生規劃、中學各個女同學的去向。喝完酒我們還要去通宵網吧打cs。
大學畢業後有幾個發小在外地就業,我回到了太原,留在太原的小夥伴也大都搬離了半坡街,大家各自打拼事業,娶妻生子。我們一起聚會的機會也越來越少,幾乎三四年才有一次大聚會的機會,但是聚會地點雷打不動都會選在半坡街,我們晚飯後一般都要一起再待一會,或是去酒吧來一瓶Johnnie Walker,或是去馬老三再喝幾瓶啤酒,每每我們最後都不願離去,我們話題大都是上幾次聚會情形的回憶。
進入21世紀,半坡街的道路也經歷了幾次重大修繕,但是房子已經舊了,望著窗外送孩子補習的電動車、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悠閒散步的情侶。我發現,半坡街已經不再是我的主場,但是她的繁華、寧靜還會在我心中產生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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