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7日至12月10日，由騰訊遊戲學院舉辦的2020騰訊遊戲開發者大會（Tencent Game Developers Conference，簡稱 TGDC）於線上舉行。大會第二天，騰訊互動娛樂天美J3工作室美術總監陶偉就遊戲出海所面對的差異化問題，以《使命召喚手遊》為例，發表了「立足原創，兼容並蓄」的演講。
演講中，陶偉提到，在《使命召喚手遊》開發至今的近四年時間裡，團隊深切感受到了中西方團隊在原創設計標準與審美上的差異。天美方面提到的很多設計點子，經常會因文化差異而被IP方否掉。但他也強調，COD手遊是一款中美合作的混血產品，自然需要有混血的融合特徵。比如目前COD手遊商業化最成功的角色，就是中西方審美標準融合後的結果。陶偉表示，遊戲在做文化輸出的同時，也要吸收海外的一些優點。也正是通過兼容並蓄，他們發現了國產遊戲在人物設計理念等方面，還可以再進步的地方。
以下為演講實錄，由遊戲日報編輯整理《使命召喚手遊》開發至今近四年，出海運營一年多，在海外獲得了像TGA最佳移動遊戲和Google Play最佳遊戲等一些重要獎項。這些年，我們跟美方不停地交流碰撞，互相學習，積攢了一些經驗，這次就從美術設計角度回溯與展望手遊的出海之路。主要有兩點：西方國家對於他們的原創設計的標準，我們要怎麼去做到符合他們原創標準的設計；還有在東西方文化審美的差異上，我們作為一個中國的團隊，要如何去做好兩者的兼容。首先最大的感受就是海外對於智慧財產權的重視，尤其是一些大IP或者像大公司，更加注重原創。比如COD這樣的頂級大IP，作為世界上槍戰題材的遊戲代表，它時刻備受各種軍工業廠商的關注，你稍有不慎可能就要付出一些慘痛代價。作為海外上線的遊戲，COD手遊必須要遵守他們的規則。因此我們在做角色、武器道具等設計時，難免會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戰。比如以遊戲中的背包道具為例，如果原型背包的背帶是偏柔軟質地的設計感，那在遊戲中為了避免侵權，開發團隊就必須進行調整。所以最後設計出的是一款質感偏硬，帶一點雕刻感的背帶。
我們再看一下FPS遊戲的主角——槍械武器，IP方法務要求現實中所有的原型武器都不能直接用，也不能有任何細節跟現實原型武器一樣。除了個別的像AK47、M16此類年代久遠的武器，已經過了版權期也可以用，其它90%的槍型都不能用。我們設計槍械時，為了保證真實感，肯定要參考原型，否則就會大打折扣。但是剛才說了他們要求那麼苛刻，又不能跟原型武器有相似，那我們怎麼去做好原創設計呢？我們以MP5這支槍械為例，其設計核心在於形狀輪廓的大框架修改。槍管、魚骨、彈夾、槍託等都進行了重新設計，具體來說，精髓在於「消除特點」。比如MP5彈夾最大特點是像香蕉一樣的飽滿彎月形狀，遊戲中就修改成了直線形狀。除了武器，武器配件也需要進行同樣的修改，例如全息鏡等等。
那麼如何在進行如此大改的情況下，還能保證武器的真實感呢？這個可以分為兩大塊來歸納：首先是保證槍械的重要功能、原理和原型槍保持一致。其次是材質質感，對原型武器進行保留。也正是通過這兩點，COD手遊在嚴格的「原創標準」下，仍然能保障遊戲真實性。也正因如此，該遊戲受到了廣大玩家的一致好評。角色設計同樣如此，設計過程中可以參考明星、經典影視角色或是遊戲角色，但是不能照搬。甚至很多時候要在A、B、C三個原型身上採取不同程度的要素，最終組合成一個角色，這樣才能避免版權問題。不過這也面臨一個新的問題，那就是角色設計涉及到的東西方審美差異。
他們（西方玩家）喜歡追求真實性，合理性。比如女性角色設計，他不在乎你好不好看，而是看重你這個角色到底能不能真的上戰場。此外，IP方也要求不要刻意涉及性感、暴露、甚至是漂亮的角色。這就造成了最終角色成型後，與國內主流審美相比，有著較大出入。國內遊戲習慣性會採用一些美化的手段，追求的是藝術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更加理想化，這與歐美市場的區別還是蠻大的。以制服少女的形象為例，提到制服少女，聯想到的都是朝氣蓬勃、清純，這些標籤很多遊戲都會保留。但你會發現，這些制服少女的樣貌、身段、比例、還有視覺美觀，其實遠高於我們的平均線。我們想要的她就是一個主角，她就是要有主角光環，她就是要比別人突出，這是我們以往設計時的一個思路。
但IP方就相反，他們會更加認可人群的（顏值）平均線，就是最大眾最客觀真實的樣子。舉個例子，蘋果手機的照相功能就是很直白，拍什麼樣就是什麼樣，恨不得把你的痘印、痘坑還有皺紋都能清晰地表達出來。但我們國內的手機美顏做得就很好，讓自己的皮膚看上去更加地有氣質，年輕。重點是可能還可以去修改一下造型，大到臉型眼睛鼻子嘴巴，小到一些睫毛這些細節地方。兩種審美沒有絕對的好壞，大家都各自有各自的特點，可以很好地互相學習。我們也經常會向IP方輸出一些我們的文化觀念，COD手遊是一個典型的混血產品，既然是混血，我們就要有混血的融合特徵。各自的特點做好，兼容並蓄，我們沒有經歷過他們的文化成長背景，硬要按照他們的標準去設計的話，肯定是做不好。比如這個德國女軍官的角色，女軍官臉上有戰傷，有汙跡，還有一些黑眼圈。看上去是經歷過殘酷的戰爭，但是嘴角還微揚，這就是充滿著自信的象徵，這就是我們想要的，既有戰爭元素，有戰場感，但又能體現這個主角她的英氣形象。
但是IP方他們就完全不能接受，他們覺得這個軍官去的不像是戰場，更像是一個美容院，德軍是有返老還童技術嗎？「形象看上去太年輕了，像只有十幾歲完全難以令人信服」。他們覺得這個是不可思議的，他們想都不敢想。IP方認為，作為一個軍官，就應該年齡看上去大一些，氣勢更威嚴些，看上去老氣橫秋，給人的感覺更真實，更有說服力。但我們這套審美並不是真的就不行，雖然一直被否，但在我們堅持不懈的努力下，最終還是碰撞出一些好的結果。比如COD手遊人氣最高的角色，就是中西方審美的結合，目前也是COD手遊商業化方面，最成功的一個角色。既有他們要求的寫實、軍事、客觀，也有我們的理想化審美。
這類角色獲得成功，也只是一個起點，我們還要繼續做好一些文化的輸出與輸入。我們在輸出的同時，也要吸收他們的優點，還有就是可能也需要改變一下他們對於亞洲角色的一個刻板印象。當然也要融合西方審美的優點，比如雖然看上去沒那麼好看，但是你會發現他們的角色都很有特點，就是每個角色都形象很鮮明，辨識度非常高。而我們過於去追求標準的大美女、英俊帥哥，人人都是主角，大家的臉甚至身形都是朝著一個方向去做。單個看可能還挺不錯，但是放一起的話，可能很容易會導致大家都長一個樣，會形成千篇一律的網紅臉。其實就好像大家都在使用同一款濾鏡，出來後都是一模一樣的感覺。所以這也是我們需要去避免的，我們要各取所優，塑造出玩家接受度高，且個性鮮明，讓人記得住的優秀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