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明毀了我2002年的夏天。
故事得從魯迪-湯姆賈諾維奇說起,我們一般叫他魯迪。在姚來火箭之前的那個賽季,我們的戰績很糟糕,火箭球迷們,我知道你們還記得,我們在常規賽裡只贏下了28場比賽,當然也錯過了季後賽。
哈基姆的時代正在漸漸遠去,我仍清楚的記得,當我駕車駛過休斯敦附近時,火箭隊巨大的廣告牌幾乎隨處可見,而我的照片也經常出現在這些廣告牌上。可很多時候,我只能無奈的搖搖頭,因為我們的表現實在太爛了。
到了四月,無緣季後賽的我們只能早早放假,事實上,很多球員對此已經迫不及待了。在那個賽季的最後一次球隊會議上,魯迪的心情很不好,他走進更衣室之後一言不發,只是很生氣的盯著我們。尤其是我、卡蒂諾-莫布裡和格倫-萊斯——火箭隊的核心球員。
「讓我給你一些建議?」魯迪說,「好好迎接你的假期,回家繼續玩遊戲去吧!」
就像我說的,魯迪的情緒很糟。但即便我知道他是對的,我還是想在假期裡先享受一會兒,我的身體很累,我想見到我的家人們,所以我在第二天就飛回了家裡。
一周之後,我接到了魯迪的電話,火箭老闆萊斯-亞歷山大和球隊總經理卡羅爾-道森也在那兒,他們想要馬上在休斯敦見到我。
「嗨,夥計,我可才剛剛開始度假呢!」我回答到「這是要幹嘛?」
「到了之後立即給我回電話」魯迪說完就掛斷了。
我並不擔心是合同或者別的問題,但這個時間點實在太奇怪了。當我飛回休斯敦,趕到球隊辦公室時,眼前看到的是一群人擠在電視機前圍觀比賽錄像,他們剛剛從芝加哥回來。
「你特意打電話讓我從大老遠的地方跑來就是為了看錄像?」坦白說,我當時有點生氣。
「來看看這傢伙!」萊斯對我說。
然後我便看見了他,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姚打球,在此之前,我曾聽說過一些關於這個中國大個子的傳聞,但沒人對他有更多的了解。外國球員對於能進入NBA打球這件事總是充滿興奮,但事實上很少有人能成功。
我看過很多比賽錄像,它們通常很無聊,而且僅僅通過這一小段錄像很難去斷定球員的優秀與否。在我的籃球生涯裡,我還從未真正見到過一名足以令我感到驚訝的年輕球員。
但姚不同。說真的,我沒有看過這樣的比賽錄像,這傢伙的體型幾乎比任何人都大上兩倍,但他卻還能投三分!除此之外,這個大傢伙在球場上奔跑的樣子看起來遊刃有餘,而且技術細膩,低位移動迅速,他甚至還能運球?我是真的被這傢伙的運動能力嚇到了。
看了姚的比賽錄像後,我們就球隊未來的發展方向進行了一個長談。在我離開之前,魯迪問我:「我們需要哪些東西才能實現球隊的未來,不止是明年,還包括未來很多年在內?」
我飛回家了。在休息的時候,我想了很多關於姚的事兒,我也思考了關於球隊的未來以及魯迪為我設置的挑戰,姚能在NBA立足嗎?更重要的是,我們能選到他嗎?我們預計只能得到第十左右的順位,但姚是狀元秀的候選者。
當我回到華盛頓沒多久的時候,電話又響了,又TM是魯迪。
「我們想讓你代表球隊去抽籤。」
「我?天吶,這是假期啊,我想和家人一起放鬆下!」
「到了給我回電話」,魯迪說。
嗶了狗......
好吧,我又得坐飛機了......
我穿了一身淡紫色的騷包西裝,這樣會讓我的祖母感到驕傲。當我到達紐約時,那裡的一切比我想像中更加正式,有警察在看守用於抽籤的滾球機,到處都是球隊老闆或是總經理。還好,沒人穿著跟我一樣的淡紫色西裝。
每個人都在談論,如果他們得到了第一順位,必定會用這支狀元籤選下姚明,他幾乎在被所有的老闆以及經理們討論著。但在抽籤開始之前,我只專注於自己的事情,誰讓我一個人都不認識呢?
到我發力的時候了。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幕,當我坐上抽籤專用的座位時,公牛隊的總經理傑裡-克勞斯就坐在我旁邊。芝加哥沒有在1999年的選秀大會上用他們的一號籤選我,我緊緊看著他,就像在說:你當時應該選我,克勞斯。
我不是一個迷信的人,但隨著籤位一個一個的確定,我覺得有一些神秘的力量起了作用,這是我和克勞斯在選秀大會上的較量。
火箭的籤位進了前十,緊接著第五順位也確定了,我們還活著!到了決定勝負的時刻了,最後兩個選秀權,場上只剩我和克勞斯!
我得告訴你,那天的空氣格外不同,當第二順位被公牛抽中時,我知道,到了該慶祝的時候了!賓果,我們拿到了狀元秀!我看了克勞斯一眼,心裡想著,嘿,也許某一天我也能幹總經理的活兒。
抽籤結束之後,所有的媒體都向我湧來,艾哈邁德·拉什問我此刻感覺如何,每個人都想知道,我們是否會成為第一支用狀元籤選下一名亞洲球員的隊伍。
我只是裝逼的微笑著,但我們的新聞官尼爾森-路易斯已經快高興瘋了,那樣子就像我們獲得了總冠軍一樣。
隨後我給魯迪打了電話:「教練,我拿到你想要的東西了。」
我為什麼要說這個故事?有兩個原因:首先,我認為自己是姚之所以能來到休斯敦的原因的一部分。姚明屬於芝加哥公牛?不,先生,我不會讓這件事發生的(事情結束後再說這些話真的很輕鬆)。第二個原因比較私人,當我再回想起抽籤的事情時,我意識到了,這個夏天會發生一些變化。
姚來了。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他就像披頭四一樣,他是我們所經歷過最盛大的表演。警察為他開道,媒體無處不在,哪裡都是攝像頭。適應NBA的節奏對於一個年輕球員來說是個十分艱難的過程,尤其是姚,他得肩負起兩種不同的文化,而他在這件事上展現出的風度讓我非常尊敬。
姚把這些事處理的很好,但這卻讓我有些煩惱。
我記得我們最初幾周的某一次交談,我走到他的面前,告訴他要學會避開這些紛紛擾擾。我看過他的比賽錄像,我知道他很有天賦,而不僅僅是媒體炒作起來的。
「我們需要你」,我對他說,我請他的翻譯傳達了我的話:所有的宣傳都是多餘的東西,我期待和你一起打球的感覺,這才是最重要的。
大多數人都因為姚那公眾人物的身份認識了他,但對於我而言,我對他作為一名籃球運動員,火箭隊友以及一個獨立的人更感興趣。我很幸運能夠了解他的另一面,那可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
他是個大男孩,總喜歡在酒店裡點雞腿,我還記得他坐在床上的樣子:他總是讓酒店把兩張皇后床拼在一起,做成一個巨大的「姚之床」。他喜歡享受這些難得的愜意時光,因為他平時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
姚是球隊裡最謙遜的人,「招搖」這詞壓根就不在他的字典裡,他很快適應了美國文化,卻從未因此改變自己。有一個有趣的小故事:在某一個賽季末,我為球隊的每名球員都買了一塊手錶,我告訴他,這是很不錯的手錶,來自於雅各布品牌。但遺憾的是,我從沒見到姚戴過那塊表,他並不在意那些閃亮的東西。我想直到今天,姚可能還把那塊表放在盒子裡。
姚在聯盟裡的表現一年比一年好,在他的菜鳥賽季,我們每天都會花費大量的時間去練習擋拆,作為一名球員,他真的很注重提升自己的能力。你知道嗎,即便是在比賽日裡,姚也會堅持訓練大概兩個小時,他真的很努力。我曾告訴過他要學會放輕鬆,但我想,努力訓練大概是他唯一能想到提升自己的方法。我可以很幸運的說:我見證了一個有史以來最勤奮、最敏捷的大個子球員。
對了,姚還是一個親切的主人,他會邀請球隊去他父母在休斯敦開的餐廳聚會。幾乎每頓飯他都會用以同樣的方式開場:看著球隊的後衛們說,大個子先吃吧!
關於姚,我可以說上很久不用停歇,但這是最後一個故事了。
2008年夏天,我們都遭受了傷病,姚在春天做了腳部手術,而我在冬天做了膝蓋手術。我希望自己能夠儘快康復,但我沒能一直堅持做康復訓練,這讓我很沮喪。
我去了姚的家,他的父母在門口迎接我並把我帶到了後院,我看見姚正和火箭隊的訓練師在泳池裡做一些水上運動來恢復他的腳。
「嘿,史蒂夫」,姚帶著和往常一樣的笑容對我說,「我們需要你。」
這讓我回想起了自己當初在他新秀年裡對他說過的要專注於籃球的話。
我想,夥計,這傢伙竟然把我給他的建議反過來給我了。
好吧,姚一直都很犀利。
祝賀你,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