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語》是一部反映日本平安時期的宮廷生活小說,書中極具特色地書寫了幾代人的情感生活,其中較為典型的就是圍繞著源氏公子和燻兩個人的情感生活進行敘寫,而這兩者之中又以源氏的情感生活最具代表性。但該書不僅僅是單純地描寫情感生活,更是通過對源氏每一次的愛情、婚姻的描寫,來揭示一夫多妻制度下,女子情感生活的失意與絕望。
小說中六條妃子因源氏而墜入情網,但她並沒有讓源氏必須從一而終,儘管期間也做出很多的努力,但仍然遭受冷落,以致被貴族社會邊緣化,失去了人生坐標中自己應有的位置,最終使「她流傳了不貞的罪名,遭受了輕薄的譏評」,故而對源氏的愛情感到絕望,最終因失去了在貴族社會的生存空間而毅然出家。在一夫多妻制度下,社會對男性與女性提出的標準不一致,它要求女子從一而終,且懂得物哀,理解男人的多情與不專一。女子追求愛情的理想與現實具有巨大差距,她們多數終日鬱鬱寡歡,最終選擇遁入空門,尋求內心的平靜。
我們知道,人是一種兼具感性與理性的動物,人因感性使得自己在面對世間萬物時會萌生多種選擇意願,也因理性使得自己在面對不如意的生活時有對自我價值的判斷。在這種判斷之中,人的情緒也就相應地做出反應,或是因悲劇生活而無奈,也或是因寂寥境遇而絕望。因此,當書中這許許多多的女性在感性得不到張揚時,內心的理性就會幫助她們做出符合個人心境的選擇,無疑出家抉擇既符合時代風俗,也符合個人心境。
男女地位的不平等在本書中隨處可見。社會在對男子的約束、道德要求、輿論期待等方面,都要比女子低。而在日本平安時期的婚嫁制度背景下,女人更是淪為男子爭奪權力的工具。
小說中多處細節都展現了這種男女不平等、女子處於附庸地位的現象,作者紫式部非常清楚地表明,作為女性不應該談論政治。當談論到漢詩的時候,紫式部同樣在文中表達了「女流之輩,才疏學淺,不宜奢談政治」。尤其在貴族社會中,婚姻往往與權力密切相關。女子很小就被父親、兄長要求學習琴棋書畫,以期嫁入名門,從而提高父親、兄長的政治地位,從教育的目的就可看出女子是最便利的政治權力交換工具。
左大臣知道源氏花心,依然很高興地將自己的女兒蔡姬許配給他,其目的是鞏固、加強自己的勢力。而右大臣發現女兒朧月與源氏有關係,也希望把朧月許配給源氏,為的是分化源氏勢力。源氏父皇臨幸了更衣,但出身貧寒的她受到各種勢力的冷落,最後死於權力鬥爭之中。
這些女子不僅是權力的工具,更是權力的玩物。她們很少擁有美好的結局。換句話說,由於長久的女性地位的邊沿化,女性作為男性的附庸,就使得當女性被冷落欺凌,或者得不到應有的待遇與呵護時,內心就充滿悲涼與無奈,而出家遁世就是其最好的選擇。其中也不乏女子以出家作為一種發聲方式,來表達自己對悲劇命運的反抗,對成為男人附屬、玩物的拒絕。
作者就塑造了空蟬、浮舟這樣的拒絕社會的強姦行為,只求遁入空門的女子形象。作者想藉此說明,在當時的社會中,女子最好的出路,或許就只有遁入空門或者死亡,才能擺脫早成定數的悲慘命運。
眾多女性選擇出家的緣由有很多,把它當作逃避的方式應該說更多的是一種無奈,而救贖則是為了實現對自己不合理行為的一種解脫。
首先,從作為逃避方式這一層面來說,在文中這方面的案例很多,比如空蟬的出家選擇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對一種不可接受的愛戀追求的逃避,因為她選擇出家的重要原因就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擺脫繼子對她的糾纏。另外還有八親王的大女兒也多次想要剃髮成尼來躲避燻的愛戀追求,也就是說,不管他們是否真心向佛,卻都有將出家入佛作為逃避現實苦難與羈絆的手段。
另外,從把出家作為救贖方式這一層面來說,我們知道佛教講究「心悟解脫」,基督教講究人生而有罪。在基督教的世界裡,他們強調用某種方式做著從肉體到靈魂層面的救贖。而在佛教世界中,同樣有因果報應說,也承認人的前世、今生和來世輪迴,所以當人們有了某種罪孽時,他們就想通過心悟、打坐、念經等方式來進行心靈的救贖與懺悔。
如藤壺皇后、紫姬和三公主的出家選擇。藤壺皇后和源氏公子發生關係以後,隱忍痛苦和擔憂,最終選擇了出家,這既有對桐壺皇帝不貞的救贖,也想以此來逃避世俗對她這一行為的詬病。而對於紫姬,主要體現在最後奄奄一息之時,源氏讓剃度人為其剃髮出家,然而這真的就能使其得到救贖和拯救了嗎?不管答案如何,我們都可以從中看出,當時的人們是寄希望於佛教以求得到救贖和解脫。說到三公主,筆者認為在某種程度上,她也是借出家這一形式來逃避其不貞的事實,以求獲得救贖。
從眾多女性人物出家的緣由來探析《源氏物語》中的悲劇性意味,從這個側面來分析作品以及日本物語文學中體現出的一個典型特徵,即女性人物和男性的社會地位完全不平等,並且在突破這種不平等時,出家成了她們選擇的普遍方式之一,或許也是唯一可選的解脫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