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緣:仙猿因百花仙子被貶,跟來人世,將眾花仙的故事流傳下去
在小說正面的主要人物中,除了唐敖父女與顏紫綃以外,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那隻曾在百花仙子洞中,後又隨群芳貶謫紅塵的得道仙猿。這隻白猿雖然被貶在小蓬萊,但是它在紅塵中依然勤於修煉,不食人間煙火。也就是因為它很少受到塵煙燻染,所以它的通靈才得以保持不失。小說雖然對白猿著墨不多,但據作者在小說中所寫,這部小說的流傳卻全仗它的通靈。正是由於它的存在,唐閨臣才得以萬裡尋父,從而在小蓬萊的泣紅亭巧遇仙碑。更為重要的是,正是由於它的壽命傳書,這部小說的事跡才得以被做成稗官野史,流傳海內。
作者在書中塑造仙猿的這一形象絕非無意,因為仙猿授書的情節正是受到道教「仙真授書」思想的影響而成的。道教為了自神其教,通常將經書的流傳稱為「神授」,以此表明經書是神意的傳達。如早期的道經《天官曆包元太平經》,就是甘忠可託言天帝派真人赤精子向他傳書,命令他依照道經替天行道;北魏寇謙之的《雲中音誦新科之戒》,也被說成是太上老君所授。
與此極為類似的是,《鏡花緣》的成書也是由於仙猿的傳授。在全書的末尾,作者講到,那隻白猿本來是百花仙子洞中得道多年的仙猿,因為百花仙子被貶下凡,所以跟著來到人世。本想等塵緣期滿就可以和仙子一起回山沒想到百花仙子卻讓它把泣紅亭的碑記交給有緣的文人雅客,將眾花仙的故事流傳下去之後才能重返仙山。所以它只好捧著碑記,天天去找那有緣人。
書中寫到,白猿一直從唐訪到宋再到清,相繼遭到正史修撰者宋祁、歐陽修等人的拒絕,最後採訪到一個「老子的後裔」,於是將碑記交付給這個人,自己重回仙山。而這位「老子的後裔」即將碑上所載事跡敷演成書,便成了小說《鏡花緣》。
如果說道教的「經書神授」是為了自神其書,仙猿授書也源自仙家授意,那麼《鏡花緣》雖然由於所描寫的內容有些荒唐而被正史所不屑,但這部消磨了作者三十年心血的小說,卻因為這一「仙猿授書」的仙機而流傳下來,正所謂是「今賴斯而得不朽」,或許也可以讓作者從中獲得某種意義上的自慰。
需要補充的是,道教這種「經書神授」的思想不但在《鏡花緣》中留下了痕跡,對明清其他小說亦產生了影響。如《紅樓夢》篇末空空道人授書悼紅軒主人(即曹雪芹)的情節,也是道教這一思想在《紅樓夢》中所留下的深刻烙印。
在《鏡花緣》中,李汝珍對正面人物的塑造遠比反面人物要用力,然而就在這些作者著墨不多的反面人物形象中也貫穿了道教思想的深刻內涵。例如和百花仙子交惡的反面神仙:風姨和嫦娥。百花仙子在前世就和她們兩個人有仇怨群芳的被貶謫可以說全是因為這兩個人的挑撥。在小說的第八十八回中,當百花仙子被降謫為凡人唐閨臣後,為了對抗嫦娥與風姨的挑釁,又作《天女散花賦》,而這篇賦的內容就是嘲諷風月。書中寫這兩個人「職掌風月」,可見風姨與嫦娥就是「風月」的隱喻。基於「風月」一向被看做情慾的象徵我們可以說作者在對反面人物風姨與嫦娥的形象塑造中,隱含了道教的禁欲主義修道觀,似乎並無不妥。
而道教的這一極為重要的修道原則,在小說的另一個反面人物群體的塑造中,也得到了更為充分的體現:以心月狐武則天為首,包括「得異人傳授,頗有妖術」的武氏兄弟,在長安城周圍設立了酒、色、財、氣四關,和勤王的軍隊對陣。武后及武氏兄弟無疑就是酒色財氣的象徵,而勤王大軍在紅孩兒等仙家的幫助下,最終攻克了四座大關,更是道教禁欲主義修道觀的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