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部2019年的家庭喜劇電影,狂攬全球無數大獎,包括聖丹斯、金球獎等。故事很簡單,講述了一個美籍華人女孩回到中國探望罹患癌症卻並不知情的奶奶,假借一場婚禮讓在國外的親人重新團聚在一起,以慶祝的名義給奶奶告別的故事。
電影根據導演王子逸(Lulu Wang)的真實經歷改編,反映了中美兩種文化對於死亡截然不同的態度。
The Farewell《別告訴她》不是一部好萊塢商業大片,其總製作成本只有300萬美元,美國首周末只有4家電影院放映,但其首周美國平均單銀幕票房卻超過了《復聯4》。憑著其口碑與內涵,放映的電影院後來增至800多家。我是在英國觀看的,那時電影已經上映了兩周。讓我意外的是,對於這種小成本獨立電影,上映兩周後電影院依然幾乎滿場;一部以中文為主的電影,我卻是裡面唯一的亞洲面孔。觀眾們一起歡笑,一起流淚,電影結束的時候滿場的哽咽聲,讓我百感交集。
然而電影在國內並不順利,本來2019年11月上映,後來撤檔,最後定檔在2020年1月10日,接著遇到了疫情對電影院的毀滅式打擊,最終票房只有400多萬。然而好片從來都不一定是高票房的,我只想要把這部充滿情感的電影安利給大家。
電影在融資階段的時候並不是一帆風順的。王子逸與不同的投資方製片人商談過,有人提出改成迪斯尼風格,導演拒絕;有人提出為了保障票房,製作成高成本好萊塢式大起大落型的電影,比如女主剛和男友分手,得知奶奶得病,與前男友回國舉辦一個大型豪華婚禮,增加戲劇感,導演拒絕。除此之外,美國的投資方覺得故事內容太中國,且以中文為主,不太適合美國觀眾(註:美國觀眾是一個不愛看字幕的群體);然而中國投資方認為,一個中國電影不應該是一個美籍華人的視角來講述。可是對於導演來說,這是有自己的真情實感在裡面,她只是想好好講述一個自己的故事,不想為商業而做妥協。
投資方的要求並沒有錯,但我認為,如果這些聲音改變了這部電影的初衷,也許就沒必要拍了吧。正因為沒有那麼多大起大落的戲劇性,真實的人在真實的人生階段,沒有分手、沒有人生頂峰或低谷,在這樣的背景下發生的故事,才能真正使觀眾在這部電影裡看到自己的影子。
王子逸是在講述自己的故事,希望能給海外華人華僑以同感,但是意外的是,在電影上映後,不僅是亞洲,很多中東、南美等地區的觀眾紛紛表示,在他們那邊也有類似的文化,所以他們在看電影的時候感觸特別深。然而在美國,不告訴病人其真實病情確實是違法的。
電影的真實感很強,甚至強到了很多人說感覺怪怪的。沒有帥哥美女,沒有好萊塢大片誇張的製造衝突,沒有一般去電影院預期看到的體驗。每一個場景每一段對話都好像是自己經歷過的或將要經歷的。奧卡菲娜(Awkwafina)也再次證實了自己的演技,與《摘金奇緣》和《瞞天過海:美人計》裡面的誇張表演完全不同,完美的展示了自己對情感的壓抑,在面無表情的臉龐下又能讓人感受到波濤湧動的內心活動。
對於中西方文化交融方面,這部電影是少見的成功案例,表現出差異和衝突,但並不是去糾結對錯,而更多的是包容與理解,甚至在不知不覺中一直糾結為什麼不告訴奶奶實情的女主,在發現奶奶可能馬上要知道真相的時候成為第一個衝出去避免事情發生的人。電影裡還有一段不輕不重的對中國好還是美國好的討論,當時我還小擔心了一下這個兩邊不討好的敏感話題,但是電影表達出了一種生活在兩種環境中的人的真實體現。其實只是不同的生活方式,中國南北方差異還那麼大呢,可是沒有人去糾結南方好還是北方好,非要爭個輸贏有什麼意思呢。這個討論在電影中也很沒意思的收尾了,處理的也恰到好處。
作為觀眾來說,整個電影沒有過度的煽情,甚至是完全沒有煽情,只是在講一個真實的故事,卻讓一種感覺憋在心裡,眼淚在最後的時候爆發出來。越是平淡,卻越是深刻。如果是好萊塢大片,結尾肯定不是這樣的,肯定會有一個大場面生死離別,會有如何的後悔痛哭流涕,等等,以逼出觀眾的眼淚。而《別告訴她》的結尾卻是時間到了,就離開了,離開的那麼安靜。可能不會達到號啕大哭的效果,但是有種感覺會跟著你很長時間,久久不能平靜。現實中,這才是最真實的。
當然再好的電影都會有負面評價,這部也不例外,比如因為地點不是大城市高樓大廈而被認為是抹黑中國,更有甚者攻擊女主奧卡菲娜駝背的。這裡就不佔篇幅了,大家見仁見智。
為什麼標題要用「依然不能告訴她」呢?因為奶奶還活得好好的!在最初診斷下來只有3個月的時間,到現在6年過去,奶奶依然開開心心的生活著。不能讓奶奶看到這個電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
為了體現真實感,也為了完成導演表現真實故事的願景,電影取景於導演奶奶的小區。王子逸給奶奶解釋,這是一個講述海外華人回國參加婚禮歡聚一堂的故事,而自己家就是這個故事的參考。奶奶很為自己的孫女驕傲,也時不時的去探班。電影裡的小奶奶也是導演奶奶的親妹妹本人出演。導演王子逸坦言說,在拍這個電影的時候,她有多次和家人商量:電影最後是要出來的,是否真的要拍下去,因為遲早瞞不下去。家裡人在盡一切方式避免奶奶看到或得到這個電影的相關消息,而可愛的小奶奶需24小時和她在一起,避免她上網看到。這真是個甜蜜的煩惱。
這部電影是充滿感情的,它在講述一個故事,一個好像就發生在你身邊的故事。而電影中展示出來的各種文化衝突並不給你一個定論,而是讓你自己去體會,因為又有多少事是用對錯能夠判定的呢?奶奶還開心地活著,這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