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武《菊次郎與佐紀》:簡單粗暴的教育背後,是為孩子謀一生

2020-12-09 魚堡說

魚堡說:有趣的靈魂終會相遇。

假如你有這樣一個老公:他不識字,也堅信讀書無用,和你生了四個孩子,做著最底層的工作,賺著微薄的薪水,你們住在舊市區,他沒錢卻偏愛買街上叫賣的各式新東西,他工作之餘唯一愛好是喝酒,他從不敢對外人怎樣,但喝醉了就打你……

他對孩子來說就是個背景板,孩子小學去遠足因為不懂準備什麼乾脆就不讓出門,他在家長會上發酒瘋把老師和其他家長一通罵,他把孩子的球棒握柄拿去當柴火燒,他把孩子養的寵物雞一聲不吭燉了吃,他在兒子的婚禮上脫光了跳舞……

不但如此,你的四個孩子,三個還算聽話,一個簡直是老公的翻版,抽菸喝酒打架樣樣不缺,而且事事跟你作對……

你是離婚、變成深閨怨婦,還是一走了之,或者分分鐘想跳樓?

這個叫「北野佐紀」的日本女人,「用教育斬斷貧窮」,四個孩子個個出息,老大北野重是一企業董事,老二北野大是日本淑德大學教授,老三北野武是日本國寶級人物、殿堂級電影大師,北野武的姐姐在輕井澤經營家庭旅館。

《菊次郎與佐紀》 北野武 著

《菊次郎與佐紀》是北野武所寫,關於他的父親母親,書不厚,文筆簡練,卻值得一讀再讀。尤其是佐紀,讀完你會思考:一個母親的意念力究竟是有多強,會把生活給她的一地雞毛化為傳奇勵志?強悍強勢、簡單粗暴的教育背後,是一個母親為孩子謀一生的大智慧。

01看書小插曲

最早是看《菊次郎的夏天》,知道北野武這個人,北野武在裡面飾演一個相貌兇惡、不正經不著調的大叔,痞氣又愛佔小便宜。我原本以為小正男就是電影標題裡的菊次郎,結果影片最後,當正男問起大叔的名字時,大叔一臉不屑與傲慢地說道:「菊次郎,他媽的!滾吧!」這時才恍然,原來他才是菊次郎。這個溫情的片子是北野武自編自導自演。

《菊次郎的夏天》

從圖書館借書,看了書名,以為內容寫的是《菊次郎的夏天》的故事,沒想到,是寫他的父母。原來,北野武在電影中用菊次郎這個名字,是在用一種隱晦與靜默的方式在紀念他的父親。

原來,日本的女子並不是我想像中的都是低眉順眼,佐紀一邊河東獅吼嫌棄窩囊丈夫,一邊強悍掌控家庭全局仿若雌雄同體,一邊遊刃有餘處理婆婆媳婦鄰居各種關係,一邊毫無怨言任勞任怨地擔起生活重擔。北野佐紀就是這麼一個生動立體的媽媽。

02名門望族的強烈執念,堅信教育可以改變貧窮命運的強勢媽媽

北野武在書中寫到:「母親自認出身和某個男爵世家有關係,一向和做油漆匠的醉鬼老公格格不入……她似乎想借著培養孩子出人頭地以拯救自己。」

北野佐紀因為她爺爺留下的日本刀被鑑定為國寶,對自己貴族後裔身份堅定而自豪,並處處以名門望族的規矩和要求來普及家人,這個執念堅持終生。她其實也不姓北野。「北野」是第一次婚姻裡那個海軍中尉的姓氏,中尉死後,佐紀帶著前夫的姓氏招贅「娶」了菊次郎。

北野武與母親

買書故事小學六年級,北野武第一次坐電車和媽媽出去買東西。盤算著是買棒球手套還是電動火車玩具,結果被帶到一個大書店,「才剛嘟囔一句『買書啊』,後腦勺立刻挨了一巴掌」。買的書呢,也不是世界名著,而是十本一套的「自由自在」系列兒童用參考書。「那天晚上,一回到家,母親立刻要我翻開『自由自在』。稍微偷懶就一巴掌打過來,或者用掃把柄戳我,逼我讀書。」

北野武畫作

英語和書法故事媽媽安排北野武去學英語和書法補習班,於是他每天自行車往返,假裝乖乖去上課,然後玩到差不多時間再回家。「有一次,一回到家,老媽迎面就說『hello,how are you?』我一時不知該怎麼辦,默不作聲,結果挨了一頓好打。」

突擊了英語,再突擊書法,北野武拿出內疚時練習的自己名字給她,結果又被老媽識破:書法老師一定會用紅筆好好批改的,這分明是假裝去上課。北野武自己買了紅墨水模仿老師筆跡,不出所料,再被拆穿。

北野武畫作

與工人對抗故事佐紀滿腦子就是讀書讀書,她奉行「用教育斬斷貧窮」的基本方針,不管怎麼樣都要讓孩子們拼命念書,沒飯吃也要上大學。而父親希望孩子學手藝,油漆匠、水泥匠都可以,一年到頭都在抱怨: 「工人的小孩讀什麼大學,又賺不到錢。

「以後不上大學,絕對混不到飯吃。什麼蠢工人。」

「什麼混帳話,不正是我這個蠢工人養活你們嗎?」

這種爭執在北野武長大過程中一直貫穿,一直到北野四兄妹都考上了大學。

北野武畫作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大哥畢業後早早補貼家用,代替父親賺錢養家,而後幾個孩子也都出人頭地,真的實現了佐紀「用教育斬斷貧窮」的夢想。

03強勢不可違逆、與小兒子鬥智鬥勇較量一輩子的強悍媽媽

母親強勢不可違逆,而北野武作為家裡最受寵的么兒,總是按捺不住想玩的心和擺脫媽媽掌控的念頭。

棒球手套回合:北野武酷愛棒球卻沒手套,鄰居大嬸在他生日時偷偷送他一副棒球手套。「於是我把手套包在塑膠袋裡,偷偷埋在銀杏樹下,假裝沒事的樣子。每逢打棒球時才挖出來。有一天,當我挖開泥土時,手套不見了,只見塑膠袋裡裝著一堆參考書……」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北野武乖乖認栽。

北野武畫作

租房回合考上大學之後,北野武開始打工,自信可以賺到房租和零用錢,於是大二時候趁著母親外出在附近打工的時候,開著借來的貨車搬行李,結果街道拐角迎面碰到母親。

「想走就走,都讀大學了,又不是小孩子。絕對別給我回來,從今天起,我不是你媽,你不是我兒子。」母親放下狠話,然後又一直站著看著北野武車消失在視線。

過了新鮮期,北野武學校和打工都不想去,自然也沒錢付房租,過了半年突然就不好意思面對房東,偷偷爬窗出入。結果被房東揪起來大罵:「你母親一直幫你交房租,你才能一直住在這裡。我是收到了房租,但沒有一毛錢是你自己掏的。你也稍稍為你母親想想吧。」

這次交手,以北野武徹底輸了告終。

北野武畫作

要錢回合北野武大二時候退學,擺脫了母親的束縛,走了藝人路線,回到闊別五年的家,結果一進家門,毫無重逢的感動,迎面迎來一頓罵。等到賺到第一桶金,母親立刻要零用錢,於是30萬、20萬……兩三個月就要一次,仿佛嗜錢如命,要到北野武心情落寞。

直到母親92歲生病住院時讓姐姐給了北野武一個有點髒的小袋子,袋子裡是用北野武的名字開的存摺,每一年每一筆北野武打的款都在,原來是母親擔心藝人工作不穩定而北野武花錢又大手大腳不知計劃,錢都是要來為他攢下的。

最後的較量,北野武滿盤皆輸。

北野武畫作

與母親鬥智鬥勇的故事,北野武輕鬆寫來,既令人捧腹也令人深思。

北野武自畫像

04

任勞任怨,為孩子付出一切的老黃牛媽媽

上有祖母,下有四個孩子,一家七口的重擔,擱在什麼時候都不是小開銷。更何況,油漆工收入微薄,所以北野武的母親常常要打小工,補貼家用。

有錢買參考書,但不願花額外的錢在事物上,而為了買參考書,只要聽到有錢可賺,什麼工都去做。一些粗工、做人造花的家庭手工,捏草丸子……只要聽到好工作,立刻衝去,不管在什麼地方。他還幫老公做油漆工作。

為兒女拼盡一切仿若一個典型的中國母親形象,就像你我的母親。

北野武畫作

05色厲內荏,口是心非的有趣媽媽

又要打零工,又要照顧四個孩子,北野武的母親總是一言九鼎,對食物管理很嚴格,不能吃雜貨店的零食,且家裡人不能有任何抱怨,必須專心吃飯。如果有抱怨:「今天又是可樂餅!」可樂餅便會立刻從眼前消失,即使想要回可樂餅,也只換回母親的一句:「你不想吃吧,不吃也行,反正死不了。」由此牢牢掌控全家人的生活起居。

生病時北野武要來探望,她口是心非:「你不來也沒關係啦。」「電話上說說就行啦。不過」,你真的要來?什麼時候?」

她嫌棄助聽器、拐杖礙事,摔到地上,然後再顫巍巍地扶著牆壁去撿起來。

她會對大哥的兒子說:「秀君要讀大學哦,上了大學,奶奶給你買車。奶奶從那個大騙子那兒敲了不少錢,厲害吧。」那個所謂的大騙子就是北野武。

她強悍又詼諧,霸道又體貼,不完美,但生動親切。

北野武畫作

06高情商,遊刃有餘處理各種關係的超級媽媽

佐紀刀子嘴豆腐心,雖然嘴巴不饒人,卻熱心有愛,鄰居們都戲稱她為「博士」,很依賴她,她會帶著一夥大媽大嬸去爭取副業,會維持小區自治會的平衡,她相信「沒人收禮會生氣」,一有機會就送合適的禮物給大家。為了孩子受到更好的教導,她會到孩子的老師租住的地方幫忙打掃、洗衣、做飯。她還給每個孩子的同事送禮物。住院時,也不忘讓北野武帶購物券給照顧她的醫生護士。

北野武畫作

自古婆媳難處,但到了北野武母親這裡,不存在的。北野武的祖母是別人的小老婆,分手後年紀很大了,北野武的母親把她接回家,所以婆婆自始至終嚴格與母親統一戰線。每次安慰她說:「對不起,我兒子混蛋,我宰了他。」

北野武幾個兄弟的妻子也和這個母親相處融洽,北野武出現情人問題時,母親堅定站在媳婦這邊:「對不起,那個蠢蛋盡做壞事,可是你千萬不要離婚,不然太便宜他了。」佐紀訓他:「讓老婆哭會遭受天罰。離過一次婚肯定會一離再離,會上癮的。」但她知道北野武脾性難改,又加了一句:「如果實在想玩的話,背著玩就好了。」北野武做錯事情時母親從不為他說話,而是補刀責罵,北野武很是生氣,佐紀說:「不那麼說,世人不會罷休啊。」北野武2019年在72歲高齡轟轟烈烈離了婚,淨身出戶,反而很多人留言:「值得嫁。」覺得他人品靠譜,不能不說這也是母親的高情商給他帶來的潛移默化。

北野武與母親

07結語

北野武用極富畫面感的文字,為我們勾勒了一個現代孟母的形象。《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劇中為人父母者常提起的一句話:「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佐紀為每個孩子都計深遠,從貧窮到「用教育斬斷貧窮」,她做到了,她的孩子們也都做到了。北野武看似一輩子跟母親的關係都是擰著的,但母親深知每個孩子的性格:北野重一是彩色電視,北野大是黑白電視,北野武是家庭影院。她用她的強悍和大智大勇把幾個孩子推向浩瀚人生,也把北野武這匹野馬訓成了良駒。在母親的葬禮上,他本來想編個笑話,結果放聲大哭。「我自認有戀母情結。一有事情發生,都還有想依賴她處理的習慣。不管到什麼時候,我都還是個孩子。」

北野武說:

我想起小時候的玩伴,現在不是工人、計程車司機,就是黑道混混。他們和我哪裡不同?沒有。不,只有母親不同。

淚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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