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發完文,已近七點。
十四中門口接送孩子的車流慢慢散去,順著曙光街向東前行,偶爾會有車輛的燈光由遠而近。
氣溫下降後的這幾天,我還沒從溫暖中的天氣適應到寒冷來,走在寂靜的馬路上,只覺得耳朵有些涼涼的。
沿河路向北的胡同那兒,一輛SUV閃著大燈停在那兒,看不清車標也看不到車牌,隱隱約約的能聽到在和車前的電動車爭吵。
電動車斜停在路上,騎車的是個男的,後座載了一男孩兒,男的戴著頭盔,男孩兒則把衛衣的帽子扣在頭上。
SUV的車主沒有下車,電動車上倆人也沒下車。
只聽見SUV說:「有種你就停在那兒。」
電動車車主說:「我就不動,我就看你能把我咋滴。」
看不出來是因為什麼在爭吵。
SUV把車窗放下來,電動車上那男孩兒也沒言語。
兩輛車,一大一小就在那兒僵持著,後面跟上來的那些車亮著燈把這一片都照亮了。
我沒停,向前走了。
我知道,這種爭執發生在我們這樣一座小城,實在是屢見不鮮了。
也許是我不再年輕,沒有了曾經的熱血。
若是放在以往,或許我會帶著自己的一種判斷,去上前勸一下,或者理論一下,但現在,我沒了。
我只是為電動車後座那男孩兒有些不忍。
我也說不清是一種什麼心理,只是覺得這麼冷的天氣,男孩兒看著自己的父親那樣執拗著要和對方理論出個勝負,不知道他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走過去好遠,我回頭看了一下,車輛慢慢蠕動起來。
我知道,那種爭執結束了。
那個開著大燈的SUV 怕是不會給那父子倆讓步的,那孩子的父親也許只是擰了下手把帶著氣憤走了。
這讓我想起小時候發生在我身上的一件事。
媽媽帶我去縣城表舅那兒,那時農村人去城裡看望親戚是沒有什麼能拿的出手的禮物的,我記得媽媽把醫院的輸液瓶洗刷乾淨,又晾了好多天,找相鄰的油坊給榨了兩瓶小磨香油,裝在了黑色的帶有長城圖案的手提包裡。
從我們那個鄉鎮到城裡是沒有通車的,要到十二裡之外的另一個鎮坐車。
當我們要上公共汽車時,意外發生了。
一個男的手裡提的機器零件(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個柴油機的活塞)不小心碰到了我提的手提袋,隨了瓶子的小磨油順著手提袋的角不停的往下滴。
媽媽沒有和那人過多理論,急忙去了路邊小賣部找了盆子把打碎了的小磨油瓶收撿到裡面。
我氣不過,理論著非要那人賠。
我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來的勇氣。
媽媽說,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我覺得好委屈,忍不住的哭了。
也許是覺得這兩瓶小磨油對我們太珍貴,也許是知道媽媽太不容易。
我不依不饒……
那天,我們錯過了唯一一趟去往縣城的公共汽車。
時間久遠,我已記不得我和媽媽是怎麼去到了縣城,只是那件事給我的印象太深刻。
如今在想起小時候的我,怎麼說呢,真的,很乖,很懂事。
看到集鎮上那些外地販來的水果,媽媽會說,想吃就給你買一些。
我都會搖搖頭,不想吃。
從我內心來講,其實,我想吃,那些散發著香氣的水果著實的誘人。只是「乖」和「懂事」壓制著我的饞。
我內心模糊的知道,這種「懂事」會讓媽媽高興。
因為,聽話才是那個時代對小孩子的最高讚譽。
所以,敏感的我會把自己真實的感受給隱藏起來,努力的做出一個「乖」模樣讓自己刻意的討人喜歡。
那個年代,這種「懂事」是一種普遍的共性教育,是符合主流價值觀的。
這種屬性是深入骨髓的,很少有孩子敢於去打破。
即便有那些淘氣的孩子稍微有點個性時,大人們又覺得這孩子是想走歪了,學壞了,於是,急忙「糾正」。
而周圍的人也會認為這孩子有些另類,因為他的言行和腦子裡想的跟別的孩子是不一樣的。
上午,就昨晚那電動車後座男孩的表現,我諮詢了教授。
教授給我分析,不是說那孩子不夠勇敢,而是在普遍的共性教育下,他們可能會優先考慮別人的感受,從而壓抑自己內心真實的感受。
教授那我做比方。
你小時候渴望得到的水果不敢真實表示,是因為你向外釋放的勇氣會受阻從而變得壓抑。
而這種壓抑積壓的久了會變成一種向外的攻擊性。
而這種向外的攻擊性得不到很好的釋放時,這股力量並不會消失,它會怎樣呢?
教授說,這種力量會轉向你的內部世界,變成自我攻擊。
我對教授說,我貌似沒有自我攻擊的這種現象。
教授說,有,這種現象或許並不是很明顯,它不是表現在某件事上的攻擊性,而是象徵化的努力讓自己做的更好,獲得更好的成績或者在別的方面更加優秀。
我從教授的解釋上,好像聽懂了一些。
教授說,那些從小性格內向,不愛說話,也不吵鬧,對父母的要求幾乎是有求必應的孩子,在大家的眼裡他是「乖巧」的,其實他內心不是,他們非常在意別人對自己的負面評價,因為「懂事」「乖巧」已經成了定式的評價,他們不知道該如何重視自己的感受,以此來保護自己的邊界,延伸自己的需求。
在這樣的共性教育下,為了得到讚賞,為了避免不被人認為另類,大多數孩子選擇讓自己更加的「懂事」。
聽了教授的分析,我就在想,今天的孩子,突破共性依然是很難的,當「懂事」的孩子遵守這些價值觀時,父母,還有我們的老師會給予掌聲、鼓勵和表揚,一旦反抗,或者不聽話,想真實表達自己的內心想法時,往往接受的是父母老師的批評和指責,這樣的較量下來,內心承受力輕的會不開心,重的則會自尊心受挫,自信心受到打壓。
想起那孩子的表現,還有我在那件事上的不依不饒,我明白,我們在小的時候多半是壓抑的。
我們父母那一代,缺衣少食,他們的根本生活準則也只是以生存為出發點,群體性的生存法則,就是你只有守規矩才有飯吃,所以,那一代人都是有共性沒個性的。
誰有個性誰沒有飯吃,不是麼?
而這一代的孩子,已經脫離了溫飽,不缺吃也不缺喝。
那麼,溫飽之後就應該追求個性獨立。
就像教授說的,這一代的孩子,要將自己的個性和活力釋放出來,要給孩子犯錯的機會還有糾正錯誤的空間,那麼他們內心原有的勇敢和勇氣都將會轉化為活力。
不然的話,他們有可能喪失對人生的熱愛,也不能歡樂的慶幸自己生活在這個屬於他們的美好世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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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說明:
文章非紀實文學,誰也不一定是誰,請勿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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