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去年橫掃艾美獎的熱劇《使女的故事》嗎?最近,使女第二季強勢回歸,剛更新了幾集,豆瓣評分一路飆升到9.6,現在基本穩定在9.3。
《使女的故事·第二季》豆瓣頁面的評分
這麼火的劇講的是什麼?
故事設定在未來社會,環境受到嚴重汙染和破壞,人類難以繁殖下一代,恐慌四處蔓延。女性被剝奪一切社會地位和權利,禁止工作、閱讀,成為國家統一分配使用的公共資源。下等男性公民不能自由婚戀,也分不到女人,多為司機、保安等服務職業。只有位高權重的男人,才有配偶,他們的妻子統一身著綠色服飾。
喪失生育能力的女人,通常只能當僕人和教化姑姑的角色,而仍具有生育能力的女人,則被叫做使女。
唯一的問題是,相比第一季,第二季的劇情更「虐」了,許多劇迷大呼「看不下去」,甚至呼籲這部口碑爆棚的好劇快點完結,千萬不要再拍下去了。
電影自媒體「桃桃淘電影」就以《受不了了!這部劇能不能快點完結啊!》作為標題來介紹《使女的故事》第二季劇情;《紐約時報》的劇評也代表了部分觀眾的心聲:
不知道製片人是怎麼想的,也很難說這部劇適不適合拍到第二季或第五季,甚至更長。但是有時候,對故事有效性最好的證明就是,已經有很多人希望它快點完結了。
《衛報》也刊出了題為《永無止境的噩夢:求求女性主義反烏託邦小說別再虐待女性了》(以下簡稱《噩夢》)的評論,文章認為,許多反烏託邦小說正是通過販售苦難來帶動銷量,尤其當受虐者是女性時,這種效果便更加顯著,於是在這些小說中,作家著重渲染一個男性主導的極權社會如何花樣百出地折磨女性,即便這種折磨有時候顯得十分荒謬,是「為了折磨而折磨」。
《紐約》雜誌甚至將《使女的故事》第二季形容為「一部永無止境的可怕的女性主義施虐色情片,和極端的厭女症作家的作品有一拼」,文章同樣對這種令人不適的暴力是否有恰當的理由提出了質疑,「這種暴力究竟是能給故事帶來更深刻的內涵,還是僅僅處於一種病態的施虐心理?」
為什麼恐怖和暴虐僅僅刺痛了女性?
如果將「能否提出解決方案」作為衡量女性主義反烏託邦小說的標準的話,那阿特伍德的《使女的故事》恐怕也很難合格。
加拿大作家、《使女的故事》小說作者瑪格麗特·阿特伍德
《使女的故事·第二季》劇照,濃重、陰鬱的色調預示著劇情更加陰暗
整個故事的開頭談起,當時還叫 June 的 Offred 和好友 Moira 晨跑過後,走進一家咖啡店(原著中是走進便利店買煙),發現她們的信用卡被拒絕了,女性就此失去了財產權。在戴錦華看來,這個橋段可以應用於許多敘事類型,警匪片、恐怖片、驚悚片都可以,它之所以有效,是因為它深深地根植於我們的日常經驗。
現代生活是如此的舒適,並且一整套以我們為中心的、服務於我們的社會結構正在讓這種生活變得更加舒適,讓我們更加有安全感,以至於我們會忘記,我們生存所依憑的一切都是如此脆弱。
《使女的故事》的開頭就是這樣一個安全感化為泡沫的瞬間:當信用經濟已經成為我們日常生活最基本的經濟事實之時,人們不假思索地將財產交付與系統,直到某一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早上,系統內部發生了顛覆性的變化,一種我們習以為常的舒適的、有安全感的生活,就此成為過去。
June 回憶中過去的幸福生活
換言之,文學可能無法承擔推動社會變革的作用,它承擔的是一個預言者、一個拉響警報的人的作用。
通過語言的技術、時間的魔法,文學將現實世界中已經存在的問題在虛構的領域中進行延伸,就得到了一個幽暗恐怖的未來——這個未來並非憑空編造,它距離我們生活的現實不遠,可能只是一個小小參數的改變。
文學提供的不是變革的方案,而是變革的衝動,它給龜縮在「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微觀祈願中的人們拉響了警報,告訴他們這種所謂的「小確幸」其實是建築在我們對現代社會的邏輯、體制、機構的充分信仰之上的,而這種信仰本身就是短視、盲目自信和自我麻痺的結果,而它很可能將我們拖入一個惡託邦式的萬劫不復的深淵。
瑪格麗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 著
陳小慰 譯
上海譯文出版社
特惠價:36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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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阿特伍德發表於1985年的經典作品,其探討的女性生育自由、代孕、人口衰退、環境惡化等問題,在當今重又引發熱議:「阿特伍德的小說正在成為現實」。
在作者開始寫《使女的故事》時,它的名字其實是《奧芙弗雷德(Offred)》,即主人公的名字。
在寫作的過程中,小說名改成了「使女的故事」,一部分原因是向喬叟的《坎特伯雷故事》致敬,另一部分原因是引入童話和民間故事色彩:
這個故事由主人公講述給後來的、遙遠的聆聽者,它具備那種不可置信的奇幻色彩,和那些經歷過驚天動地事件的人們講的故事有共通之處。
經年累月,《使女的故事》有了許多種形式。它被翻譯成四十多種語言。
1990年拍成了電影。它被改編成了戲劇,還被編成了芭蕾舞。它被改寫成一本繪本、拍成了最近熱議的電視劇。
然而在很多人提及到本書時,當時被定性為「科幻類」文學,那《使女的故事》是科幻小說嗎?
它不是什麼科幻作品,它從始至終講的都只是人,就像原著作者阿特伍德曾經強調過的:
「切記,在這本書中我所用的所有細節都是曾經在歷史上發生過的。換句話說,它不是科幻小說。」
《使女的故事》劇照
本書中,作者有提到迫害同性戀、割禮、石刑、限制女性自由,將之變成生育機器等等。人們可能會覺得,這些離自己太遙遠了,這些要不是偏遠國家的事,要不就是「很久很久」以前,使女的世界肯定不會在自家門口出現。
然而在美國大選後,阿特伍德曾感慨,「人們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的生活真的變得像小說。」因為川普的上臺,她的《使女的故事》又變成了熱銷書。
《使女的故事》劇照
那《使女的故事》是不是一個預言?
阿特伍德說:「不,它不是一個預言。預測未來是不可能的,因為有太多變量和無法預知的可能性。我應該說它是一個『反預言』——如果這種未來可以被詳細描述,也許它就不會發生。但是我們不能依賴這種僥倖。」
《使女的故事》用反烏託邦的形式告誡你:女人的命運,從來不在她們自己手中,而是託付給了一個時代。
《使女的故事》劇照
「我們是哪些不會出現在書上的人,我們生活在印刷書頁的白色邊緣部分,我們生活在故事的間隙裡。如今我們已經不在生活在故事的間隙裡,我們已經成為了故事本身」。
正因為有阿特伍德這樣敢於對生活中的固執偏見和不平等發聲,才能讓我們在當下這個時代思考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