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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病會奪去我們之中很多人的生命,但遠遠不是所有人。
死者會被緬懷,也會繼續和生者一起抗爭,我們不會消逝。
世界會飛速向前,我們會成為公民。
——《天使在美國》
3月,『春天』來了,冬天註定會成為過去。
但無論如何,借用布萊希特的詩來說,「這是人們會說起的一年」。
在這個似乎已經要「步入尾聲」的時刻,我突然想再看一次《天使在美國》,這部展現疾病陰霾『從開始到結束』的歷史群戲。
這次瘟疫中,很多人深有所感。沒有一個比災難更直擊的時刻,突然令人們享有一種共同的身份:弱者。
回到20世紀末,大洋彼岸的人們,也曾經歷著相似的震悚時刻。即將降臨的千禧年,就像一場徹底的歷史清算。
而愛滋,作為「第一場現代瘟疫」,在託尼·庫什納長達7個小時的同志戲劇史詩《天使在美國》中,則成為一次80年代圖景裡的後現代天啟。
《天使在美國》是託尼·庫什納的代表作,分為上下兩部(千禧年降臨&重建),是1993-1994年兩度託尼獎最佳話劇,還獲得普立茲獎。這版2017年的耀眼西區復排由瑪麗安·艾略特執導,安德魯·加菲爾德領銜。
『少數派』VS『多數派』
80年代,愛滋席捲美國,尤其重創著紐約和舊金山,這些作為同志群聚地與同性戀文化極為發達的城市。
自1969年,整個美國的LGBT,這個曾一度被社會主流視為渣滓、在五六十年代遭遇國家監視和大眾唾棄的群體,以石牆暴動(Stonewall Riots)作為標誌基點,開啟了輝煌的反抗,並與當時眾多其他的民權運動合流,最終成為影響了整個美國20世紀下半葉後現代文化走向的新聲。
到了1980年,同志文化,已廣泛地在自由主義和左派的大都市中建立了ta們獨特的影響力,在尤其以男同性戀為創作源泉的前衛藝術中,他們正彰顯著自我的文化地位。
因此,即便在保守派的壓制中,同性戀也「在反抗中催生了一種普遍的解禁」(喬納森·凱茲):同性戀者越堅持ta們反叛的文化想像與信仰,樂於擁抱潮流與變革的下一代就越是將ta們挑選出來作為文化的風向標。
在隆納·雷根在同年成為新一任美國總統時,同性戀文化,「已經狂飆突進地發展了將近十年」。
但愛滋改變了這一切。
1981年,先是在洛杉磯,5個原本健康的同性戀男子被診斷出罕見肺炎。此後,如此公開卻又秘而不宣地,在紐約和加利福尼亞也曝出了多起疾病。在這年年末,有270例發生在男同性戀身上嚴重的免疫缺陷疾病,其中121人因此死去。
1982年,越來越多相似的致死病例爆發,導致目光聚焦在了男同性戀群體。起初這被稱之為同性戀關聯的免疫缺陷疾病(GRID)。在九月份,疾控中心正式將其命名為「愛滋病」(AIDS)。
1983年,通過異性戀性接觸,和其他的傳播形式,愛滋病也蔓延到了婦女和孩童身上。11月,世衛將愛滋病列為國際緊急事件。
1984年,在美國的愛滋病病例已升至7699個,其中,3665人因此喪生。
愛滋令美國社會重新憶起了同性戀者的少數派位置,更可怕的是,這一回他們更是成了公眾眼中需要被燒死的異端者。藉助公共衛生的名義,這一切更是如虎添翼般的順理成章。
「抗擊愛滋,不是抗擊同志。」
畢竟,『死亡的陰霾』,是移花接木和邏輯錯置的最佳溫床。怕死嗎?怕。那就端起恐懼作為火把,指向那些「難辭其咎」之人。
在如今,愛滋病得到了較為廣泛的研究。更全面的了解、對症藥物的研發和安全意識的提升,也令其不再僅僅被偏見地視為「同性戀壟斷疾病」。
但在80年代,在美國,愛滋就是一場貨真價實的「瘟疫」,人們死去,家庭破碎,國家置於未知恐懼的陰霾之下。
原本通過文化場域的影響力,逐漸找回政治話語和社會立足點的同性戀們,他們原本放浪形骸的波希米亞生活與酷兒文化理念,則反過來重重地為自我蓋棺定論:愛滋病被普遍視為同性戀者的「自食其果」,而他們唯一被動或主動的贖罪,則是得為整個國家的陷落背負汙名的十字架。
於是,恐同風暴再次捲土重來,狂襲了整個美國。而這也正與裡根政府的新保守主義不謀而合,右派攥緊了死亡作為論據,狂熱反撲。
嚴肅的整體性的公共衛生問題,與對LGBT公民的壓制,合為一體。裡根總統的顧問布坎南在1983年將愛滋病成為「自然對同性戀這一反自然群體的報復」,議員傑西·赫爾姆斯亦在1987年致總統一書中咄咄逼人地宣稱:「國家中成千上萬地人正在死去,我們卻仍然讓同性戀的生活與道德大行其道。」
當時報紙上的保守派觀點。「愛滋是上帝的震怒。」
疾病正在成為一種明確的指向,甚至不是隱喻。
同性戀者的政治生活不斷死去。同樣,ta們的社會生活與文化生活也不斷被仄至牆角。眾多作為文化標誌的酒吧和洗浴店關閉,而諸如美國家庭聯合會等捍衛異性戀秩序的基督教保守派組織,也抓緊了愛滋這個巨大的傷口,開炮討伐驚世駭俗展現同性情慾與身份政治性的文化作品。
生命遭到威脅,創作百般凋零,同性戀者一邊承擔著病痛在身體裡肆虐的痛苦,一邊承受著整個國家加之與眾的罪名。幾乎沒有醫療保障,價格高昂的藥品遠在天邊之外,一旦被診斷後,被辭退、被開除,遭受精神與肉體、生理性與社會性的雙重放逐與隔離。
死亡不被同情不被重視,這次的痛苦程度甚至勝於「石牆」。因為,成為「罪人」後,便無權「感到」痛苦,並為痛苦發出「憤怒」。存在的公民身份正遭到全方位的抹殺。
1986年,美國的確診病例已破萬,死亡人數更是攀升到一個恐怖的位置。同志們參與的葬禮比婚禮更多,或又如劇中所悲悼的,「比我更小的年輕人正在死去」。這就是《天使在美國》中的景象。
安德魯·加菲爾德在《天使在美國》中飾演身患愛滋的同性戀者,同時也是被選中的凡人先知。
正如同加菲在劇中飾演身患愛滋的男主角普萊爾,在病痛的折磨中,他發出諷刺的苦笑:在滅頂的疾病面前,「寬容」才會褪下它的偽裝,彰顯其自身是多麼殘忍且一文不值。
「寬容」時常足以成為傲慢的假面。這便是「大多數」面對「少數派」時所持有的暗流般龐大的惡意:你們的存在,其實歸功於我們的「漠視」與「垂憐」。所以,規矩點,當你惹了麻煩,隨時可以讓你們掃地出門。
這便是成為「大多數」的誘惑,自以為持有對他者決斷權與定義權的自信,已長久地內化為一個意識的龐大整體。從宏觀的意識形態整體到微觀的日常語言,你都可以在不經意間施暴,同時借著「善意」與「正常行為」的名義。
少數派當然是人,任何人首先都得是人。但「大多數」無意識的暴力,卻已私自否認了這個重要的先決條件。
「大多數」意味著安全,「大多數」意味著權力,甚至是傷害TA人的權利。因此,選擇作為少數派而生存,無疑需要巨大的勇氣和面對苦痛的決心。
而這在當時的同志社群中,這種選擇基本上是二元論性質的。出櫃與深櫃之間似乎並不存在中間形態。《天使在美國》中,也非常細膩地給出了兩個深櫃者的樣本。
喬·皮特(右)與妻子哈珀,他們正面臨著絕對的婚姻危機
喬·皮特,一個相當性感,十分具有「男子氣概」的律師。他是一個恪守異性戀秩序的摩門教徒,支持裡根的共和黨人,看起來宛如保守派最推崇的丈夫模板。然而,他卻是個深櫃的同志,他的妻子已因他長期的冷淡而趨於崩潰。
但喬卻偏偏遇到了摯愛,對方是普萊爾的男朋友路易斯,一個充滿了宏大概念和掉書袋毛病、卻對愛情唯唯諾諾的猶太人。
在普萊爾在醫院受到愛滋病折磨,死生一線時,這兩個痛苦的男人在街心公園相遇了。喬被路易斯深深吸引,而對方身處猶太教卻仍願意公開同志身份的坦誠,也帶給了他鼓舞。
喬·皮特(左)與路易斯(右)的相遇
因此,喬選擇出櫃,打電話向他的母親和妻子坦誠了這一切。但最終,這份遲來的勇氣,卻並未為他換來一個在異色愛情中眷屬的結局。
當路易斯發現身為律師的喬,曾經在一個壓制同性戀老兵維權的判決中出過主力,他的憤怒甚至戰勝了他在愛情上的犬儒。
『你是一個背叛者,你背叛了我們。』
而與喬形成另一個深櫃同構的,則是他在職業上關係曖昧的領路人,知名律師羅伊·科恩。
律師羅伊·科恩(右,內森·連恩飾)與喬,當深櫃遇上深櫃。
如果說喬的深櫃,在劇中的呈現,還只是偏向自我壓抑和漠然的靜態消極,那麼,羅伊的深櫃則顯得「無惡不作」。
作為一個偏好上的同性戀者,羅伊終生都拒絕自身的同性戀身份,力圖將自己排除在這一「無權的少數派」群體之外。
他憎恨多元,是麥卡錫時代的得力幹將,曾巧舌如簧地把一對共產主義夫婦地送上了電椅。他是一個無情的大多數,而且是「大多數」中最為慕權的撒旦。正如他在被診斷出身體異常(愛滋病)時仍舊口出豪言的殘忍:
「很多人覺得,我之所以是男同性戀,是因為我和男人有性關係。這大錯特錯。同性戀並不是男人跟男人睡覺,同性戀是一群掙扎了15年,都不能在市政廳通過一項無足輕重的反歧視法案的人。同性戀毫無人脈,也不為人所知,他們是零影響力。你覺得我是這種人嗎?」
然而,即使羅伊終生都在角逐著「大多數」中最佔統治地位的權力,並如願以償地走到了最高處。但他的身體和欲望卻始終沒有背叛他的本性。羅伊最功成名就的頂峰感染了愛滋,一開始他堅持謊稱這是肺炎,最終仍舊住進了醫院。儘管他依舊動用各種權力和手段拿到了極為罕見的治療藥物,但仍未頂住死亡的召喚。
而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他被吊銷了律師執照。最後,藉由他人之口,引述了一段同行對羅伊逝世的評價:「36年,這個恬不知恥的深櫃基佬,終於死了。」
或被動或主動地擁抱機制的利維坦,棄絕本性,棄絕共情,用權利換權力,最終回饋的代價實在殘忍。
喬失去了愛情,也在失去了唯一關愛他的妻子。羅伊掩藏與否定了半輩子的同志身份,在愛滋病的浪潮席捲中,被迫大白於天下,極其諷刺地,為他一生的惡行釘下最殘忍的一枚逆反勳章。
今日再看,仍心有戚戚。
人可以保證自己永遠都是「大多數」嗎?
『用災難,寫一首狂想曲』
《天使在美國》有一個很複雜的全稱:Angels In America, A Gay Fantasia On National Themes。一部關於國家主題的同性戀幻想曲。
其中,「Fantasia」一詞大概最能概括整部作品瘋狂又充滿想像力的特性。儘管立足於1980年代美國同性戀最深重的災難,但《天使在美國》並不是一部非常寫實性的作品,實際上,他充滿了妄想與狂想的瘋狂能量。
在劇中的第二部《重建》中,男主角普萊爾,在身染沉痾之時,被天使選為先知(Prophet),展開了一場從正在被愛滋病侵擾的「人間煉獄」到「天堂」的旅途,最終在喜劇般的生命狂喜中,實現了詩學救贖。
瑪麗安·艾略特(Marianne Elliott)
這版首演於西區的新經典復排,由瑪麗安·艾略特導演,想必劇迷對她絕不陌生。早一點的《戰馬》、2019年獲得滿堂喝彩的性轉版音樂劇《夥伴們》(Company)就是她的作品。瑪麗安在這部作品中對都市霓虹色彩的大膽運用,對非現實場景的狂野想像,以及眾多解構性的後現代思考,在這部《天使在美國》中同樣獲得了非常突出的運用。
在庫什納的原劇本中,《天使在美國》既是一部「政治時代劇」——在關注同性戀者作為少數派被歧視與壓迫的處境外,但它同時也是著眼於人類歷史的整體性、相當宏大的寓言詩劇。
庫什納將整個『現代性神話的破滅』,以及對美國這一龐然大物的國家機器——「利維坦中的利維坦」的憂思,共置在千禧年主義下的末日圖景之中。
現代性危機亦始終陰魂不散。在科技發展、工具理性膨脹到畸變的情態下,「上帝已死」始終是一個重要的主題。正如劇中「天使」召喚普萊爾時發出的埋怨:「人類發狂一樣的進步將上帝驅走。」
但在政治上左右拉鋸的新保守主義與新自由主義,似乎都並未對愛滋這場「啟示性的瘟疫」,伸出任何實質的援手。
宏觀來說,無論是劇中還是歷史,這個時期的同性戀者與愛滋病人們極大程度上受盡了保守派的冷眼。
微觀來說,新自由主義似乎也無法盡到重整乾坤的責任——堅守這一政治理念的路易斯,是普萊爾的伴侶與愛人,但他卻由於無法承受男友患病的慘狀,無法負起與「愛」相應的責任,便選擇臨時出逃,甚至與別的男人發生了性關係。一度將被愛滋折磨的普萊爾打進雙重的絕望中。
戀人路易斯與普萊爾
但同時,從70年代開始,美國便開始了極為聲勢浩大的宗教復興運動。將千禧年的降臨視為末世的言論也鬧得滿城風雨。大眾重新對各大宗教啟示錄產生了興趣,而80年代的愛滋,作為第一場後現代瘟疫,連同20世紀初以來全球命運的風雨飄搖一起,仿佛驗證著一次即將到來的滅頂。
宗教天啟,似乎在政治理性與感性缺位的時刻,重新提供了面對末世的良方。《天使在美國》中個體與天體對話的救贖之路,同樣也復刻了末日啟示錄中重新審判的革新意義。
但《天使在美國》中對愛滋病這一背景的描繪,和將同性戀者普萊爾尊為實施這一行動的先知,則有了喜劇性和後現代性的顛覆意味。
《聖經》原典中尊貞潔為聖,但在《天使在美國》中,普萊爾則是「性」與「人慾」的天使。不但出於酷兒精神,對種種天啟現象充滿了吐槽欲(天堂之門打開時,普萊爾驚嘆」這簡直是他媽的史匹柏的電影),同時,真誠的人類生理反應,也成為他與天使交手的契機。初見天使時產生的夢遺,以及尊為先知時與天使那場詭異的交配,都讓同性戀版的先知救世充滿了戲擬的喜劇意味。
因此,這首先導向的是同性戀者的去汙名化。原本在宗教正典中,同性戀仍為禁忌,並被視為撕裂家庭與社會正態的異端存在。這一語境實則與愛滋病肆虐下同志群體受到的漠視,形成了近乎重合性的同構。
然而,利用對原本排斥同性戀的『救世正典』的戲仿,讓身患愛滋病的同性戀者,如同但丁遊歷地獄那般走了一回天堂,最終以個體為代表,為人類的自我救贖伸出援手。
這實在是一場極為巧妙的反撥,也是對「愛滋病患者/罪人/同性戀者」這三重身份疊加的拆解,一定程度上,這是對同志群體精神狀態與自我認同的重建。
而遞次下來,更為亮眼的則是對宗教神話本身的背離。在千禧年的末日中,宗教自我認指為唯一的救贖。但同性戀者普萊爾,代表人類,發出了ta們質疑的聲音:這一切是否真的純然完美,值得信賴?
而在劇中,宗教的神聖性也不斷被拆解,劇中的天使不負2000年那版電影版的純潔無垢,而是怪骨嶙峋、翅膀漆黑一片,仿佛一隻從現代工業中砰然撐出的巨獸,並跑著滿嘴火車。
而天堂也不是一個完美的願景,天使們苦著臉,宛如社畜,依著上帝的指示,不斷給人間機械性地降下災禍。
而作為先知的普萊爾,原本被天庭賦予了決斷的權力,但他最終,仍舊選擇了回到人間,與病痛,與真實,與人的存在,共同站在一起。
「我還是,還是,想獲得祝福。我想活著,我無法自制。我受盡了苦難,但仍有比我更強大的人們,ta們在活著,ta們受苦,但ta們仍在求生。我不知道活著是否更勇敢,但我認同這種慣性。對活著,上了癮,我們無可救藥地活著。現在,我把天堂留給你們,我把疾病帶走,連同死亡。我也一起帶走。地球是我的家,我想回家。」
因此,「重建」有了全新的救贖意味。不僅僅是同性戀者內部的自救,更是人類同時作為個體與整體的自救。
在現代性的危思之下,重新彰顯了人的價值,和在災難面前自我更新的能量。人充滿可能性,同樣,人的關係也充滿可能性。
劇末,普萊爾已攜帶愛滋病毒生活了5年,對同性戀原本充滿歧見的一位摩門母親,接納並幫助了病痛中的他;和傷害自己的前男友路易斯之間,重新充滿友愛。曾經飽受折磨與掙扎的受苦者,因為彼此的聯結,在滅頂之後,在廢墟之上似乎又重新看到歷史前進的曙光。
正如普萊爾的尾聲獨白:世界向前發展,我們不再默默無聞地死去,我們終將成為公民。我祝福你們所有人,好好生活,偉大的時刻來了。
這是重建。
時至今日,我再看《天使在美國》,仍舊驚豔於這種力量。在自我禁閉的這段時刻裡,囿於命運與人禍的無常,經常性地感到疲倦和心力交瘁,一度感到往日所有喜愛的藝術作品,都在某種程度上透露著殘忍。
但如今,重新走上街頭,我真的希望,能夠看到一部作品,能夠憑弔或紀念,我們在這個時期所遭遇的一切。我希望這段記憶,能夠以各種形式,留下來。
保重身體。我們或許還能等到這樣一個偉大的時刻。
撰文丨JunQ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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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丨Ntlive.com,Google,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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