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體育學研究》、轉自:近現代史研究資訊(ID:JXDhistory)
編輯 | 學術君
摘要:文章運用社會學理論對馬保國現象進行分析。馬保國是自媒體時代的新型江湖藝人,他將自我塑造成沉浮於市井的文、武兼備之人,並對自身武學品格做出深度描述,打造出全知全能的武師形象。除了對自己的尚武業績做出虛飾性宣傳,還試圖佔據道德制高點,對古典完人形象進行再度扮演。他塑造的海歸武師角色,更像是走向社會表演的非尚武類武者,他並未真正走進中國傳統武術,也並非武術高手,卻竭力在各種場合扮演武林高人的角色,最終在實戰中敗下陣來。"馬保國事件"可能促進中國傳統武術的內部革新,成為重新審視中國傳統武術的契機。
關鍵詞:馬保國現象;江湖藝人;社會角色;傳統武術;現代體育;
文章來源:《體育學研究》(北大核心、CSSCI)2020年第5期第87-94頁;
作者簡介:路雲亭,1967年2月出生,山西長治人,獲山西大學中文系學士、碩士學位,華東師範大學中文博士學位,曾在復旦大學中文系博士後工作站、華東師範大學藝術學院、傳播學院博士後工作站工作。現任上海體育學院體育新聞傳播與外語學院教授、博導,兼任華東師範大學書法教育與心理研究中心教授、副主任。研究方向:體育生活史、體育表演學以及足球傳播史。
2020年5月,「渾元形意太極掌門」馬保國在短短半分鐘內連續3次被自由搏擊愛好者王慶民擊敗,隨後馬保國依然揚言,自己的功夫是點到為止,發力的話會傷害對手,此為「馬保國事件」。
事件一出,輿論譁然。其中不乏認為馬保國武功低下之人,他們多以自由搏擊為依據,忽視了中國武術與自由搏擊間的本質差異性。中國傳統武術有其獨特的生存空間,人們習慣上稱之為「江湖」,而一些未曾經歷現代競技體育理念洗禮的武者始終蕩漾著一身「江湖氣」,他們不像運動員,更像街頭好鬥者;不像正義的化身,更像神話英雄的迷戀者;不像以身體搏命賽場的武士,更像以文字、語言、動作宣告自身無敵形象的超級演員。
馬保國即是如此,他自己製作的視頻與文字資料均帶有自我宣傳的特質,其在宣傳視頻中所展示的武技大多屬於隨意性的動作表演,與體育並無關係,卻與神話傳說、巫術作法以及民間想像有關,這也構建出馬保國的江湖武學人格的基石。
01
自媒體時代的新型江湖藝人
1.1 沉浮於市井的文、武兼備之人
馬保國大專畢業,在20世紀50年代出生的一代人中尚屬於知識分子,因此,馬保國更像是一位沉迷於尚武情懷的文人。正因如此,較諸其他武者,馬保國也更為通曉現代媒介社會中的生存法則,他對自己的武學的宣傳帶有高度的自我化跡象。
2008年,馬保國《我在英國教功夫》一書出版,在此之前還沒有一位中國武者出版過在西方國家教授中國武術的著作,馬保國此書不僅超前性地將中國武術傳播的形態擴展到個人著述的高度,還體現出一種中國武術鍾情者特有的國際化視野與開放性的探索精神。《我在英國教功夫》選題類型獨特,甚至可以說填補了某些空白,如果不是因為「馬保國事件」,其武學人格可以相對完整地保存。2017年馬保國又出版了《尚濟形意拳練法打法實踐》一書,尚濟是他遇到的最具有專業精神和文化素養的武者,馬保國專門為尚濟武學張目,也可以看出他略具對中國武學的宏觀把控力。
從《我在英國教功夫》一書可知,馬保國自幼迷戀中國武學,此後,馬保國做過軍人、工人、公職人員,走訪過一些城市,稱得上是一位行走「江湖」多年的武術鍾情者。在筆者看來,馬保國心在江湖,江湖也是其信仰之核心。較之從事相對機械、枯燥的工作,馬保國更迷戀中國傳統武學。馬保國有很強的學習能力,關注現代傳媒的傳播效應,製作並發布了各種視頻資料,試圖將自己包裝成一位學武不輟的勤奮武者,並有意無意地迴避了其武者之外的身份信息。在馬保國之類的傳統武術鍾情者看來,擁有「武者」之外的身份,會缺少信仰氛圍,無以成為人們膜拜的對象。
然而,馬保國沒有受過系統的武學訓練,他的武功水準只能達到極端底層化、業餘化甚至玩笑化的水準,其中還不乏一些自以為是的內容。《我在英國教功夫》中有很多類似的描述:「在南陽師專的三年裡,我每天堅持練功三個多小時,早上一個小時,下午課外活動一個半小時,晚上臨睡前再練一會兒。那時,仍然在練鐵拳、鐵腳、鐵腿、鐵胳膊。宿舍的牆上釘有千層紙,校園外梅溪河邊成排的大楊樹是我練踢打的『木樁』。到畢業之前,我一拳就能把泡桐樹樹皮打飛,外家功夫有了很大長進。」[1]馬保國很看重類似的生活細節,這種描述帶有明顯的業餘武者的特有情趣。整體而言,《我在英國教功夫》更像是一本帶有紀實性與個人感悟性的簡約版文人武俠小說,早已脫離了職業體育人競技生活的基本範疇。
1.2 對自身武學品格深描
據《我在英國教功夫》所述,馬保國有多次與武者打交道的經歷,其中不乏一些超現實的神奇事情。「師父給我講了郭雲深大師『好崩拳』的故事。郭雲深大師號稱『半步崩拳打天下』,很少遇見對手。說是當年有一位武林高手外號叫『鬼精八』,與郭雲深大師比武,前兩次輸了,回去練了幾年,第三次又來了。這一次他在右小臂上暗暗捆了三把鐮刀,意思是,即使你用崩拳贏了我,我也要在你接招時弄傷你的胳膊。哪知道這次郭雲深大師沒從上面接手,而是從下面接手,用了一個架崩將他騰空打起來飛出去幾米高。」[1]馬保國在書中講述的郭雲深將人打得飛出「幾米高」,幾乎完全超越了地球引力的定律,至於飛出幾米高的效果是如何造就出來的,馬保國從未作出解釋。這種傳奇性的描述還有很多,但並無一例發生在競技場上,全部發生在毫無公正性、公開性和公眾性可言的私密空間。
馬保國在其著作中所講解的武術家神奇的武功都是第三者告訴他的,帶有他者轉述意味,在這種語境下的馬保國更像是一位小說家或編劇,而非真實的武者,馬保國講述的故事並無絲毫現代體育人所應有的客觀性、公正性與公平性理念。不僅如此,馬保國還特意講述了一則自己不戰而「勝」的故事,這則故事很有街頭鬥毆的風味。「2001年7月上旬的一天下午,我按通知到總公司機關大院去參加一個會議。進入南大門時,因有心事沒太留意院內情形。進去後,才發現總部辦公樓四角各站了八九名手持短棍、磚塊的民工。……我剛入樓內,他們又吼叫著『衝啊!衝啊!』再次向大樓衝來,我又返身從樓內衝出,他們再次迅速退回。正在這時,對面工地上出現了兩位民警,制止他們後,慢步向大樓走來。我迎過去說:『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其中一位40多歲的老民警,十分客氣地問我:『老同志,我看你有真功夫,為啥不還手,我答道:『敢還手嗎?打傷人誰負責?』他聽後笑了,連聲說:『對,對!』」[1]馬保國的自述文字及視頻資料均締造出一種超現實的江湖語境,而不明就裡者極有可能會為馬保國自言的「輝煌戰績」、玄妙理念以及貌似正氣凜然的神態所吸引,進而信服其所言、所演。
1.3 馬保國對自己「勇敢」品質的描述與演示
69歲的馬保國敢於挑戰50歲的王慶民,其行為可謂勇敢,但也可以說是一種非理性的冒險。馬保國本人一直在各類宣傳視頻和《我在英國教功夫》一書中闡釋自己的「勇敢」精神。
《我在英國教功夫》一書中專列「我自幼勇敢好奇」一節,其中寫到一些自己的練膽之事。「外祖母天資聰慧,秉性十分剛烈,頗有幾分俠氣。她教我兒歌,教我數數,還常帶我到山上玩,培養了我的膽氣。」[1]從類似的語氣中可以看出,馬保國的書,語言自然,平易近人。由此可見,馬保國善於利用故事來烘託自己的膽略過人的品格。《我在英國教功夫》還講述了三個關於幼年馬保國的膽大故事,並將自己塑造成一位正義者。
不僅如此,馬保國還飽含深情地回憶過自己的童年生活,並將自己講述成一個性格頑劣卻不屈不撓的孩子。僅僅具有頑劣的心性尚不足以成為英雄,為此,馬保國還將自己描述為經常替他人出頭的豪俠。「我從來不先動手和小朋友打架,但當我看到霸道的孩子欺負別人時,忍不住就會竄上去打抱不平。因為這些欺人者理屈,也不敢去我家告狀,所以父親並不知道我有時候壞了他的規矩。」[1]尚需指出,馬保國能在年近七旬的高齡參與自由搏擊比賽,也足見其「勇氣」很大。然而,勇氣與魯莽、莽撞甚至愚昧之類的概念緊密相連,有些時候就是一件事物的兩個不同的表述方法。英國思想家培根曾說:「有一點我們要注意:大膽永遠是盲目的,因為它看不到危險和困難。因此,大膽在策劃中是不好的,在執行中卻能派上用場。」[2]培根對勇敢者的評價十分精確。然而,在競技體育的場域中,任何一種文字描述都不及馬保國被王慶民擊敗的直接後果更能說明問題,馬保國被擊倒後,數分鐘不起,還輾轉反側了好幾個來回,雖然表情淡然,卻難掩內心痛苦。馬保國一敗成名的原因,或許與其「勇敢」得近乎魯莽的性格分不開。
02
執意打造一種全知全能的武師形象
2.1 對自我身世的再「塑造」
馬保國一直自詡為「馬家功夫」的守護者,同時還打出了「渾元形意太極」的招牌。由此可見,中國的內家三拳形意、太極、八卦,馬保國本人就佔了兩席。
馬保國對內家拳的諸多打擊效果深信不疑,且在很多場合都強調其內家拳的超級功法。他在宣傳視頻中直言:「這個內功比較複雜,如果你練得不好,可能走火入魔,所謂走火入魔,就是體內的經絡亂行,不按規律行走,這個人就廢了。」鏡頭中先後出現了習武者練習樁功的畫面,以及一些年輕人練習摔跤的場面。馬保國顯然知道,當今人士大都相信散打在擂臺式徒手格鬥方面的強大實力,於是,馬保國開始試圖瓦解散打的高尚性、權威性乃至合理性,藉以顯示其自創的獨門技法更為高超。馬保國認為:「第一批全國的國家散打隊教練,全部來自民間,全部是傳統功夫的高手。散打教練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他們都是來自民間的。中國傳統功夫源遠流長、博大精深,中國功夫是世界獨一無二的。」視頻以馬保國抱拳禮結束。但是,縱觀馬保國的視頻,他給人印象最深的並非其實戰的能力,而是絕不服輸的表情。整體而言,馬保國所演示武藝的表演性遠大於實戰性。
由此可見,馬保國實施自我化的宣傳有三重動機。
其一,馬保國更倚重武術中「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內功」之潛在威力,不願意將格鬥術置於一種純技術遊戲的境地;其二,馬保國在視頻中一直採用「英雄般」氣壯山河式的說話方式,刻意安排大量說教內容,藉以將自己塑造成正氣凜然的英雄式學者或學者式英雄的形象;其三,強調散打的重要性,同時也暗示出自己的功法高於散打技術。
總體而言,馬保國的自我人物畫像是武林高人、武術高師、道德嘉士,馬保國操持此道的主要目的是打造自身品牌,藉以孵化更多的粉絲,追隨其行跡,膜拜其功夫,習練其技藝,而馬保國的人設模式大體上來自中國古已有之的拜師文化。「拜師禮是搭建武術文化的重要一環,古已有之並延續至今,是中國武術中非常特殊的文化現象和社會民俗行為。」[3]中國民族傳統體育領域的拜師行為有其獨特的邏輯性,一旦武林大師的高大全形象得以確立,拜師者群體便會自動生成,師徒關係會變成一種準親屬式、裙帶式、準血緣式的相互依附關係。
馬保國很看重自己所謂的武術世家「身世」,為此,馬保國努力將自己乃至自己的家族打造成一種富有道德感和正義感的「英雄」。有學者闡釋過中國式道德與完人的學理關係:「完人不是神,不是宗教徒為之崇拜而塑造的偶像,也不是『左』氏之徒奉為模式而塑造的『高、大、全』形象。將理想偶像化,只能流於幻想;推模式及於人,只能適應『以階級鬥爭為綱』的需要。」[4]
馬保國本人很注重對自己身世的精心描述,其描述的重點是武技的高超性與人品的高尚性。視頻《馬保國個人宣傳視頻,看得我尷尬症都犯了》的鏡頭切換到馬保國的眾多弟子一起習練馬家功夫的畫面。馬保國振振有詞地說:「我們祖傳的馬家功夫和馬家內功,我們所有的功夫都是以馬家功夫和馬家內功為核心的,馬家功夫沒有套路,我父親參加抗日戰爭,和日本鬼子進行過白刃戰,殺他們易如反掌。」
馬保國在宣傳視頻《馬保國講述自己打敗省級散手冠軍的錄像》還談到了他使用內功的實例。鏡頭中的馬保國坐在沙發上,氣定神閒地說:「河南省75 kg冠軍錢洪亮(音)他上來左擺拳、右鞭腿,左擺拳出去了,右鞭腿打我腿上了,他自己飛出去了。」其意義所指在於對方先打他,卻被他崩出身外。這種超現實的情節在很多武俠小說都出現過,說的是中國武術中內功的威力。就目前的情況而言,馬保國的類似說教均無任何證據,是一種獨語性、自我式、孤證式闡釋。
2.2 對自己業績的虛飾性宣傳
從馬保國的各種宣傳視頻中可知,馬保國還在竭力塑造一種公眾認可的好人形象。其實,製造極為理想化人格的人是道德化國家民眾的心理慣性。受到儒教傳統影響,中國素為道德之國,偏重用榜樣昭示天下。中國歷史上的劉備、諸葛亮、宋江等人都有過被人反覆塑造的過程。「中國儒家在承認人身上客觀存在追求食、色這些天性同時,又強調要修身、節制欲望,這樣做的人也才是他們認可的聖賢。羅本《三國演義》描寫劉備身上還有不喜歡讀書、喜好玩狗騎馬、聽音樂、穿華美衣服等人性弱點未加以克服,顯然並沒將劉備作為儒家所認可的完人塑造。」[5]其實,馬保國未嘗不想讓人重新設計自己,但是,他顯然不具備那樣的內在和外在條件,在失去他者設計的前提下,馬保國便在宣傳視頻及文字作品中對自己實行全新的形象設計,包括對自己身世的全新描述。
視頻《馬保國講述自己打敗省級散手冠軍的錄像》傳遞出三重意義。其一,馬保國一直在追求自我傳播、自我宣傳、自我塑造的極限效應,也試圖展現出自我包裝後的新形象;其二,馬保國更願意將自己打造成一位祖傳武功的繼承人,同時也很在意將自己塑造成一位英雄世家、傳奇家族的重要成員;其三,馬保國偏愛將自己的歷史與抗日英雄聯繫在一起,藉以打造成與傳統的抗日英雄相似的「英雄」形象。從網絡視頻的評語中可以看出,馬保國的自我化宣傳並未遇到真正的挑戰,人們對其製作的視頻資料的真實性尚未產生追責之念,暫時未見有人上升到法律的高度來質疑其真實性。然而,隨著「馬保國事件」的曝光,馬保國的抗日「英雄」後代的真偽問題就此浮出水面,並有可能成為傳播學領域中的後續性論題。
馬保國十分珍惜自己的形象,他在《我在英國教功夫》中將自己設定為正角,寫了英國人來砸場子的事情。馬保國講述的「劇情」十分老舊,帶有原型性、母題性與儀式性。在其自我陳述的世界裡,代表正角形象的馬保國大獲全勝,而其使用的技法還是十分正統的內家拳法,如形意五行中排行第一的「劈拳」。最後,失敗者在受到了應有的懲罰與羞辱後,承認自己的失敗命運。這裡不妨作出一種預判,馬保國的著述以及宣傳視頻都刻意將自己塑造成一位行為極為高尚的武者,然而,敗給王慶民使他備受爭議,理由很簡單,競技體育中一向有成王敗寇之傳統,而敗者幾乎沒有贏回榮譽的任何空間。馬保國直到此時才受到輿論的制約,而這種輿論約束力甚至超過了法律對他的約束。
2.3 對古典完人形象的再度扮演
對許多受到過傳統思想薰陶的中國人來說,成為一名讀書人是一種極高的人生境界,然而,由於時代的大趨勢使然,馬保國無以成為傳統意義上一心以書齋為軸心的讀書人,於是,他竭力將自己打造成一位兼具文韜武略之人,在傳播其所理解的武術的同時,還不失時機地扮演起了讀書人的角色。馬保國對著書立說充滿興趣,他借著書立說將自己打造成一位有文化的武者形象,進而使其武者身份品牌化,正因如此,馬保國在自製的視頻中不失時機地展示出自己的讀書人形象。宣傳視頻中出現過馬保國「藏經閣」的特寫鏡頭,這裡的意義指向十分明確:馬保國家有經書,是一位飽學之士,至少在形式上具備了詩禮傳家的外在條件,這也強化了馬保國樹立獨家武術門派的合理性。
中國歷史上的武術家可分為兩類,
一類來自江湖。如《水滸傳》中的晁蓋、武松、魯智深、阮氏三兄弟等,天生厭倦讀書,終生以武為伴,為純然的習武之人;另一類則為文韜武略兼備者,如《三國演義》中的關公,《水滸傳》中的宋江以及傳說中的周侗、嶽飛等。
在文人的筆下,地位最高的一定為文武雙全之士。且以嶽飛為例:「據說心意拳為宋代名將民族英雄嶽飛所創,嶽飛剛毅多謀,勇冠三軍。自幼隨名師周侗習文練武,隨陳廣習刀術、槍術,尤精大槍術。在長期抗金戰鬥中,化槍為拳,訓練將士。」[6]
馬保國還試圖效仿關雲長夜讀《春秋》,模擬周侗、嶽武穆的文武全才,將自己樹立為文武雙全的智勇之士。馬保國宣傳視頻中除了有其講述在英國教功夫的體會,視頻中使用「punch」「follow me」「show me」之類簡單的英文單詞或短句;還有馬保國著中式對襟裝,一案一椅,案為中式條桌,上置筆墨,抑揚頓挫地講解渾元理念,頗有古典書齋的書香味。
馬保國如此操作,看中的是儒教文化的正統性、強大性與本然的統治力,然而,卻摒棄了現代體育文化的合理性,這也導致後來的觀眾因無法看到馬保國真實的精神本體而心生疑慮,進而產生抨擊之念。因為,當所有體育本位的攻擊者都將馬保國看作是體育鬥士的時候,馬保國完全可以用一種羽扇綸巾的文士形象出現在眾人面前,從而否定其「武術」表演。
大部分國家和地區都有培育與自己的文化精神相匹配的「完人」傳統,「完人」的中國化版本是達到文、武、德三者皆備的境界。「培養『完人』是1972年國際教育發展委員會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提交的一份報告中提出的一種『新人』形象。此處的『完』為『完善』或者『完整』,而『完人』被界定為:要排除令人苦惱的矛盾;不能容忍過度的緊張;努力追求理智上的融貫性;所尋求的快樂不是機械地滿足欲望,而是具體地實現他的潛能和認為和1他的命運是協調一致的想法。」[7]僅從年齡而言,時年69歲的馬保國已經到了需要完善與固化其在公共空間中形象的階段,其對「完人」形象的渴望可能要超過對其他目標的追求。當然,馬保國的文字和視頻資料也在客觀上帶有反抗體育汙名化的傾向。其實,傳統武術人遭受的汙名化對待的現象是一個帶有諧謔性的文化習俗,類似的行為極易將傳統武術本體置於膚淺化境地。就本質而言,傳統武術人被汙名化的現象背後是中國從漢代就已出現的隱性的等級制度,那時的等級制度背後則是科舉制度,科舉制度的背後又是儒教文化特有的信仰式排他能量。既然絕大多數的中國人接受了儒教文化,就無法對其實行全然清空式的否定,傳統武術人的汙名化現象並非現代體育人可以徹底澄清之事,其中的主要原因在於文化、風俗、道德、倫理乃至信仰層面。馬保國看到了體育人在大傳播領域中的弱勢狀態,從而對此實行了風險規避。在「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儒教哲學的環境中,馬保國不會僅僅滿足於將自己打造成一位武術家或體育人。
03
走向社會表演的非尚武類「武者」
3.1 佔領道德高地
除了文武雙全的個體形象塑造,馬保國還十分注重搶佔道德高地,試圖構建以德服人的武者人格,一直都在強調根紅苗正的道德正確性。「1995年冬,父親去世了。母親特意把父親生前穿了近40年的一件羔羊皮大衣送給我這個長子作紀念。當我問起父親的幾枚軍功獎章時,母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讓我看她手腕上帶的一隻銀鐲。我雖然感到有點可惜了,但還是能理解父親的心意。因為這些有形的東西並不怎麼重要,父親是要把心留給我們。」[1]不僅如此,馬保國還試圖將自己講述為一種生活中的尚德者的角色。馬保國在《我在英國教功夫》一書中講述過他在求學時的俠義之舉:「我便於1978年3月進了南陽師範專科學院。入學後,同班同學相處融洽,新生班與班之間也十分友好。但我們這些恢復高考制度後通過考試人學的新生,卻引起了一些原來靠『推薦』進校的老生們的嫉妒。每到開飯時間,餐廳裡因排隊『加塞兒』一類的事情,老生們總仗著人多勢眾,找茬生事,進而大打出手。一開始,我耐住性子好言相勸,拉拉架。沒想到有幾個刺兒頭盯上了我,竟對我下手。我忍無可忍,只好稍做自衛。」[1]馬保國顯示出了對待此類學生摩擦事件的預判力。「因他們只是『群膽』並無功夫,兩次下來,便制服了他們。爾後我又勸大家相互忍讓,新、老生之間的磨合期終於過去了,我也在廣大同學中間樹立起了『處事公道、是非分明』的威信,加之我各項體育成績優秀,在校學生會改選中,我當選為軍體部部長。」[1]這裡可以看到馬保國另一種「江湖氣」,他以暴制暴,以武制武,最終獲得了道德上的優越感,這樣的處事模式完全符合中國式的江湖原則。
需要說明的是,受到儒教倫理的浸潤,中國是道德至上的國度,在漢代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皆以禮俗代宗教,中國的道德教化的力量較諸其他宗教化或完全世俗化國家都要更為強大,這種道德律在中國正統的儒教世界和江湖世界都十分流行,且一直延續到當下。儘管馬保國捍衛的是江湖道德的理想,但在道德通用的語境中,馬保國的道德化自我宣傳也為自己贏得了更多的文化認同感。
短視頻《馬保國老師領銜主演,話語功夫片救市之作!》更是將「以德服人」的主題做到了極高的水準。視頻一開始就以「馬問」為標題,「我是個練武之人,遇到不公義的事情,我一定會站出來,這就是我們學武術的初心。」馬保國在另一視頻中曾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實踐是金,真金不怕火煉,傳統功夫越練越深。」馬保國始終未曾放棄將自己塑造成道德高人,並試圖將武術高人與道德高人合二為一,又將江湖道德與儒教道德統攝在個體性的語境之內。不管馬保國是否實現了這個目標,馬保國的確在追求一種帶有崇高感的道德律。從各種視頻資料中可以看出,馬保國顯然更傾向於在道德上實現「完人」化突破。2020年8月18日,馬保國再度出現在公共空間,他在為自己辯解時一直強調,不可以將人打骨折了,因為骨折了就等於殘疾了。言外之意,馬保國不將對方打骨折,完全是出於一種仁愛之心。馬保國已然在暗示他與王慶民之間的較量是對方失去了道德,而馬保國本人則是為了道德而放棄了勝利,他之所以敗給對手,是因為道德高尚,而非技能不足。馬保國在自媒體的世界裡將自己打造成了一個技、智、德合一的全才形象。
3.2 演繹「成功海歸武師」的角色
拋開事實真偽之類難以辨明的問題,馬保國《我在英國教功夫》一書尚有特色。文採雖算不上一流,但也充滿戲劇衝突的張力。筆者認為,馬保國所寫的在英國教拳的故事,充滿了儀式感和戲劇性,除此以外,也保留了一些自我化的感悟。書中講述的與英國人鬥智鬥勇的故事充滿了趣味性,也浸潤著詼諧式的中國智慧。
不僅如此,馬保國在宣傳視頻中也多次講述其在英國教拳的歷史。馬保國還有一則極富宣傳性的視頻節目,他身著中式對襟短袖,有著武者的英武形象,而他的弟子對馬保國充滿了信賴感。馬保國像一位成功的長者在講述往事般陳述自己的故事。「回國以後,國家什麼散打隊,打不過泰拳的。什麼在日本隨便拉了個選手過來,說是什麼日本拳王,在中國的拳臺上打一打,打得也是幾十秒打敗他,有本事出去打,不要在國內吹牛皮造假,為什麼?我納悶,我一個學生某某某,體重120~125 kg,他是教自由搏擊和泰拳的。在英國他跟我學了5年,一次也沒打著過我,我就納悶了,怎麼這個泰拳到中國就這麼厲害了!啊?」從馬保國的口氣中可以感受到,他在扮演一位憂國憂民的武者、智者,同是也在扮演一位武術界的先知先覺者。
馬保國還在有意無意間透露出其與歐洲自由搏擊冠軍Peter Irving拍電影的細節。「再一個,我是拍電影,和歐洲自由搏擊冠軍Peter Irving打,他們說假。假是我沒有真打他,他沒有假。為什麼,我把他封死了。」這裡同樣展示出馬保國的真實意圖:其一,馬保國十分高調地強調了其「海歸」的身份,信心滿滿地批評當前中國武術界的亂象,扮演的是一位對武術有高屋建瓴觀念的世界級武術大家的形象;其二,馬保國再度強調了其在英國的對抗表演是實戰,當別人質疑其實戰性時,馬保國使用了詭辯術,表示自己是表演,而對方是在實戰,從而證明兩人比武的真實性;其三,馬保國十分看重在海外「弘揚」中華武術的「業績」,還成功地將太極拳的防守絕技凸顯出來,用「如封似閉」的方法完成後發制人的太極功夫,藉以凸顯自己作為世界級中國武師的至高地位。利用國人對海歸人士的敬意,馬保國不失時機地扮演起了成功海歸者的角色,並在新媒體的世界裡獲得了一定的粉絲量。
不難看出,馬保國對其「海歸」身份十分在意。「海歸」的受寵與中國的開放性有關,當下,已經有人看到一味崇拜海歸的局限性。「在對人才選用的問題上,我們確實存在著諸多誤區。一是學歷崇拜、職稱崇拜、名校崇拜、『海歸』崇拜。如果一個地方、一個單位要『引進人才』,常常首先考慮的是博士、碩士學歷,是教授、高級工程師職稱,院士頭銜,是北大清華出身,是留學國外背景,好像有了這些,那就一定是人才了。」[9]但是,「海歸」崇拜思想依然廣有市場,很多認為他們是中國跨入現代國家的棟梁之才,因此,儘管有人反對唯海歸論,而大多數仍舊高看、迷戀乃至崇拜海歸。
馬保國也一樣,他在《我在英國教功夫》一書中傾注了很大的心力,主要就在於將自己塑造成一位成功的傳統武術傳授者形象,而其宣傳視頻則成功利用了視覺媒介的強大傳輸力,再度強化了其成功的中國武者形象,馬保國在此展示出了與時俱進的自我設計訴求。在馬保國看來,在英國的教拳經歷足以讓他成為一位具有壓倒性優勢的武者,馬保國也更想成為中國海歸成功人士的代表。
3.3 對成功的武林高人角色的扮演
馬保國還在視頻中強調了其高人一等的武術悟性。馬保國使用了帶有攻擊性、批判性、否定性的語言全面低估中國武術界,這樣的冒昧之舉,除卻其「勇敢」的品格外,還和他從未進入中國武林核心圈有關。中國的武林正在經受現代文化洗禮,但是,由於慣性使然,中國武林保留了較多的江湖氣,這便意味著其中有一些背離現代體育體系的現象依舊存在。按照江湖慣性,一些不入流的傳統武者未必不會在社會上獲得認可,理由很簡單,中國的江湖本身就是非主流,其用於對抗「廟堂」的工具有平均主義的道德律、殺富濟貧的崇高性以及忠孝節義的倫理秩序,但也有一些為雞鳴狗盜者所利用的坑蒙拐騙之道。
由於從未進入中國武林主流,馬保國養成了一種為中國人所熟悉的業餘武術觀,他認為大多數中國武術界的人士都看不懂他的武功絕學。「能看懂這個錄像的,我感到可悲可嘆的是這麼大一個中國武林界,這麼多所謂的『大師』,竟然沒有10個人可以看懂,看懂的連10個人都不到。」從馬保國的簡單的幾句話中可以看出很多問題,其中的關鍵點便是武術的體育化與藝術化的對立統一關係。作為一名傳統武術鍾情者,使馬保國對扮演大師之類的事很感興趣。「扮演大師的角色,人們請教和信任,我覺得這是沒有道理的。這讓我們處於不平等的地位,畢竟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給別人忠告。」[9]由此可見,馬保國僅在扮演大師,其演藝論的成分大於實體論的成色。
浸潤了濃重江湖意識的馬保國,是心理上的弱者,卻是敘事領域的強者。《我在英國教功夫》一書中描述,馬保國「制服」對手之後,弟子陳佩新試圖問詢馬保國使用的招法,而馬保國則在向陳佩新講述此故事時便增添了不少神秘主義的元素。「有意吊他的胃口,慢悠悠地說:『當時我沒在意,正想著你在和他說啥話,突然感覺有風,就趕緊應付,沒時間想用啥招,這叫本能反應。現在回想起來,他用的是,腳踏中門,進步雙劈拳,應該是形意的打法。我的反應是左前閃身上步,左手內撥下壓,右掌按劈。從形意角度講,也是個劈拳,不過,是個閃身右單劈。只是沒有真劈他,改用了拿法。從太極角度講,這招叫『高探馬』。」[1]馬保國講述的仿佛是一則神秘故事,但是,對照一下他的宣傳視頻資料即可知道,對手僅僅在配合馬保國的動作,其所展示的是一種探秘、請教甚至膜拜之情,而非徵服、對抗、擊潰之意。馬保國的外宣材料或許並非全然造假,但他在講述其尚武故事時自覺或不自覺地落到了一種戲劇性套路中去了。這或許算不上中國民間武者的悲哀,因為絕大多數的傳統武術的從業者都帶有一些江湖氣,馬保國也將這種江湖氣延續到了他的各種外宣材料中,馬保國的如此情懷在《我在英國教功夫》一書得到了集約化展示。
由此可見,馬保國一直在十分努力地營造屬於他自己的江湖世界,其中以儀式化為核心,又以詩意化為審美動能。從《我在英國教功夫》一書中可知,馬保國欲登廟堂而無門,而其蹈入江湖之心始終未泯,因此,他一直都在試圖回到他所理解的江湖世界,如果無望實現,他想到了在自己的語境中再造江湖,至少在言語化、文字化、表演化的世界裡找回自己的江湖,藉以在江湖的世界中找回自我,而其再造江湖化自我的方法便是極為原始的社會表演之道。從各方面的資料可以看出,馬保國是一位天然的本色演員,他始終都在扮演一位很像武術高人的中國武者。
只要考察一下當下傳統武術人士的生存環境便可得知,扮演大師現象在此領域內一直存在。從傳播學的角度看,歷史上很多傳統武術大師都是武藝鍾情者扮演出來的虛擬性角色,而非從競技場上打出一片天來的真實人物。霍元甲從未與西洋人交過手,但在電影中卻成為了以完美方式擊敗西方格鬥高人的大英雄,類似的情況還有很多。儘管尚有一些關注武術的學者不認同中國傳統武術並非體育的觀點,但是,只要撥開傳統武術世界的表象,人們會很直觀地看到其中有別於現代體育的特質。縱觀武術歷史可知,中國的武學高人都是單傳。師傅帶進門,修行在個人,「修行」二字本身就是一種微言大義式的表述方式,它表象上承載的是一種道德或宗教價值,而其更為深遠、潛在的內容才是一種身體動作的傳承。由此可見,中國武術的身體運動過程帶有很強的文化禁忌性,傳統武術中涉及格鬥的技術更是處於秘而不宣的狀態。而任何一種現代體育運動項目都不存在身體禁忌,但武術則維持著一定的身體禁忌成分,傳統武術的與現代體育的差別由此可見一斑。
傳統武術高度的非公開的戒律性為其營造出一種神秘特質。這裡需要列舉出香港武術動作片的價值探索路徑。武術發展到電影闡釋時代後,大量從業者開始探索其內在的價值邊界。香港導演恰是看到了大眾對武術習練過程的好奇心,才在影視劇裡展示出了類似的情節。1978年,袁和平編武、成龍執導並主演的《醉拳》《蛇形刁手》就安插了大量的習武過程。1982年,張鑫琰執導、李連杰主演的《少林寺》中也出現了大量的少林和尚習武的細節,而在此之前的許多武俠影視劇中主要表現的是習武者除暴安良的情節,而不展示習武者在學徒階段的習武過程。由此可知,港產武術動作影片恰是將武術推向體育領域的一種嘗試。然而,傳統武術習練者仍舊保留著將習武過程視為禁忌的傳統,進而對習武過程實行嚴格的保密之道。馬保國的思考重心還停留在武打影視劇的層面,而非自由搏擊類的競技場。傳統武術一直有充足的詩意,這詩意恰好遮蔽了其中的科學化鏈環,而失去了科學性環節,人們就無以看到其習練過程的諸多細節。換言之,不展示習練過程就等於廢掉了武術的體育性,因為,任何一種現代身體教育語境的體育運動一定包括完整而成熟、穩定而精確的動作示範過程。
在失去了體育性之後,傳統武術的江湖性就必現無疑。馬保國還在宣傳視頻資料裡高調強調別人看不懂自己的武功,且將自己看成是中國武術界排名前10的高人,將比武的不可知性與宣傳的可知性之間的錯位感再度激活,給觀眾製造出他屬於中國武林界頂尖人士的形象,而為了提供足夠的證據讓人信服其在中國武術界的崇高地位,馬保國巧妙地利用了其閱歷中的諸多元素。如自稱是當今中國武術界的排位前10的人物,依據的可能是綜合的素養,其中包括理論、功力、閱歷、傳播能量之類的指標。但是,這些元素很難進入現代體育的序列,而只能成為一種江湖評判的元素。然而,對受過良好教育的現代人來說,武術既然是體育項目,就應該絕對服從以競技決勝負的價值觀。於是,人們看到馬保國迅速被擊敗的場景後,立即萌生了極大的失望之情。在競技體育的領域內,勝利本身就是加冕儀式,而失敗則是廢黜儀式,馬保國既然已經遭受現場廢黜,其遭到大眾嘲諷就不足為怪。於是,當人們將技擊本位的思想擱置到「馬保國事件」之後,得出的結論一定的負面的,人們完全可以將其演示、標榜、推崇的「渾元形意太極」視作一種偽劣武術、小丑體操、「混蛋」功法,但在想像力開拓、自信力維持以及國學本位的立場上看,馬保國所捍衛的武學江湖傳統尚有合理性。但是,當絕對化的競技結果出現後,傳統武術的一切江湖習性頓時灰飛煙滅,裹挾著現代大陸法系與英美近代法系的現代體育鐵律已然給懷揣巫術般思緒的中國傳統武術夢想家們當頭一擊。
馬保國的著述以及視頻資料中所營造的近乎完人般的武者形象與其在比武場域潰敗之細節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其中的鬧劇性元素十分豐富。他試圖用著書立說、視頻展示將自己打造成一個成功的中國武者形象,他或許激活了自身的江湖氣,卻未能激活傳統武術中的現代性元素。「馬保國事件」與馬保國的著述以及視頻作品足以構建出一種草根武者的真人秀演出體系。透過「馬保國事件」可以看出,民間武者不僅存在生存危機,習武者還有一定的心理危機、學養危機、現代性知識匱乏的危機。由此可見,傳統武術現代化之路的艱難遠超人們的想像。
04
結語
毫無疑問,中國傳統武術有其獨特性,其中包括傳統武術人在中國文化中身份的特殊性。中國傳統武術一度遭受過競技武術的壓制,而非物質文化遺產之名又將其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傳統武術人因此找到了尊嚴,然而,尊嚴不等於市場,於是,傳統武術人開始開拓市場,馬保國的習武以及參賽行為都體現出這樣的一種象徵。然而,馬保國對現代體育的認知度有限,於是,他只能竭力地為自己塑造出道德完人的形象,藉以實現道德自救。為了實現道德自救、財政自由以及人格完善,馬保國不惜冒險出擊,將自己的武技闡釋為一種高度戲劇性的行為,從而徹底解構了傳統武術的體育屬性。當人們看到他倒地不起、精神失落的影像之時,仿佛置身於一種裡程碑式的屈辱儀式。馬保國顯然無法應對現代格鬥術的全面壓制,而馬保國的江湖武學人格也因此而曝光於世。中國傳統武術自有其高尚的價值、優美的風範與穩定的品格,而「馬保國事件」為中國傳統武術世界提供了一種積極的元素,類似的元素可能會成為中國傳統武術的革命性動能,既然中國傳統武術之機體已然裂變,其重構與再造工程也已然開啟。
本文來源:《體育學研究》、轉自:近現代史研究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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