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華夏時報
原標題：恆瑞醫藥捲入麻醉科主任331萬受賄案：營銷成本終將轉嫁給患者 醫保局醞釀新政打擊藥企行賄
記者 崔笑天 北京報導
一家三甲醫院的麻醉科主任，5年間受賄竟達331萬。
這揭開了醫藥行業帶金銷售黑幕的一角。帶金銷售是我國醫藥市場長期存在的痼疾，醫藥代表為了保證業務量給院長送回扣並行賄，而這些營銷成本終將轉嫁給患者，造成過度用藥、藥品費用居高不下。一名大型三級公立醫院的臨床醫生曾做出這樣一個比喻，醫院、醫保、患者、藥企就像一桌四人麻將，「只要回扣還在，輸家顯而易見」。
近日，中國裁判文書網發布《雷李培受賄罪一審刑事判決書》，雷李培是浙江省麗水市中心醫院原麻醉科主任，判決書顯示，從2014年6月開始至2019年9月的5年間，他在藥品、醫療器械及耗材的引進和使用過程中，收受回扣674萬，其中上交醫院近343萬元，個人留下331萬。
在這個過程中，多家藥企身影浮現，僅恆瑞醫藥的全資子公司一家，即行賄241萬元。這也揭開了醫藥行業「帶金銷售」潛規則的一角：醫藥代表為了保證業務量給院長送回扣並行賄，並將營銷成本轉嫁給患者終端。
近年來，因收回扣、受賄而落馬的院長不在少數。在裁判文書網以「醫藥」「賄賂」為關鍵字進行搜索，可以發現3744篇文書。2019年至今，已有519份判決。「他們給我送錢就是為了做成他們的生意，我也有權決定這些事情，所以他們給我送了錢，我沒有堅守住自己的底線收下了。」一位三甲醫院院長曾在證詞中直白表示。
如今，針對帶金銷售，國家醫保局正在醞釀一項新政，一旦實施，醫藥領域商業賄賂將追責至藥企，藥企藥品的掛網、招標及配送資格將被暫停，嚴重者將視同「欺詐騙保」，追繳不當利益。
恆瑞醫藥子公司頻現行賄風波
上述案件中，雷李培因犯受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7年，並處罰金人民幣80萬元，其違法所得人民幣331萬元被予以追繳，上繳國庫。
多家醫藥公司也被捲入雷李培一案，包括江蘇新晨醫藥有限公司（下稱「新晨醫藥」）、杭州果果醫療器械有限公司、北京費森尤斯卡比醫院有限公司、杭州淮星貿易有限公司、以及江蘇揚子江藥業集團有限公司、西安力邦製藥、杭州晶淮醫學科技有限公司等。
其中，新晨醫藥相關人員的賄賂和回扣就多達240.8萬元，佔雷李培最終違法所得總金額的70%以上。天眼查數據顯示，新晨醫藥是恆瑞醫藥的全資子公司，專門從事恆瑞醫藥集團生產的麻醉、鎮痛、呼吸及肝病領域的藥品營銷推廣。恆瑞醫藥年報顯示，2019年，公司營業收入232.89億元，麻醉類藥品營收55億元，約佔四分之一。
圖為恆瑞醫藥2019年各類產品營收
實際上，這並非新晨醫藥首次捲入行賄風波。裁判文書網顯示，一位溫州院長在職的12年間，收受賄賂221萬元，其中就包括新晨醫藥區域經理孫某所送的近50萬元現金及物品。據該區域經理證詞，該院長對新藥進醫院有很大的話語權，同時對藥物採購量有一定話語權。孫某送財物目的是拉好關係，希望院長在新藥進醫院和藥物採購量上面給其幫助，也為了感謝其在新藥進醫院和藥物採購量上面的幫助。
該院長於2019年5月因受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四年，並處罰金人民幣30萬元。贓款人民幣200萬元及扣押的4隻歐米茄手錶、700美元，均予以沒收，上繳國庫。
在近期的幾項判決中可以看到，多家知名藥企均不可避免帶金銷售，捲入行賄風波。2019年12月，湖北宜昌市中醫醫院原黨委副書記、院長劉雄因受賄超600萬元，一審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深圳華潤三九醫藥貿易有限公司、湖北天濟中藥飲片有限公司2家藥企被牽涉。
同月，雲南省文山州中醫醫院院長韋光萍受賄166.5萬元，判處有期徒刑七年。雲南明玉藥業有限公司、雲南宏源藥業公司、安徽德昌藥業飲片有限公司、深圳華潤三九醫藥貿易有限公司、江陰天江藥業公司、雲南康美藥飲片有限公司6家藥企被牽涉。
2020年1月，方城縣人民醫院院長化旗受賄1046萬元，判處有期徒刑十年零六個月。河南雙鶴華利藥業有限公司、國藥控股南陽有限公司2家藥企被牽涉。
二十多年來，各部門打擊帶金銷售的政策不斷出臺，但遭遇了落地難、懲罰輕等等窘境，影響有限。裁判文書網上，關於「醫藥」「賄賂」共有3744篇文書，判決集中在2014-2019年。
醫保局醞釀新政打擊藥企行賄
而醫保局正在醞釀的一項新政有望徹底扭轉這個現象。4月24日，業界流傳的一份醫保局《關於建立藥品價格和招採信用評價制度指導意見（徵求意見稿）》中指出，醫藥領域商業賄賂將追責至藥企，嚴重者將失去全部藥品的掛網、投標以及配送資格，並被納入打擊「欺詐騙保」範圍。
圖為業界流傳的徵求意見稿
該徵求意見稿對醫藥企業價格和營銷失信行為制定了評定標準，將失信分為一般、中等、嚴重、特別嚴重四級，並對應不同的懲戒措施，每季度動態更新。
對於評定等次為「一般失信」的醫藥企業，省級藥品集中採購機構給予書面提醒告誡。
對於評定等次為「中等失信」的醫藥企業，除採取以上懲戒措施外，應在公立醫療機構下單採購該企業藥品時，自動提示風險信息。
對於評定等次為「嚴重失信」的醫藥企業，除採取以上懲戒措施外，還應暫停該企業相關藥品掛網、投標，以及配送資格，暫停期限以醫藥企業信用修復、等次變化為準。
對於評定等次為「特別嚴重失信」的醫藥企業，除採取以上懲戒措施外，還應暫停該企業全部藥品掛網、投標以及配送資格，暫停期限以醫藥企業信用修復，等次變化為準；同時由本地省級醫療保障部門將其納入打擊「欺詐騙保」範圍，依法依規追繳企業侵損醫保基金獲得的不當利益。
值得注意的是，藥企被評為「一般失信」的門檻極低。近三年在本省範圍內，對縣級醫療機構及其工作人員實施處方回扣等各種形式商業賄賂，單個案件涉案金額1萬元以上的，即可定為「一般失信」。以此類推，對省市級醫療機構賄賂金額100萬元以上的，即可定為「特別嚴重失信」。
按照這個標準，在雷李培一案中，新晨醫藥即可能被評為「特別嚴重失信」，全部藥品將暫停掛網，失去投標與配送資格，並被納入打擊「欺詐騙保」範圍。
來源：華夏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