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圭吾的懸疑小說中,《白夜行》算是家喻戶曉的一本。正如封面上男孩和女孩手拉手的剪紙,桐原亮司和唐澤雪穗從幼時的羈絆難以斬斷。
《白夜行》遵循傳統推理小說的慣例,從一個死亡開始。但與之不同的是,作者並不滿足於通過探究主人公的身世、記憶來扶正時間線,用複雜的作案手法來吸引眼球,而更多地把重點放在探究犯罪背後的動機以及死亡給當事人帶來的餘波。
這本書適合在夜晚閱讀。陽光之下,我們總是忽略了陰影中人性的黑暗,而黑夜的靜謐提供了思考的時間,使我們不會站在道德高地上俯視亮司和雪穗的種種惡行,而仿佛置身於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日本,在灰暗的時代背景下,目睹著一朵惡之花生長、盛放。
令人絕望的角色設定
女主人公雪穗無疑是整部作品中最出彩的人物。家境貧窮的她在兒時被母親一次次賣給有戀童癖的男人,而男主人公桐原亮司在母親偷情時離家去到廢棄樓裡玩耍,無意間發現自己的父親對朋友雪穗進行侵害,震怒中,11歲的他用長剪刀刺死了父親,並開始了對雪穗長達一生的「贖罪」。
雪穗母親給她帶來的心理創傷,使她不擇手段地奪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在她成長的過程中,她不斷給自己「化裝」,永遠不以真面目示人。母親「自殺」後,她依靠養母的資助順利升學,通過打壓旁人和欺騙,物色一個個結婚對象,又依靠夫家的實力和自身的才華躋身上流社會。
而桐原亮司則像雪穗光輝靚麗的表象背後的一個影子,不斷威脅和殺死可能暴露兩人罪行的證人和偵探,從事非法交易為雪穗的生意提供資金,清除雪穗聯姻道路上的競爭者。面對警察笹垣潤三長達二十年的追捕,更是通過自殺來維護雪穗。
兩人之間存在愛情嗎?
相信很多讀者在讀完這本書後,嘆息之餘都會揣測:雪穗與桐原之間到底是否存在愛情呢?
這樣說的依據,大概是那段著名的文字:
「我的天空沒有太陽,總是黑夜,但並不黑暗,因為有一些東西代替了太陽。雖然沒有太陽那麼明亮,但對我來說已經足夠。有了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當成白天。我從來就沒有太陽,所以不怕失去。」
似乎桐原看起來是愛雪穗的。在他心中,他希望有一天自己和雪穗的愛情能夠接受太陽的直射,自己能和雪穗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但愛情從來不是一個人的獨角戲,不是一味地付出,更不是一味地縱容。桐原的愛毫無保留,麻木而又卑微,他把自己的心自己的生命全都交給了雪穗。
「他們是互利共生的槍蝦和蝦虎魚。」兩人之間的感情並不是作者描繪的重點,作者看重的應當是滾雪球一樣越來越龐大的罪惡。
我的看法是,他們努力去愛,但永遠也無法相愛,靈魂的扭曲使兩個人永遠失去了愛的能力。
而這一切都源於兩個人不負責任的父母,他們當孩子是犧牲品,親手毀了孩子。雪穗更因童年的摧殘對性行為產生了陰影,這也提供給她靈感:她認為性侵後的陪伴是收買人心的最好手段。「我也有跟你同樣的經歷,不,我更悽慘。」「那時,我比現在的你更小,真的還是孩子。但是,惡魔不會因為你是孩子就放過你。而且,惡魔還不止一個。」「現在的你,就是那時的我。」
長大後的雪穗卻也成為了惡魔,使用性侵的手段毫不留情地傷害一個個敵人或朋友,而桐原亮司則成為了雪穗的刀子和實施性侵的工具。
越來越深重的罪惡使桐原和雪穗已經不清楚自己生活的價值與意義,雪穗忙於滿足自己的欲望,而桐原忙於滿足雪穗的欲望,這種關係真的是健康的嗎?或者說,屬於一個健全而有完整人格的人嗎?
我認為不能。
雪穗即使意識到自己愛的人可能是大學時的學長一成,卻為了自己的商業計劃選擇一成的堂兄,一個大公司的繼承者。她或許心中還有愛的欲望,卻因為殘缺的靈魂、不成熟的價值觀而永遠失去了愛的能力。
面對這樣的雪穗,縱使桐原願意付出生命陪伴,也無法得到真正的愛情。
與之相對的,「愛一旦變成上帝,亦即淪為魔鬼。」無論何時,都不能以愛的名義挑戰規則、傷害他人。
而當桐原說出:「撿別人丟的東西不還,跟偷別人隨意放置的東西,並沒有什麼差別。有錯的難道不是把裝了錢的包隨便放的人嗎?這個社會上,讓別人有機可乘的人註定要吃虧。」受害者有罪論的論調使人氣憤,雖然在客觀上反映了七八十年代日本社會的時代風貌,但也使人意識到,他們的行為情有可原,罪無可赦。
就像全書的結尾,「巨大的聖誕樹已倒下,旁邊就是桐原亮司。他整個人呈大字型,一動不動。『這個人……是誰?」笹垣看著她的眼睛。雪穗像人偶般面無表情。她答道:『我不知道。僱用臨時工都由店長全權負責。』笹垣腳步蹣跚地走出警察們的圈子。只見雪穗正沿扶梯上樓,她的背影猶如白色的影子。她一次都沒有回頭。」
結局如此殘酷,沒有任何愛和溫情可言,正如男女主人公始終在黑夜裡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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