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宋述引（山東 成武）
前言：為人別太狂，太狂沒有好下場。
01
當李成從睡夢中驚醒的時候，家裡的那隻大紅公雞已經開始「勾勾……勾勾」的報曉了。
他再也在床板上躺不下去了。剛才的夢把他驚出一身冷汗。他夢見自己被人追著跑了很長一段路，當他剛剛進村，就被從路邊不知誰家樓上澆了一身冷水，一下從睡夢中驚醒了。
他披衣下床。老婆問他起這麼早幹啥去。他說：「睡不著了，起來走在。」
春分剛過，一切都像剛睡醒的樣子，小草偷偷從土裡鑽出來，打起精神，旺盛地生長著，綠得直逼你的眼。乍暖還寒時節，雖說已是百花盛開，但早晨的溫度還是比較低的，李成出來的急，沒有穿襖，走在空曠的田野中，不禁打了個寒戰。好幾天沒到地裡轉轉了，今天起得早，他要到自己北地的三畝麥田裡去走走。
這幾年基本風調雨順，特別是年前麥種播下後，下了一場及時的秋雨，麥苗出的很齊，加上一冬天又下了兩場中雪，麥苗長勢喜人，如果不出什麼意外，豐收在望啊。咱們農村現在雖然日子好過了，但口糧還是要靠一年一度的小麥豐收來保障的。
02
李成沒上過學，鬥大的字不識幾個，他經常自嘲說「花裡虎，虎麗花，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別看他沒上過學，別人要是拿這缺點嘲笑他，他會反唇相譏：「你不就認識幾個字兒嗎？咱沒花那上面的錢！」說得理直氣壯。
哎，你還別不信，李成除了不識字兒，生活中處處不比別人差。李成的父親是個自學成才的木匠，他從小跟著父親拉大鋸，用他的話說：「這木匠咱是門裡出身，不會也懂三分」。我們村木匠有好幾個，但李成父子在村裡的木工活佔了全村的一大半，誰家蓋房造屋、割磨梁檁少不了他，出嫁閨女打造櫥櫃少不了他，死人睡的棺材也得請他打造，用他的話說：「粗木匠、細木匠，都少不了咱李木匠」。
別看他沒上過學，洋字碼他還是認識的，別人就懷疑他是怎麼計算尺寸的，他半開玩笑地說：「這牛B不是吹的，火車不是推的，泰山不是壘的；一等人一看就會，二等人一學就會，三等人教也教不會。咱是一等人，一看就會。你還別不信，咱還就沒有不會的。」有人就問他，造原子彈你會嗎？他就又回到那句話了：「咱沒花那上面的錢！」
為這，人們都叫他「百事通」，一傳十、十傳百，他的這個外號就叫起來了。人們一度把他的真名給忘了。見面打招呼都是：「通哥，今天咋有工夫出來溜達了？」，「通哥，吃了嗎？」。「百事通」這個名字很使李成受用，不管是別人戲稱也好，尊稱也罷，總算彌補了沒上學不識字兒這個短板了。
為此，「百事通」的心膨脹起來了，在村上，不管什麼事，他都要高人一等，走高一頭。給別人做木工活，東家是要管飯的，四個碟子八個碗，好吃好喝好招待，如果招待不周，他就會東家說到西家，誰誰誰家吃多好，誰誰誰家那是管的啥飯？他的工錢也要比別的工匠高三分之一，不然，他會搞個惡作劇。
李顯是「百事通」的本家，也是從小玩光腚一起長大的。仗著這一點，李顯建房時，飯菜加的肉少了一點，「百事通」很不滿意，又不好明說，就在房梁下面偷偷壓了個酒瓶，酒瓶在房後的粱下面，口對著北方，每到冬天西北風颳起時，李顯家房後就會發出「嗚嗚」的鬼哭狼嚎聲，人們都說李顯家是陰宅，嚇得李顯一家人縮成一團，不敢出屋門半步。風停了，去找哪兒發出的聲響，總是找不到。最後還是「百事通」喝醉了，才說出了事情的原委。兩家從此成了陌路。
開玩笑耍貧嘴一般人都要甘拜下風。別看「百事通」李成長得一表人才，娶得老婆卻又矮又醜，鄰家二嫂拿他老婆取笑他：「成，你長恁俊，咋娶個離天高媳婦？」「百事通」就說：「她醜？等我老了她能給我提尿灌，你恁俊，給我提尿灌不？」說的二嫂羞紅了臉，無言以對。他經常說：「好漢無好妻，好白菜都讓豬拱了。諸葛亮神機妙算，那麼有才，還娶了個醜妻呢！長得俊能當飯吃？吹了燈還不都一個樣。」
03
「百事通」剛走近自家的麥田，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原來綠油油的麥苗變成了軟塌塌、黃歪歪的了，一簇簇麥苗就像一個個幾天沒吃飯的孩子，耷拉著腦袋，半死不活的。放眼望去，自家的三畝麥子和鄰居家的麥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周圍都是綠油油的，生機勃勃，自家的麥田垂頭喪氣，蔫不拉幾，像快要斷氣的老人。快要拔節的麥苗咋就變成這樣了呢？他像一個洩了氣的皮球一屁股蹲在了麥田旁邊。
「這是怎麼啦？」他想，「麥種的問題，凍害？也沒有倒春寒啊！況且和鄰居家用的是一樣的麥種啊。蟲害？咋就自家受蟲害？」他拔起了一簇蔫了的麥苗看了又看，不虧他是「百事通」啊，他終於看出了端倪：這是被施用了除草劑了啊！
他知道，這幾年地裡的草很盛，人們又都不願下力氣一遍遍地除草，就在地裡噴灑上除草劑，草就逐漸由盛到衰了。除草劑又叫百草枯，有兩種，一種是用於單子葉植物的，如玉米、小麥等，在這些地裡打上這種除草劑，玉米、麥苗不受影響，地裡的草卻死光了。還有一種除草劑是用於雙子葉植物的，如棉花、大豆，用上這種除草劑，棉花、大豆沒事，但地裡如果有玉米、小麥等單子葉植物，就會枯萎。
「這他娘的是誰幹的啊？還咋讓人活啊？」他腦子裡蹦出了「報案」倆字。他拿出手機，迅速撥打了「110」。不到九點，鎮派出所就來人調查此事了，並立了案，對他作了仔細詢問，把他提供的「仇人」一一提來訊問，一無所獲。派出所查不出來，這事不能算完啊，他老婆就在大街上一連罵了三天，直罵的全村雞犬不寧，全村連一個搭腔的也沒有。
可三天後，「百事通」家南地的麥子又一片片枯萎了。派出所查來查去就是找不到一點線索。大家都說「百事通」家這事遭了天譴了。嚇的「百事通」兩口子再也不敢出來造次了。
「百事通」這幾天天天夜裡做噩夢，醒來就是一身汗，嘴裡喃喃自語「這是咋地了……」
作者簡介：宋述引，山東省成武縣郜城第五實驗小學語文教師。菏澤市作家協會會員。喜歡讀書，愛好文學，總想把自己的故事說給大家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