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壇巨匠3」詩僧蘇子谷絕句97首,日暮有佳人,獨立瀟湘浦

2020-12-15 曉東詩刊

【蘇曼殊】

蘇曼殊(1884—1918),近代作家、詩人、翻譯家,廣東香山縣(今廣東省珠海市瀝溪村)人。原名戩,字子谷,學名元瑛(亦作玄瑛)。十六歲出家,法名博經,法號曼殊,筆名印禪、蘇湜。光緒十年(公元1884年)生於日本橫濱,父親是廣東茶商,母親是日本人。

蘇曼殊一生能詩擅畫,通曉漢文、日文、英文、梵文等多種文字,可謂多才多藝,在詩歌、小說等多種領域皆取得了成就,後人將其著作編成《曼殊全集》(共5卷)。他的詩風「清豔明秀」,別具一格,在當時影響甚大。

他的詩風格別致,自成一家。在藝術上他受李商隱的影響,詩風幽怨悽惻,瀰漫著自傷身世的無奈與感嘆。

情僧、詩僧、畫僧、革命僧,如此一位集才、情、膽識於一身的蘇曼殊,竟然半僧半俗地孤獨一生。1918年,他經過三十五年的紅塵孤旅,留下八個字:「一切有情,都無掛礙」,然後離開了人世,給後人留下了無盡的感慨。

詩僧蘇子谷(蘇曼殊)絕句102首

1

《本事詩》

春雨樓頭尺八簫,何時歸看浙江潮?

芒鞋破缽無人識,踏過櫻花第幾橋。

2

《本事詩》

碧玉莫愁身世賤,同鄉仙子獨銷魂。

袈裟點點疑櫻瓣,半是脂痕半淚痕。

3

《本事詩》

淡掃蛾眉朝畫師,同心華髻結青絲。

一杯顏色和雙淚,寫就梨花付與誰?

4

《本事詩》

烏舍凌波肌似雪,親持紅葉索題詩。

還卿一缽無情淚,恨不相逢未剃時!

5

《本事詩》

相憐病骨輕於蝶,夢入羅浮萬裡雲。

贈爾多情詩一卷,他年重拾石榴裙。

6

《本事詩》

九年面壁成空相,持錫歸來悔晤卿。

我本負人今巳矣,任他人作樂中箏。

7

《本事詩》

無量春愁無量恨,一時都向指間鳴。

我亦艱難多病日,哪堪重聽八雲箏。

8

《本事詩》

丈室番茶手自煎,語深香冷涕潸然。

生身阿母無情甚,為向摩耶問夙緣。

9

《本事詩》

愧向尊前說報恩,香殘玦黛淺含顰。

卿自無言儂已會,湘蘭天女是前身。

10

《本事詩》

春水難量舊恨盈,桃腮檀口坐吹笙。

華嚴瀑布高千尺,不及卿卿愛我情。

11

《東居 九》

碧沼紅蓮水自流,涉江同上木蘭舟。

可憐十五盈盈女,不信盧家有莫愁。

12

《東居 十》

燈飄珠箔玉箏秋,幾曲回闌水上樓。

猛憶定庵哀怨句:「三生花草夢蘇州」。

13

《吳門 九》

平原落日馬蕭蕭,剩有山僧賦《大招》。

最是令人悽絕處,垂虹亭外柳波橋。

14

《海上 一》

綠窗新柳玉臺旁,臂上猶聞菽乳香。

畢竟美人知愛國,自將銀管學南唐。

15

《東居 一》

卻下珠簾故故羞,浪持銀燭照梳頭。

玉階人靜情難訴,悄向星河覓女牛。

16

《海上 三》

水晶簾卷一燈昏,寂對河山叩國魂。

只是銀鶯羞不語,恐防重惹舊啼痕。

17

《吳門 一》

江南花草盡愁根,惹得吳娃笑語頻。

獨有傷心驢背客,暮煙疏雨過閶門。

18

《海上 二》

軟紅簾動月輪西,冰作闌幹玉作梯。

寄語麻姑要珍重,鳳樓迢遞燕應迷。

19

《調箏人將行,出綃屬繪《金粉江山圖》,題》

乍聽驪歌似有情,危弦遠道客魂驚。

何心描畫閒金粉,枯木寒山滿故城。

20

《調箏人將行,出綃屬繪《金粉江山圖》,題》

送卿歸去海潮生,點染生絹好贈行。

五裡徘徊仍遠別,未應辛苦為調箏。

21

《過若松町有感示仲兄》

契闊死生君莫問,行雲流水一孤僧。

無端狂笑無端哭,縱有歡腸已似冰。

22

《過若松町有感示仲兄》

孤燈引夢記朦朧,風雨鄰庵夜半鍾。

我再來時人已去,涉江誰為採芙蓉?

23

《吳門 二》

碧海雲峰百萬重,中原何處託孤蹤?

春泥細雨吳趨地,又聽寒山夜半鍾。

24

《吳門 十一》

白水青山未盡思,人間天上兩霏微。

輕風細雨紅泥寺,不見僧歸見燕歸。

25

《偶成》

人間花草太匆匆,春未殘時花已空。

自是神仙淪小謫,不必惆悵憶芳容。 

26

《以詩並畫留別湯國頓》

蹈海魯連不帝秦,茫茫煙水著浮身。

國民孤憤英雄淚,灑上鮫綃贈故人。

27

《以詩並畫留別湯國頓》

海天龍戰血玄黃,披髮長歌覽大荒。

易水蕭蕭人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

28

《東居 十二》

六幅瀟湘曳畫裙,燈前蘭麝自氤氳。

扁舟容與知無計,兵火頭陀淚滿樽。

29

《吳門 三》

月華如水浸瑤階,環佩聲聲擾夢懷。

記得吳王宮裡事,春風一夜百花開。

30

《吳門 十》

碧城煙樹小彤樓,楊柳東風系客舟。

故國已隨春日盡,鷓鴣聲急使人愁。

31

題《擔當山水冊》

一代遺民痛劫灰,聞師陡聽笑聲哀。

滇邊山色俱無那,迸入蒼浪潑墨來。

32

《東居 三》

羅襦換罷下西樓,豆蔻香溫語不休。

說到年華更羞怯,水晶簾下學箜篌。

33

《東居 十一》

人間天上結離憂,翠袖紅妝獨倚樓。

悽絕蜀楊絲萬縷,替人惜別亦生愁。

34

《東居 十九》

蘭蕙芬芳總負伊,並肩攜手納涼時。

舊廂風月重相憶,十指纖纖擘荔枝。

35

《海上 七》

羅幕香殘欲暮天,四山風雨總纏綿。

分明化石心難定,多謝雲娘十幅箋。

36

《春日》

好花零落雨綿綿,辜負韶光二月天。

知否玉樓春夢醒,有人愁煞柳如煙。

37

《步元韻敬答雲上人》

諸天花雨隔紅塵,絕島飄流一病身。

多少不平懷裡事,未應辛苦作詞人。

38

《步元韻敬答雲上人》

舊遊如夢劫前塵,寂寞南州負此生。

多謝素書珍重意,憐儂憔悴不如人。

39

《步元韻敬答雲上人》

公子才華迥絕塵,海天廖闊寄閒身。

春來夢到三山未,手摘紅櫻拜美人。

40

《東居 五》

異國名香莫浪偷,窺簾一笑意偏幽。

明珠欲贈還惆悵,來歲雙星怕引愁。

41

《東居 十四》

蟬翼輕紗束細腰,遠山眉黛不能描。

誰知詞客蓬山裡,煙雨按臺夢六朝。

42

《住西湖白雲禪院》

白雲深處擁雷峰,幾樹寒梅帶雪紅。

齋罷垂垂渾入定,庵前潭影落疏鍾。

43

《東來與慈親相會,忽感劉三、天梅去我萬裡》

九年面壁成空相,萬裡歸來一病身。

淚眼更誰愁似我,親前猶自憶詞人。

44

《東居 十五》

胭脂湖畔紫騮驕,流水棲鴉認小橋。

為向芭蕉問消息,朝朝紅淚欲成潮。

45

《東居 十六》

珍重嫦娥白玉姿,人天攜手兩無期。

遺殊有恨終歸海,睹物思人更可悲。

46

《吳門 八》

萬樹垂楊任好風,斑騅西向水田東。

莫道碧桃花獨豔,澱山湖外夕陽紅。

47

《海上 八》

星戴環佩月戴璫,一夜秋寒掩洞房。

莫道橫塘秋露冷,殘荷猶自蓋鴛鴦。

48

《東居 十七》

誰憐一闋斷腸詞,搖落秋懷只自知。

況是異鄉兼日暮,疏鍾紅葉墜相思。

49

《莫愁湖寓望》

清涼如美人,莫愁如明鏡。

終日對凝妝,掩映萬荷柄。

50

《晨起口佔》

一爐香篆嫋窗紗,紫燕尋巢識舊家。

莫怪東風無賴甚,春來吹發滿庭花。

51

《代柯子柬少侯》

小樓春盡雨絲絲,孤負添香對語時。

寶鏡有塵難見面,妝檯紅粉畫誰眉?

52

《久欲南歸羅浮不果,因望不二山有感, 聊書》

寒禽衰草伴愁顏,駐馬垂楊望雪山。

遠遠孤飛天際鶴,雲峰珠海幾時還?

53

《水戶觀梅有寄》

偷嘗天女唇中露,幾度臨風拭淚痕。

日日思君令人老,孤窗無語正黃昏。

54

《束裝歸省,道出泗土,會故友張君雲雷亦歸》

範滂有母終須養,張儉飄伶豈是歸。

萬裡徵程愁入夢,天南分手淚沾衣。

55

《東居 八》

折得黃花贈阿嬌,暗抬星眼謝王喬。

輕車肥犢金鈴響,深院何人弄碧簫?

56

《東居 十三》

銀燭金杯映綠紗,空持傾國對流霞。

酡顏欲語嬌無力,雲髻新簪白玉花。

57

《吳門 六》

水驛山城盡可哀,夢中衰草鳳凰臺。

春色總憐歌舞地,萬花繚亂為誰開?

58

《海上 四》

空言少據定難猜,欲把明珠寄上才。

聞道別來餐事減,晚妝猶待小鬟催。

59

《海上 五》

綺陌春寒壓馬嘶,落紅狼藉印苔泥。

莊辭珍貺無由報,此別愁眉又復低。

60

《碧闌幹》

碧闌幹外遇嬋娟,故弄雲鬟不肯前。

問到年華更羞怯,背人偷指十三弦。

61

《南樓寺懷法忍》

萬物逢搖落,姮娥耐九秋。

縞衣人不見,獨上寺南樓。

62

《為玉鸞女弟繪扇》

日暮有佳人,獨立瀟湘浦。

疏柳盡含煙,似憐亡國苦。

63

《彥居士席上贈歌者賈碧雲》

一曲凌波去,紅蓮禮白蓮。

江南誰得似,猶憶李龜年。

64

《遲友》

雲樹高低迷古墟,問津何處覓長沮?

魚郎引入林深處,輕叩柴扉問起居。

65

《讀晦公見寄七律》

收拾禪心侍鏡臺,沾泥殘絮有沉哀。

湘弦灑遍胭脂淚,香火重生劫後灰。

66

《寄廣州晦公》

忽聞鄰女豔陽歌,南國詩人近若何?

欲寄數行相問訊,落花如雨亂愁多。

67

《過莆田》

柳陰深處馬蹄驕,無際銀沙逐退潮。

茅店冰旗直市近,滿山紅葉女郎樵。

68

《東居 十八》

槭槭秋林細雨過,天涯飄泊欲何之。

空山流水無人跡,何處蛾眉有怨詞。

69

《以胭脂為畫扇》

為君昔作傷心畫,妙跡何勞劫火焚。

今日圖成渾不似,胭脂和淚落紛紛。

70

《澱江道中口佔》

孤村隱隱起微煙,處處秧歌競插田。

羸馬未須愁遠道,桃花紅欲上吟鞭。

71

《遊不忍池示仲兄》

白妙輕羅薄幾重,石欄橋畔小池東。

胡姬善解離人意,笑指芙渠寂寞紅。

72

《失題二首》

禪心-任蛾眉妒,佛說原來怨是親。

雨笠煙蓑歸去也,與人無愛亦無嗔。

73

《失題二首》

斜插蓮蓬美且鬈,曾教粉指印青編。

此後不知魂與夢,涉江同泛採蓮船。

74

《西京步楓子韻》

生憎花發柳含煙,東海飄蓬二十年。

懺盡情禪空色相,琵琶湖畔枕經眠。

75

《東居 四》

翡翠流蘇白玉鉤,夜涼如水待牽牛。

知否去年人去後,枕函紅淚至今流。

76

《憩平原別邸贈玄玄》

狂歌走馬遍天涯,鬥酒黃雞處士家。

逢君別有傷心在,且看寒梅未落花。

77

《過平戶廷平誕生處》

行人遙指鄭公石,沙白松青夕照邊。

極目神州餘子盡,袈裟和淚伏碑前。

78

《題《拜倫集》》

秋風海上巳黃昏,獨向遺篇吊拜倫。

詞客飄蓬君與我,可能異域為招魂?

79

《題《雪萊集》(原譯《師梨集》》

誰贈雪萊一曲歌?可憐心事正蹉跎。

琅欲報從何報?夢裡依稀認眼波。

80

《東居 七》

鞦韆院落月如鉤,為愛花蔭懶上樓。

露溼紅渠波底襪,自拈羅帶淡蛾羞。

81

《吳門 五》

萬戶千門盡劫灰,吳姬含笑踏青來。

今日已無天下色,莫牽麋鹿上蘇臺!

82

《芳草》

芳草天涯人似夢,碧桃花下月如煙。

可憐羅帶秋光薄,珍重蕭郎解玉鈿。

83

《花朝》

江頭青放柳千條,知有東風送畫橈。

但喜二分春色到,百花生日是今朝。

84

《西湖韜光庵夜聞鵑聲柬劉三》

劉三舊是多情種,浪跡煙波又一年。

近日詩腸饒幾許?何妨伴我聽啼鵑。

85

《吳門 四》

姑蘇臺畔夕陽斜,寶馬金鞍翡翠車。

一自美人和淚去,河山終古是天涯。

86

《柬法忍》

來醉莖深露,胭脂畫牡丹。

落花深一尺,不用帶蒲團。

87

《代河合母氏題《曼殊畫譜》》

月離中天雲逐風,雁影悽涼落照中。

我望東海寄歸信,兒到靈山第幾重?

88

《柬金鳳兼示劉三》

玉砌孤行夜有聲,美人淚眼尚分明。

莫愁此夕情何限?指點荒煙鎖石城。

89

《柬金鳳兼示劉三》

生天成佛我何能?幽夢無憑恨不勝。

多謝劉三問消息,尚留微命作詩僧。

90

《落日》

落日滄波遠島濱,悲笳一動獨傷神。

誰知北海吞氈日,不愛英雄愛美人。

91

《東居 二》

流螢明滅夜悠悠,素女嬋娟不耐秋。

相逢莫問人間事,故國傷心只淚流。

92

《東居 六》

碧闌幹外夜沉沉,斜倚雲屏燭影深。

看取紅酥渾欲滴,鳳文雙結是同心。

93

《吳門 七》

年華風柳共飄瀟,酒醒天涯問六朝。

猛憶玉人明月下,悄無人處學吹簫。

94

《海上 六》

棠梨無限憶鞦韆,楊柳腰肢最可憐。

縱使有情還有淚,漫從人海說人天。

95

《東行別仲兄》

江城如畫一傾杯,乍合仍離倍可哀。

此去孤舟明月夜,排雲誰與望樓臺。

96

《次韻奉答懷寧鄧公》

相逢天女贈天書,暫住仙山莫問予。

曾遣素娥非別意,是空是色本無殊。

97

《集義山句懷金鳳》

收將鳳紙寫相思,莫道人間總不知。

盡日傷心人不見,莫愁還自有愁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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