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塊約18公斤的翡翠原石，土黃色的外層包裹著暗綠色的玉肉，手電筒一照，會出現翠綠晶瑩的光澤。
「一刀切窮，一刀切富。」業內人士稱，賭石就是如此，一塊翡翠原石除了形狀和重量外，誰也說不清裡面是什麼，唯有切開才有結論，賭石人憑藉經驗，依據皮殼上的表現，反覆進行猜測和判斷，估算出價格，一塊石頭可能使人一夜暴富，也可能讓人傾家蕩產。
▲翡翠原石 受訪者供圖
2019年4月24日，雲南玉石商人張有省在中間人張曉林和陶德軍的促成下，將這塊翡翠原石以8000萬元價格賣給河北省知名鋼鐵企業董事長馬某波。
據張有省女兒張雪妮講述，馬某波將翡翠原石切開後，發現價值不如預期，於是以「願意再出幾個億買高檔貨」為由，讓張有省、張曉林到緬甸再次收購原石與其交易，但是當他們將第二塊原石帶到馬某波公司時，對方卻要求退還第一塊原石貨款，還扣下了第二塊原石。
而馬某波則認為，張有省和張曉林等人虛構翡翠原石的原產地，屬於詐騙。因為協商退款無果，他選擇報警。2019年12月13日，張有省因涉嫌詐騙罪被河北省霸州市公安局刑事拘留，今年1月14日被逮捕。隨後，張曉林、陶德軍也以同樣的罪名被刑事拘留和逮捕。
▲起訴書
據起訴書顯示，張有省夥同張曉林、陶德軍，將一塊翡翠玉石虛構產地為緬甸木那坑口，騙取馬某波信任後，以8000萬元的成交。經檢測，該玉石實際產地為瓜地馬拉，市場價值不高於436.97萬元。
紅星新聞記者獲悉，目前，霸州市人民檢察院已提起公訴，認為張有省、張曉林、陶德軍夥同他人，以非法佔有為目的，虛構事實，隱瞞真相，騙取他人財物，數額特別巨大，應當以詐騙罪追究刑事責任。該案將在霸州市人民法院開庭審理。
18公斤的翡翠原石估值過億
最終8000萬成交
張有省今年54歲，是雲南省德宏傣族景頗族自治州梁河縣人。德宏傣族景頗族自治州地處雲南西部，多地與緬甸接壤，因為緬甸一帶盛產珠寶翡翠，所以珠寶產業便成為當地重要的產業。近十幾年，賭石也依託珠寶產業的發展，成為一種玉石交易的方式。
據張雪妮介紹，父親張有省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到緬甸「淘金」，先做挖玉工，然後當小老闆僱工人挖玉，最後成為玉石商人，經常往返於緬甸和中國進行玉石買賣，目前是德宏州盈江縣珠寶玉石聯合協會的會員。
▲張有省
「他做的基本是高端貨，最少一百萬元以上。」張有省的朋友陳朝良說，這些年他多次見證張有省在賭石行業大賺和大虧的時刻，「有時看得心驚肉跳。」
2015年，張有省收購到一塊約1公斤的翡翠原石，有買家出價1000多萬元他沒賣，後來他將玉石帶到廣州切開，最終只賣了46萬元；2017年，張有省和幾個股東花1000萬元買到另一塊翡翠原石，經過幾次議價，最終8000萬元賣出。
「一刀切窮，一刀切富。」陳朝良稱，賭石就是如此，一塊翡翠原石除了形狀和重量外，誰也說不清裡面是什麼，唯有切開才有結論，賭石人憑藉經驗，依據皮殼上的表現，反覆進行猜測和判斷，估算出價格，一塊石頭可能使人一夜暴富，也可能讓人傾家蕩產。
2019年4月16日，張有省從緬甸將一塊18公斤左右的翡翠原石帶到雲南芒市，打電話給張曉林，希望其介紹客戶購買這塊翡翠原石。3天後，張曉林通過徒弟陶德軍找到一位北京客戶，於是兩人決定共同作為中間人幫張有省進行交易。
▲翡翠原石 受訪者供圖
相關圖片顯示，這塊翡翠原石外層看起來是略顯風化的土黃色，外層往內則是暗綠色的玉肉，手電筒一照，會出現翠綠晶瑩的光澤。
2019年4月22日張有省攜帶翡翠原石從廣州飛往北京，入住北京河南大廈，陶德軍、張曉林於4月23日凌晨1時許到達河南大廈與張有省匯合。據張雪妮介紹，當天下午，他們在北京河南大廈與馬某波見面，馬某波帶了一位從事多年珠寶玉石拍賣的專家，通過用專用電筒對翡翠原石進行細緻觀察後，報價6000萬元，張有省認為原石價格過億，不同意賣。最後經過協商，雙方以8000萬元達成交易。
4月24日，按照馬某波要求，他們將翡翠原石送至馬某波位於河北省霸州市的鋼鐵公司，馬某波驗完貨後，便安排公司工作人員向張有省提供的四個帳戶打了貨款。4月25日，交易順利結束，張有省、張曉林和陶德軍返回雲南。
8000萬翡翠玉石僅值437萬
檢測稱產地為美洲
張雪妮說，4月底，張有省、張曉林和陶德軍回雲南不久，馬某波多次向陶德軍打電話、發信息稱還願意出高價買更高檔的貨，「近期要拿出幾億買高端翡翠原石……有好貨，一定要送來給我看，這才叫朋友。」基於第一次交易的順利，5月初，張有省、張曉林又到緬甸選購了一塊預估4000多萬元，重約98公斤的翡翠原石。
5月11日，攜帶第二塊翡翠原石的張曉林、陶德軍和張有省先後到達北京。第二天，他們按照馬某波要求將翡翠原石帶到了其所在的河北省霸州市某鋼鐵公司。
據張雪妮講述，馬某波與朋友一同查看了翡翠原石後稱，希望將翡翠原石留在公司，等他好好研究完，第二天上午再談價，並保證其公司有監控，有保安，翡翠原石放在那絕對安全。出於對馬某波的信任，他們就將翡翠原石放在了公司。
但是，第二天當張曉林和陶德軍再去公司時，馬某波拿出此前賣給他的第一塊翡翠原石切片，說原石切開後有問題，要求他們退還貨款。
雙方糾紛無法解決，張曉林提議讓貨主張有省親自來查看，第一塊翡翠原石的糾紛由他們雙方自行協商解決。隨後，張有省來到公司查看翡翠原石切片後不願意退款，稱賭石本身存在投資風險，「賭跨了」風險也應該自己承擔，馬某波將他們轟出了公司。
張雪妮說，此後一段時間，陶德軍多次與馬某波溝通，試圖解決糾紛，甚至提出在第二塊翡翠原石的交易中可以多讓利，但是馬某波堅持要全額退款，也拒絕歸還第二塊翡翠原石。由於雙方很長時間都沒有協商好，所以張有省、張曉林和陶德軍就返回雲南，展開各自的工作。
張雪妮記得，2019年12月20日，她們家屬收到霸州市公安局郵寄來的關於張有省因涉嫌詐騙被霸州市公安局刑拘的通知書。2020年1月23日，她們又接到霸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隊郵寄來關於張有省因涉嫌詐騙被霸州市人民檢察院批准逮捕的通知書。與此同時，張曉林和陶德軍也被拘留和逮捕。
▲逮捕通知書
據霸州市人民檢察院的起訴書顯示，2019年4月24日，張有省夥同張曉林、陶德軍，在霸州市某鋼鐵公司內，將一塊翡翠玉石虛構產地為緬甸木那坑口，騙取馬某波信任後，以人民幣8000萬元的價格賣給馬某波。經檢測，該玉石實際產地為瓜地馬拉，市場價值不高於人民幣436.97萬元。
▲海關進口貨物報關單
對於虛構翡翠原石的產地，張雪妮說父親張有省被抓後，通過父親的朋友拿到了該翡翠原石的入關手續。紅星新聞記者獲得的「海關進口貨物報關單」顯示2015年8月26日確實有一批731公斤的玉石毛料從緬甸入關，但是無法確認與上述翡翠原石有關。
張雪妮解釋，當時這塊翡翠原石入關都是依託父親朋友的公司一起申報，所以與其它玉石毛料一同入關。「瓜地馬拉在美洲，父親不會英語，我從來沒聽說過他到那裡做過生意。」她認為該翡翠原石產地應該是緬甸，但她無法對此提供證明。
珠寶玉石協會：
賭石的內容包括賭產地
12月15日，紅星新聞記者多次試圖通過馬某波的公司聯繫他，但是截至發稿前未收到相關回復。
此外，紅星新聞記者還聯繫到當初與馬某波同行，幫其在北京河南大廈看第一塊翡翠原石的專家，對方表示當時在場看到的都是正常買賣交易，後來雙方的糾紛他不清楚。
▲起訴書
在張雪妮看來，賭石和一般的商品交易不同，將詐騙罪用在賭石行業站不住腳。她認為，馬某波私自扣押第二塊石頭同樣涉嫌違法，目前家屬正在商量，將追究馬某波的法律責任。
雲南省盈江縣珠寶玉石聯合協會副會長董生忠告訴紅星新聞記者，在兩人因涉嫌詐騙罪被抓後，協會對了解此案的兩人的家人和公司員工進行了調查核實，認為該起交易符合賭石行業的慣例：
一是，涉案翡翠原石沒有皮殼造假、開口造假、芯子造假、顏色造假、掩蓋殘缺造假、挖空增透造假、天窗造假等任何人工造假行為；二是，賣家張有省及張曉林、陶德軍在整個賭石交易過程中未對賭石切開後的種、水、色做過任何承諾，因此該賭石切跨（切輸）的風險理應由買家自行承擔；三是，賭石的內容包括賭場口（產地）、賭色、賭綹裂、賭霧、賭癬、賭底，對於賣家聲稱其賭石來自哪個場口本身就是賭石的重要內容，考驗賭石玩家的眼見和經驗。
董生忠介紹，在賭石行業裡，賣家虛報賭石的場口很常見，近些年哪個場口出好翡翠多，大家就會報相應的場口。另外，很多賭石已經交易過很多次了，所以有時候連賣家也搞不清楚真正的場口是哪裡，「這就需要買家靠經驗自行判斷。」
董生忠稱，賭石界對此案非常關注，多個珠寶玉石協會、商會的從業人員都向他詢問案件的進程，該案的認定對賭石行業將會是一個風向標。紅星新聞記者獲悉，目前，霸州市人民檢察院已提起公訴，認為張有省、張曉林、陶德軍夥同他人，以非法佔有為目的，虛構事實，隱瞞真相，騙取他人財物，數額特別巨大，應當以詐騙罪追究刑事責任。該案將在霸州市人民法院開庭審理。
紅星新聞記者 潘俊文
編輯 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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