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否系統地去了解,一個國家的歷史會在潛移默化下攜刻在人的生命中,進而使生活、認知以及本能發生改變。
或許人們沒有注意到這種現象,但它卻真實存在,然而歷史對人造成的影響有好有壞,它可以讓人擁有風骨,不屈不撓,也可以使人身體中,充滿封建遺毒。
就婚姻而言,男女之間締結良緣的形式無非嫁娶二字,但嫁娶有很大的靈活性,並不局限於性別產生的差異。
簡而言之,女人可以娶,男人也可以嫁。無論哪種形式,只要夫妻恩愛,都不會對婚姻產生危害,但在思想開放的今天,就孩子姓氏問題而引發的分歧,在封建思想與開放思想在個體中產生激烈衝突時,所爆發出來的能量卻足以摧毀一段婚姻。
封建與開放,二者多數時候只能選擇一種,而不能使兩者共存,我相信,這兩種思想並沒有純粹意義上的堅守,只關乎於自身是否受益,所要堅守的也不是底線,而是利益的不受損失。
夫妻發生矛盾是平常事,可無論如何,都該給彼此留一些體面。
一:躲避,不斷地躲避
張玫不知她現在為何會如此平靜,以至於和老公王方分居兩年依然心如止水,她從沒有過回到老公身邊的想法,因為那會導致她徹底崩潰,對她來說,孜然一身勝過小別勝新婚。
王方與張玫育有二子,不知在多少個不為人知的夜晚,張玫都會雙手合十,感謝自己生下了兩個兒子,讓自己有一絲喘息之機。
嚴格意義上來說,王方和張玫之間的婚姻,並非傳統意義上的男婚女嫁,而是王方入贅至張玫家。
入贅這種婚姻形式持續了數千年,雖說男婚女嫁的傳統形式因入贅而逆轉,然而其本質意義卻沒有發生絲毫改變,沒有脫離嫁娶二字。
在多數人的意識中,無論誰嫁誰娶,孩子出生後,姓氏總歸會隨娶親的一方。這條隱形的規矩,無關於所謂的傳統、腐朽,只關乎於這條因血脈延續而產生的規矩,在思想開放的今天無形中消除了許多婚內爭執。
變化從何時開始發生?張玫早已記不清,她只知道,她和老公在一起的短暫時光中,除了就孩子姓氏一事不斷商量就是商量無果,撕破臉皮後的吵架。
而感情,也在日復一日的吵架中,漸漸消磨殆盡。張玫開始反感王方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不管那些話是否為她著想,她所有的耐心都會在王芳開口的一剎那,瞬間喪失。
結婚四年,分居已有兩年,跟隨張玫生活的兩個孩子,除了小兒子還需要哺乳外,大兒子早已記不清父親的模樣,張玫有目的的淡化孩子腦海中王方的印象。
張玫家裡人的態度很強硬,他們認為嫁就是嫁,娶就是娶,斷然沒有孩子隨父姓的道理。這種態度往大了說是張玫家人思想較為傳統,無法接受規矩被打破,往小了說,他們丟不起那個面子。
多次商談無果,王方也有了三分火氣,在他眼裡,張玫一家人渾身上下充滿著腐朽的氣息,呼一口氣,空氣中都會帶有歷史的鐵鏽味。
但他仿佛已經忘記,為了能和張玫成為夫妻,在她父母面前承諾孩子隨母姓的承諾。這個承諾為他打開了婚姻的大門,也使他在得知自家房屋將要拆遷時,失去了基本的操守。
「錢是人的膽!」張玫的爺爺坐在門口青石上,磕著煙杆中燃燒殆盡的殘渣。
大孫女出嫁他沒有過問,傳承的希望放在了張玫身上,但近幾年來發生的事情,卻讓這個滿臉皺紋的老人,臉上的溝壑更深了些。
自從張玫大兒子出生,兩家人的爭鬥便從水面浮現,那時的王方還不敢逼迫過甚,只因他並不佔理,再者兩家人之間相距過遠,他又是在三十歲才擁有這段婚姻,他害怕好不容易求來的婚姻,因他的魯莽而消失。
那時張玫家人不以為甚,堅持著自家的底線,對婚姻而言,沒有一件事可以稱之為小事,他們不下最終判定的原因,只是害怕因自家人的行為而致使張玫夫妻感情失衡。
但事情終歸需要解決,把問題強壓下去不解決只會讓最終結果更加不受控制,在王方告知張玫自家準備拆遷後,攻守形勢瞬間逆轉。
而張玫並不富裕的家庭,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內心堅守的底線搖搖欲墜。
「孩子不能跟他姓。」一家人圍坐在煙霧繚繞的客廳中默默無言,張玫父親咬了咬牙最終拍板。
張玫一家人的堅持,使得另一問題浮出水面:如果孩子不隨父姓,不加入王方家戶口本,那麼便無法享受到拆遷帶來的補貼。
錢不多,但對一個普通家庭來說,是一筆無法輕易拒絕的數目,張玫一家人的拒絕,註定這筆錢會從他們手中溜走。
底線在金錢面前仿佛脆弱不堪,維持底線不潰敗的是心中那口氣,但面對王方的步步緊逼和威脅,一家人不免開始衡量得失。
事情不能永遠拖下去,可張玫依舊不想讓孩子隨父姓,在內心深處也不想讓這筆隨手可得的補貼,平白無故消失。一邊是家族傳承的希望,一邊又是現實的壓迫,張玫逐漸開始茫然無措,這一問題上不斷躲避。
我曾跟她說過,事情終究需要解決,不斷躲避對結果起不到好的作用,在拆遷事宜最終拍板後,這件事終究需要有一個答覆,與其平日裡躲避關於王方的一切,兩耳不聞窗外事,不如鼓起勇氣面對真實,找出一個合理的解決辦法。
然而道理每個人都知道,甚至不需要別人開解,難的是將道理付之於實踐。人類害怕面對真實是本能,這種本能的躲避,並不會因為道理的富麗堂皇而有所改變。
他們都知道,時間不會停止或後退,只會一往無前的朝前駛去,他們心中也清楚,這件事最終會朝著與他們想法相反的方向駛去。但能拖且拖,能躲且躲,面對一股無法輕易拒絕的力量,所要做的便是等待這股力量將自身摧毀,好換來尊嚴無礙。
二:無力的反抗
張玫不願坐以待斃,又或是她在看到結局很難因她而改變時的不甘心,讓她試探著對王方發起一次次進攻,雖然這樣的進攻軟弱無力。
家裡沒有她說話的份,和老公分居半年時,夫妻感情便逐漸歸於平淡。在拆遷這件事擺在明面,讓張玫家人做出選擇後,雙方人才結束了先前的緊張形勢,跨入了另一層次的安靜,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直到王方想念孩子去往張玫家,這件事才在雙方有意無意間,為了利益不受損失,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決辦法,而張玫也因此,做出了一個她被迫去做的行為,再生一個孩子。
第二個孩子也是個男孩,兩家人喜笑顏開,雖說大兒子的姓氏要隨父有些困難,但二兒子隨父姓卻是板上釘釘的事,儘管這件事並沒提出,但王方包括張玫家人都認為,二兒子隨父姓順理成章。
可在這其中,雙方唯獨沒有照顧張玫的想法,或許。如果兩家人就二兒子這件事能夠尊重張玫這位母親的想法,最終再給出一個解決事情的辦法,她可能不會做接下來的行為。但兩家人都沒有這麼做,讓張玫在那麼一瞬間感覺自己像個生孩子的工具。
王方在張玫懷孕後匆匆離去,從懷胎到最終生產的十月間,除了網絡上的聯繫和固定的打款,再沒有關心過張玫。
坐月子期間內,張玫懷揣著不足月的嬰兒,想著自結婚以來的種種事情,越想越複雜,越心煩,越來越覺得自己不過是一架懷孕的機器,而所謂的夫妻感情本身就是一種幻想,於是,她給二兒子起名為張宜。
一次視頻通話,王方寵溺的看著張玫懷中孩子,下意識問道:「準備給孩子起什麼名字?」張玫低下頭,不再看手機攝像頭,低聲說道:「已經起好了,張宜。」
「怎么姓張?不是跟我姓王?你什麼意思?問過我了嗎?」王方愣了愣,又瞪著攝像頭一連串的問了幾個問題。
張玫好像猜想到了王方的反應,果斷切斷聊天,把手機關機後仍在床頭柜上不管,直愣愣的看著孩子「啊呀呀」的發著無意義的聲音。
沒隔多久,張玫家人走進月子房,焦急問張玫和王方之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張玫望了望家人,把孩子起名為張宜的事情悉數告知。
張玫父親聽完,緩緩道:「咱在這件事上也需要讓一步,兩個孩子讓一個跟他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做人啊,總不能老往胡同裡鑽,不管跟誰姓,都是你倆的孩子,也別因為這件事懷了感情,你說是不?」
張玫沒有搭話,父親眼見如此,也沒了繼續說下去的欲望,只好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睜著圓碌碌大眼睛的孩子。
她知道,家人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沒有說,便是如果二兒子不跟父姓,那麼王方家中拆遷款的補貼便無法到位。
她的反抗註定無力,只因家人和她已不在同一戰線,沒有人能夠輕易捨棄那筆不少的錢款,在金錢面前,個人實在無足輕重。
都說成年人的世界需要理智,需要分清輕重緩急,但張玫並不願這麼做,並不願向任何人,任何事低頭,這種衝動是明知結局不會改變,而證明自己不墮落的衝動,是維持自身尊嚴,維持面子不墮的唯一辦法。
三:他說我是廢物
「你除了會花錢,會生孩子還會幹什麼?什麼都不會做,就是個廢物!」王方和張玫又一次不歡而散時,在聊天框中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王方沒有氣急敗壞,因為他在肆意宣洩心中的負面情緒,他知道自己想要的即將擁有,任何人都不可能阻擋。
然而他為何會對張玫說出這樣的話?以至於直接開始言語上的侮辱?張玫不知道答案,而我左思右想,只能想到了他們二人聊天時,網絡另一面那張臉色通紅,喘著粗氣,臉上洋溢著異樣笑容的臉。
「確實跟他說的一樣,我除了要錢帶孩子,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不會。」張玫不在意的笑著說道,而她的眼神中,殘留著無法掩飾的勉強。
她無疑是驕傲的,驕傲到了不屑於靠著男人過活,但現實卻永遠殘酷。對於她這樣一直在家閒坐帶娃的女人來說,一旦和王方分道揚鑣,那麼她將在短時間內讓生活質量迅速下降,甚至兩個孩童也會因此受到影響。
她想到了這點,忍耐著王方言語上的攻擊,大大方方的承認著自己確實什麼都做不了,張玫的父母也看到了這點,在能夠得到拆遷補償的前提下,同意第二個孩子隨父姓。
最終達成一致意見,二兒子隨父姓,兩家人皆大歡喜,所要等待的只不過是拆遷補助到手,讓生活水平更上一個層次。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又或者在皆大歡喜的過程中丟失了些什麼,這些丟失的東西,王方是否有所感覺未嘗可知,但張玫知道,她對王方已沒有了當初心動的感覺,與陌生人無異。
她不能去奢望,能夠說出「我有的是錢,除了你還有別人女人求著嫁給我」的男人,能夠對她有一絲一毫的愛。
儘管如此,但她並不打算將這輩子稀裡糊塗的過下去,她依舊年輕,雖說身無長技,但她並不願意讓人生再次陷入被動。
她從這整件事中得到的唯一教訓,便是自身所受到的一切不甘,源於本身能力的缺失以及不思進取後的安於現狀,她迫切需要做出改變。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未來的孩子,都需要努力奮鬥,努力讓自己贏得公平。
四:當事人不注意,卻在發生的結局
事情從何時發生改變的?為何本應該幸福的家庭會發展為如此模樣?張玫不止一次在晚間問自己,我也不禁思索問題所在。
人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們之間的變化,不是從拆遷開始,更不是從兩家人對抗開始,而是從姓氏問題剛浮現時,張玫避而不談,讓家庭用較為強硬的方式處理,而自己這個當局人卻在躲避,使用兩地分居,不斷拖延的方法開始。
這個問題在初現端倪時,如果放任不管,便將使結果走向不可控制的階段,而在整件事情中,張玫與家人看似在持續解決這個問題,實則每一個解決方式的浮現,不過是走到了無法躲避必須面對的時刻,直到提出一個看似對自身有利,實則早已喪失主動權的方法。
張玫夫妻之間的感情,也因為四年間不斷地爭吵、分歧以及身份地位的徹底轉變,對彼此由熟悉轉向陌生,徹底消失。
短時間分居對彼此會有一些好處,但萬事萬物卻都需要把控一個度,如果沒有把控好這個度,使夫妻之間對某一問題的商量和解決停滯,那麼問題便會蟄伏在婚姻生活的角落,悄然成長。
而對於我們當下的很多人,夫妻之間解決矛盾,問題的方式並不僅局限於任何一方的妥協,也不局限於冷靜過後,態度的依舊強硬。而是互有進退,互為彼此考慮,為小家考慮,進而找到解決方法。
相信,只要兩個人互相有愛,互相包容、諒解,那麼這段婚姻儘管會不可避免的磕磕絆絆,卻永遠不會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