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綿寶寶》(SpongeBob SquarePants)給了我太多的驚喜。整部動畫充滿了想像力、童真、黑色幽默和無釐頭。最吸引我注意的,是章魚哥這個人物設定以及他和主角海綿的關係。
海綿寶寶永遠樂觀純真無敵。他為了當一天的巡查員準備N長的演講稿,他用錘子砸扁自己的手伸進錢罐縫裡取錢,他解救那些被蟹老闆為了掙錢而虐待的水母,他從來不懷疑他和章魚哥的友誼,他熱愛工作而且從不向蟹老闆討要應有權益,他每天凌晨3點多起來為蟹黃堡做準備(我崩潰)……
章魚哥總是板著個臉耷拉個鼻子和眼皮,他在工作時看Dance雜誌,他在家裡畫自畫像,他喜歡吹豎笛自賞,他對大部分事都看似漠不關心,他在沒有海綿寶寶和派大星吵鬧時會自己撒花慶祝,他度過3天假期的方式是曬3天太陽,他總是很倒黴……
對於人們對他倆的看法,我在PPS上看到很多人評論,說章魚哥討厭,他們倆根本沒有友誼。本想與其爭論,才發現他們年齡主要分布在10-14歲之間。於是罷了。
要談這些,我們得先看一看男二號章魚哥。
或許很多國人因為長在紅旗下,習慣了中Gong歌頌英雄打倒壞蛋的非善即惡的思想灌輸,以為一個故事裡總要有一個「好人」一個「壞人」。而我相信:童話裡沒有壞人。
請看這麼個場景——章魚哥:「這麼早又來折騰我?」派大星:「我們這麼早就去折騰章魚哥啊?」原來,不是章魚哥刻薄,而是周末早上起來「折騰章魚哥」業已成為這三個鄰居間的潛規則。
海綿寶寶是個小孩,章魚哥是個文青。海綿寶寶在戶外抓水母,吹水泡,過家家,遛小蝸;章魚哥在屋內畫油畫,吹豎笛,陶性靈,發幽思。海綿寶寶出場總是美式進行曲,章魚哥出現常伴隨歐洲文藝歌。
海綿寶寶討人愛,章魚哥招人厭。
章魚哥曾在墓地祭奠他的夢想。而他的夢想被現實所奴役,於是他清閒於收銀工作,消極於處世態度,孤獨於真實內心,迴避於繁雜市井。
他習慣性的掩藏自己的感情,有時卻可憐無力。正如他在愛上蟹黃堡半夜偷吃被海綿寶寶發現後,終於承認並扎入漢堡堆裡。看著他快樂的在食物裡面滑動,令人不禁開心流淚。
他耍貧裝酷玩世不恭,耷拉的眼皮流露著他哥特般的冷漠。而他偶爾近距離接觸夢想時,所有熱情都隨之綻放。他試圖將海綿寶寶一行人打造成樂隊,失敗後的悲傷和痛苦就在那臉上;而當海綿樂隊精心準備後異常成功後,你應該再去看看毫無防備的章魚哥的表情。
章魚哥是真實的。
如果說章魚哥是對這部卡通的現實註解,那麼海綿寶寶和他與章魚哥的友誼則是對現實世界的童話演繹。
導演並沒有讓海綿寶寶的理想主義與現實主義走向對峙,避免了陷入相對主義的泥沼。相對於海綿寶寶近乎神經質的理想主義純真,導演沒有將章魚哥塑造成一個悲觀的典型現實主義者,走向兩元論的絕對;而是將其刻畫成一個處世消極卻心懷夢想、飽經世故又童心未泯的,有著浪漫主義情懷的,仿佛被硬拽入童話的普通無奈的世人。
可以說,無論是卡通人活在當下社會,還是現世人住在童話世界,當個體異化於體制,那麼他的命運多少會被注入些悲劇色彩。而海綿寶寶和章魚哥的友誼,是理想和現實的契約,還是人性與體制的博弈?我不知道。
我只是沒忘這些事實:
海綿寶寶曆經風雨送外賣,卻被顧客辱罵拒收,委屈流淚。於是章魚哥把Pizza蓋到那人的臉上。
海綿寶寶向村民宣傳聖誕老人的存在,章魚哥告訴他聖誕哥只是個傳說。後來聖誕老人沒來海綿萬分沮喪,章魚哥卻安慰海綿,假扮聖誕老人並向村民分發了自己家內的所有家當。
章魚哥誤以為海綿寶寶誤食炸彈只有一天生命,他滿足海綿的所有要求並陪他度過了快樂一天,在那天即將結束,他倆一起躺下看夕陽(雖然章魚哥害怕海綿爆炸,在他倆之間建了座小牆…)。
海綿寶寶和章魚哥,是真的朋友。而他倆間的友誼,恰恰觸發了我這樣的大叔級觀眾的內心掙扎和感動。
作為能同時吸引孩子和大人的成功動畫片,《海綿寶寶》最令我讚嘆的是它執著於對生活的凝視態度。在觀眾群年齡跨度大的動畫中,它沒有宮崎駿作品的恢弘大氣華麗深沉,也沒有《蠟筆小新》的詭異猥瑣劍走偏鋒。不靠令人窒息的神話情節,無需媚俗大齡觀眾的風花雪月。它只是默默演繹著身邊的小人物,熱愛並讚美平凡而又溫暖的生活。